第29章 程東潔你自卑嗎
第29章 程東潔你自卑嗎
仇文盯着天花板:“我睡不着诶, 你呢?”
“我也睡不着。”關敬英說。
“我白天睡了覺才睡不着的,你是為什麽?”仇文詢問關敬英。
關敬英看了一眼仇文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又看了眼緊緊貼着自己的仇文:“是啊, 為什麽呢?”剛才仇冰河也想過來一起睡覺,她被關敬英趕回自己房間了。
關敬英也不太想和仇文一起擠着, 仇文對他的态度讓他覺得不适應。當時仇文有些難過, 但作為成熟的喪屍他還是沒有逼迫關敬英和他睡在一起。
仇文準備去找仇冰河一起擠擠, 最後仇文被關敬英從房裏提溜出來了。
仇冰河當時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 大概沒想到關敬英連個爸爸都不給她留。
仇文拍了拍關敬英的胸膛:“想要我哄你睡嗎?”他哄孩子可有一手了。
關敬英随仇文哼歌哄他, 聽了一會兒之後關敬英忽然問:“這首歌是唱什麽的?”
“嗯?”仇文不太理解。
“您一直哼的都是同一個曲調。”關敬英沒有聽過這首歌, 但好幾次仇文都是用這個調子去哄小孩的。
“啊,這是一首兒歌,他們告訴我唱的。”仇文拍了拍關敬英的胸膛,這次他不只是單純的哼調子,他在輕唱,“我從昨天的夜晚中走來, 我面前是朝陽與晨霧。親愛的媽媽,我将邁向明天。那個明天有什麽,它是否會如你一般溫柔?”歌聲舒緩輕柔。
“明天是否會有太陽?明天是否會有天空?明天有沒有盛開的花朵?明天之外還有沒有明天?親愛的媽媽,親愛的媽媽,我會留在明天,那個如你一般美麗的明天。”仇文哼完之後發現關敬英靠自己靠得緊了些。
關敬英感覺自己嗓子有些澀, 他深吸了兩口氣才平緩情緒:“你們那時候比我們現在要緊迫得多吧?”
那時候人類不清楚地核是否已經熄滅,那是真正的絕境, 看不到希望的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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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太多東西啦, 而且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不是麽?”仇文倒覺得沒什麽特別的,“反正都回不去啦。”
“仇先生。”關敬英輕聲開口。
“嗯?”仇文還在給關敬英哼歌。
“明天之外還有明天嗎?”關敬英輕聲問。
“你的腦袋瓜裏天天都在想什麽?”仇文伸手在關敬英的頭頂上敲了敲, “肯定有明天啊,你明天一睜眼就能看到我。”畢竟他倆躺在一起。
“明天之外還有明天,一直都有明天。”仇文理所當然道,“你也會從漂亮孩子變成老孩子。”
關敬英輕笑了一聲。
他不确定自己還有沒有變老的機會。
仇文又說:“到時候我還可以在你身邊陪着你,偶爾試探一下你的呼吸,看你是不是還活着。”
這話題有點跳脫,不過關敬英已經習慣了,他甚至能剝離其中荒誕的部分,找準仇文想要表達的溫馨內核:“您不介意衰老這件事嗎?”
“我為什麽要介意?”仇文反問,“能變老死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您不希望冰河未來能永遠陪着您嗎?”關敬英不是很理解。
“我希望啊。”仇文當然喜歡仇冰河,“但是一直活着會很累的吧。”
關敬英:“……您很累嗎?”
“還好,我現在沒有想這麽多。”仇文想了想,“不過我以前是想過的哦。”
“想過?”關敬英有些好奇,“您以前真的陰郁過嗎?”他無法想象仇文陰郁的樣子。
“真的,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以前想的很多,而且腦子是很聰明的。”說到這裏,仇文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我感覺我的思想在我養小孩之後被完全遏制住了。”
在養仇冰河之前,仇文經常思考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系,他到底算什麽。為什麽那些人類就那麽輕易地扔下了他,在教給他那麽多東西之後又将他重新抛還給這個世界。
在養了仇冰河之後仇文就抛去了這些多餘的想法,他每天思考的事情只剩下了一件——要不要幹脆不養了。
他一直掙紮到仇冰河能開口說話,當仇冰河開口叫他爸爸後仇文就不想咬死仇冰河了,因為可以溝通的小孩是可愛的。
“我現在還記得我以前在想些什麽,但是我沒有那種情緒了。”仇文也很難說自己的變化是怎麽回事,但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是跟着仇冰河一起重新長了一回。
“有時候解決不了的問題就不要一直想它,等能解決的時候再去處理。”仇文說,“這樣就會很舒服。”
仇文認為一直活着不變老是一件糟糕的事,但他并不對自己的未來持悲觀态度。
“好孩子,活得久的糟糕之處在于我們存在的時間會增多,麻煩相對也會增多。”仇文摟着關敬英,“所以我們的情緒要放得更平穩一些,我的運氣不錯,我同樣有相當多的時間讓我解決這些麻煩。”
關敬英略作思索,他覺得仇文現在的狀态總結一下就是問題太多,在沒法解決的前提下他選擇了開擺。
擺到最後說不定就有解決方法了,如果沒有解決方法他就繼續擺。
雖然仇文的心态不積極,但足夠健康,一不會內耗自己,二不會損害他人。
“這樣很好。”關敬英說。
“不過我覺得我不太能接受你英年早逝。”仇文話鋒一轉,“我會哭得很難過。”
關敬英:“……您是在道德綁架我嗎?”仇文的聲音忽然變得好可憐了。
“對的。”仇文承認了,“但我确實會超難過,我會抱着你的屍體崩潰大哭,叫得很大聲的那種哦。”
關敬英腦子裏莫名浮現出仇文摟着自己的屍體大聲喊“不要!”的畫面。
“冰河也會跟我一起哭的。”
畫面裏仇文身邊又多了一個仇冰河,他們倆一個抱頭一個抱腿,一齊跪下大聲喊“不!”。
關敬英:……
“然後人類會帶走你的屍體,我和冰河在後面追。人類速度太快了,我們追不上。”仇文分外遺憾,“然後我狠狠地摔進剛下過雨的泥地裏,只能無助地哭泣。”
好詳細的劇情!
真的有人能跑過仇文嗎?
而且剛下過雨的泥地?現在上哪兒去找下過雨的泥地?
仇文不管這些,仇文已經沉浸進去了:“然後我只能夜夜想着你入睡,只能在夢裏見到你的臉。”
“等我醒了繼續以淚洗面。”仇文重重地嘆了一聲,“我好可憐好可憐的。”
“哦哦!又或者你的死亡很突然!你死去那一天陽光明媚,我們一起在花園裏抓蝴蝶。”仇文繼續說,“然後你忽然捂着胸口倒下。”
這個年代怎麽可能在花園裏抓蝴蝶?關敬英覺得仇文越說越離譜了。
仇文對關敬英死亡的猜測有很多,關敬英聽他一個一個地念過去,只覺得上下眼皮子在打架,最後他居然就這麽睡着了。
睡着之後他做了一個夢,做了一個在花園裏抓蝴蝶的夢。
夢裏他跟着仇文一起撲蝴蝶,沒撲兩下就倒在了地上。
“不要死!”仇文沖過來抱着他的身體,眼淚嘩嘩往下流,“不要死!求求你!”
關敬英掙紮着想要爬起來,他不想看到仇文難過的樣子。
他必須站起來!他不能死!
這樣想着,關敬英猛一用力,他的視線開始上升。
“嘩!你變成蝴蝶了!”仇文指着他說。
關敬英低頭一看,他也不知道他怎麽看到的,總之他變成了一只翅膀超大的黑色蝴蝶。
“我也要!”仇文嚷嚷着蹦跶了一下,仇文的身形變化縮短,最後也變成了巴掌大的紅色蝴蝶。
仇文圍繞着關敬英飛舞,嘴裏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你們都變成蝴蝶了?那我也要。”仇冰河也蹦跶上來變成了藍色的蝴蝶。
他們仨圍繞着一株花飛來飛去,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好孩子!”
“哈哈哈哈!爸爸!我們在轉圈嗎?”
“哇啊!”關敬英掙紮着爬了起來,滿面驚恐地大口喘息。
仇文被他的動作驚醒,有些迷茫地看着關敬英伸手過來扒拉他。
關敬英只有在抓他洗澡的時候會扒拉他,仇文還在狀況之外:“我沒把身上弄髒,我不需要洗澡,我洗過了。”
關敬英在仇文身上摸索了一通,确認仇文沒有忽然長出蝴蝶翅膀。
然而确認過後關敬英又開始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做那樣一個抽象的夢。
仇文遲遲沒有等到關敬英的回應,他又迷茫地看了一眼窗外。
基地裏是分不清白天與黑夜的,已經學會睡眠的仇文暫時失去了感知時間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們應該起床了嗎?”
關敬英聞言看了一眼自己的通訊器:“确實,我要去上……”他說到這兒之後不由得一頓,關敬英忽然意識到自己今天不用上班。
不用上班,沒有任務。
以往的假期關敬英基本都在外派部度過,他不給自己放假。
忽然多了三天假期之後他反而不适應了。
他今天要放假,可是放假應該做些什麽才會不讓仇文他們無聊呢?
仇文發現關敬英又一次陷入沉思了,他伸手在關敬英跟前晃了晃:“敬英?關敬英?!”
“啊?”關敬英僵硬地扭頭看向仇文。
“你到底怎麽了?”仇文眉心微蹙,“你夢到你媽媽了嗎?”
“沒有。”關敬英搖頭,“我只是夢到了您和冰河還有我一起變成了蝴蝶,我們圍着一朵花跳舞。”他以為仇文能夠理解這種夢。
仇文确實能理解,但凡這個夢是淑雲他們任何一個喪屍做的他都能理解,雖然淑雲他們現在壓根不會做夢就是了。
但關敬英是關敬英啊!是個超正經的小孩啊!
仇文嘴唇微顫:“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給孩子壓出毛病來了?
“還好。”關敬英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我只是有點混亂。”
他嘗試搞清楚自己變化的原因,但他現在沒有頭緒。
不過現在的重點也不在這裏,他需要讓這個假期更充實一些。
而他認識的人裏最會玩的應該也就周穎莺和程東潔了。
他給周穎莺和程東潔發去消息,讓他沒想到的是,程東潔和周穎莺現在居然待在一起。
……
周穎莺也搞不懂程東潔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最近她總能看到程東潔,而程東潔出現在她面前的形象不再是擠在男人堆裏衆星捧月。反而時不時會跟旁人聊到執行任務時的所見所聞。
怎麽說呢,很刻意。
程東潔以一種相當緊繃的姿态去展示他的松弛,每一句“不經意”的聊天都是刻意傳進周穎莺耳朵裏的。
周穎莺确實看不上程東潔,但也就純粹的覺着見了心煩。她不至于刻意去找個茬或者打壓對方。
沒必要,她的工作也是很忙的。
周穎莺懶得為程東潔貢獻她自己的時間,程東潔卻不這麽想。
而程東潔這一切變化的源頭似乎只是周穎莺那一句“你腦子裏除了情情愛愛還有別的東西嗎?”。
而這事兒還是周穎莺第五次偶遇程東潔,程東潔第五次不經意地向自己的同伴說出自己在陸地執行任務受過的傷時才發現的。
程東潔似乎急于向周穎莺證明他是個專業能力一流的外派隊員。
可是為什麽要向她證明呢?周穎莺不懂,她深知自己和程東潔是兩看生厭的,她以為他們這種人在路上見到之後頂多互相翻個白眼就過去了。
若有人對周穎莺說她只是個沒腦子的花瓶,周穎莺要麽當場跟人吵一架,要麽罵一句沒眼光的蠢貨就完事,她是絕不可能在事後向對方證明自己的“價值”的。
而程東潔卻把大把的時間花在了周穎莺這個他并不喜歡的人身上。
在周穎莺再次遇到程東潔,看程東潔假裝不經意地和她打招呼之後,周穎莺忍不住了。
她直接問:“我說你這個人是不是自卑過頭了?”
程東潔強行露出的松弛笑容僵住。
那一瞬間程東潔只覺得自己腦子嗡了一下:“你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
“這幾天我和你的‘巧遇’讓我覺得你需要我的認可去提升你自己的價值感。”周穎莺直白道,“我只是很奇怪,能進外派小隊的都是精英。我以為這樣的精英都是內心強大的,結果你甚至需要一個你讨厭的人去認可你才會讓你踏實?”
周穎莺還以為這是小孩才能做出來的行為。
因為自己厭惡的人的一句評價而輾轉反側,随後花費大量時間去思索計劃,側面證明自己。
“你真的有自我嗎?”周穎莺眯起眼睛,“你過分膨脹的自我不會是建立在別人的認同上的吧?”
程東潔感覺自己氣到指尖都有些微顫:“周小姐,你不覺得你不禮貌嗎?”
周穎莺倒是不介意程東潔對自己的看法:“我一直都不怎麽禮貌。”
“你憑什麽說我是想獲取你的認同?!”程東潔咬牙。
“沒憑什麽,你覺得不是就不是。”周穎莺只是單純的不想讓程東潔在自己面前晃悠。
“我從來都不想……”程東潔話還沒說完就被周穎莺擡手打斷了。
“你搞錯了吧。”周穎莺後退一步,“我不想在這兒跟你辯論個誰對誰錯,你不介意,那很好。你做你自己的主人公,我只想确認我們下次不會再偶遇了對吧?”
程東潔嘴唇在抖,他只有死死咬住下嘴唇才能克制自己的情緒:【我想獲得她的認可?我在意她的看法?她算個什麽東西!】
系統表示認同:【女配不在可攻略範疇內,宿主你可以繼續任務了嗎?】這些天程東潔一口一個“她算什麽東西”給自己氣得大晚上睡不着,他盤算着自己的“打臉”計劃,想要震驚周穎莺。
他要讓周穎莺對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愧。
然而周穎莺沒有跟他“鬥”,甚至沒有跟他針鋒相對,更沒有那種有來有回的互相內涵。
周穎莺最近在加班,她很忙,被她放在腦子裏的只有那些病症。
而程東潔在周穎莺面前晃了這麽久,完全沒顧自己本身的任務。
系統能聽到自家宿主不斷在腦海裏重複“不過是個惡毒女配。”“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被炮灰掉的時候可別後悔。”
系統根據分析得出結論——宿主破防了,
但系統沒有直接給程東潔傳遞這個信息,不然程東潔只會更崩潰,對任務更消極。
何洛就躺在醫院裏程東潔看都沒去看一眼,光顧着在女配這兒晃悠了。
正是這時候周穎莺接到了關敬英的通訊。
“去玩?玩什麽?你好不容易放假就在家裏好好休息呗。”周穎莺完全不在意一旁的程東潔,“陪仇文他們?相信我,你只要你待在他們身邊就行了,仇先生很喜歡你的。”
通訊那頭傳來仇文認同的聲音:“對的!我可以抱着他一整天!”
“那就抱着!讓冰河拍個照發給我!”周穎莺想看關敬英驚惶失措的表情。
“周小姐……”程東潔實在看不得周穎莺就這麽走出情緒,“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之前曹餘給我發了些暧昧的信息,我覺得不太好,但又不知道怎麽對你開口。”
曹餘就是周穎莺的青梅竹馬,也是周穎莺喜歡的人。
周穎莺的臉色忽然黑了下來:“我知道了,我會去問的。”
程東潔立馬又說:“拜托你不要告訴曹餘是我說的,我……”
“行了,這是我的事。”周穎莺再次擡手打斷程東潔。
“程東潔,就算我們之間有爛賬我也不認為我和你是一類人。”周穎莺知道程東潔就是想看自己破防。刨去感情生活,她現在是個優秀的醫生,過去是個優秀的學生,是讓她父母驕傲的孩子。
她對病人足夠負責,對得起自己的職業。
程東潔臉色更難看了。
周穎莺懶得管他,她對通訊裏的仇文說:“仇叔叔,以後別讓冰河天天看那種情情愛愛的東西,容易壞腦子。”
仇文不明白為什麽會壞腦子,不過他确實有嚴格約束仇冰河:“我對冰河是有要求的,她喜歡的人不能超過三個,超過三個了我們養不起。”
周穎莺咦了一聲:“三個?!等等!……為什麽要你們養?”
“抓回來了肯定是我們養啊,我們都不養的話他們會死掉的。”仇文嘆了一聲,“我是不是太嚴格了?”
周穎莺重重嘆了一口氣:“仇叔叔你當年為什麽沒把我也撿走呢?”
仇文想了想:“可能因為你父母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