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主任您好，我是葉籬。”葉籬尴尬地奪過手機，警告地瞪了聞簌一眼。
“對的，聞老師高燒不退，人有些不清醒，确實需要請半天假。”
“是，我正準備帶她去醫院。”
“不麻煩。”
“謝謝，您費心了。”
聞簌被瞪了一眼有些委屈，明明她事事都依着葉籬的指示去做，葉籬還是不滿意。
“瞎說什麽！”葉籬挂斷電話，把手機還給聞簌。
聞簌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如炬道：“為什麽生氣？”
曾經聞簌認為她和葉籬是有默契在的，許多事不用說得過于直白，彼此心照不宣。
比如訴說心意這件事，聞簌雖然不擅長也不好意思談情說愛，但是她願意對葉籬的所有要求照單全收。葉籬說東她絕不往西。在一段感情裏，把流于唇齒的情話用更切實的行動去表達，還不夠嗎？
她自信地認為葉籬能懂，卻在上輩子以離婚收場。
原本聞簌并未深思，這輩子又屢屢碰壁。
直到那晚被葉籬追問。
于感情一途，聞簌的确有些遲鈍，卻不是傻。
上一世，葉籬能作為她們感情的掌舵人，是因為葉籬了解她，先一步喜歡她，追求她。但這一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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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做重複性實驗，當對控制條件，影響因素的分析不充足時，一定不會獲得相對一致的結果。
所以這一世，想要達成與葉籬攜手步入婚姻的目的，首先得讓葉籬了解她，喜歡她。至于誰追求誰……聞簌覺得這不是主要影響因素，她來努努力也不是不可以……
而眼下，葉籬又在情緒這一重要條件上給聞簌出難題，聞簌找不到解題思路，只得虛心求教。
“沒有生氣。”葉籬着實愣了片刻，才回道。
“那上一次呢，又為什麽生氣？”聞簌對研究事業一向不缺乏執着心。
“怎麽還翻舊賬？！”葉籬微惱。
“不能翻舊賬嗎？”聞教授困惑道。
對于其他的研究，都需要反複比對試驗過程和試驗記錄，以便找出解決方案。可是……
“不行！”葉籬肯定道。
聞簌嘆了口氣，緩緩道：“葉籬，我不是很擅長表現自己。但是，我會學習坦誠地把自己攤開給你看，那你可不可以試着了解我，了解我的真心實意。”
“……”
葉籬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卻被遮擋在厚厚的墨鏡之下，叫聞簌察覺不到一絲痕跡。
“走吧。”葉籬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聞簌不忍心再逼迫她。
明明發着燒，聞簌卻比平日更加敏銳，她有種無法說清楚的感覺。
她覺得身旁的姑娘似乎……有種無法言喻的悲傷。
只是那悲傷尚未蔓延，便被倔強的姑娘毫不猶豫地掩埋，直至湮沒無音。
聞簌堅持不去醫院，只在家附近的藥店買了退燒藥和退熱貼。
在葉籬面前的聞老師性格兩極化，要麽言聽計從，要麽固執己見。譬如此刻，聞簌連裝着藥的袋子都不允許葉籬碰，葉籬拿她沒有一點辦法。
兩人行至樓門口，見葉籬要與自己一起上去，聞簌趕忙攔下：“你別跟着我了，我自己回家沒問題。”
葉籬不同意：“不行，看你服下藥我才安心。”
聞簌二話不說，利索地撕開退燒藥的包裝。
“你做什麽？！”葉籬連忙止住聞簌的動作，若她不阻止，聞簌怕是能不喝水幹吞。
“吃藥啊。”聞簌想了想，補充道：“我服藥，你回去。”
“好！”葉籬扯下墨鏡，眸中帶火，顯然已經動怒：“聞簌，你好得很！”
姑娘大步流星地轉身離去。
“怎麽又生氣了？”聞簌納悶地觀了觀小區樓棟。
上次也是，難道這地方風水不好？聞簌迷信地想。
也罷，至少能讓葉籬早點回去休息。
誰知，剛才頭也不回的姑娘又步步生風地走回來。
“聞簌，我有時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麽！”葉籬摘下口罩。
花容月貌的姑娘抿着嘴，一副要吵架的态勢：“方才還說要我試着了解你，轉眼就不通人情地趕人，這就是你的真心實意？！”
不同于上次，此時臨近中午，小區各個樓陸陸續續有人進出，葉籬一去一回動靜不小，已有人朝這邊巴望，吓得聞簌趕緊捂住般般入畫，叫人能一眼認出的臉。
葉籬：“……”
病號的手掌很貼近，高于常人的溫度沿着掌心傳到葉籬的臉頰，帶得葉籬的面上一熱，突突冒上來的火氣奇異地散去。
姑娘的情緒一時陰雨一時晴，聞簌怕再引人注目，也不再趕人，拉着葉籬抓緊上了電梯。
進了家門，聞簌為葉籬拿雙拖鞋換好後，便一屁股坐在鞋櫃旁，問道：“方才又為什麽生氣？”
“因為你不講道理地攆人。”葉籬伸手去托聞簌的手臂：“起來，地上涼。”
聞簌身上已不剩多少力氣，一手扶着葉籬，另一只手按着牆框才堪堪站起。
“你回屋裏躺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吃完再服藥。”
聞簌借勢拉着葉籬走向沙發：“不忙，先陪我坐一會兒。”
“那先告訴我體溫計在哪裏，我去給你拿。”葉籬無奈道。
按照聞簌指的櫃子裏拿到體溫計，葉籬又去倒了杯水給聞簌，這才坐到聞簌身邊。
“我沒有不講道理。”聞簌接過葉籬甩好的體溫計夾到腋下。
葉籬挑挑眉，将信将疑。
聞教授嘆息一聲，慢條斯理地先說起別的事：“你最近的行程我都知道。”
葉籬從袋子裏取出退熱貼，貼在聞簌額頭上，耐心地等着下文。
“這幾天你恐怕忙得沒時間休息。”
“明天你還有通告要趕。”
“難得有個空閑的時間，回家歇息不是更重要嗎。”明明是疑問句，聞簌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葉籬總算從聞簌拐彎抹角的話語中聽明白了重點。
“為什麽堅決不去醫院？”
“醫院人多眼雜，你容易被認出來。”聞簌如實道。
“為什麽不讓我替你提着藥袋？”
“怕你被人拍到亂寫。”
葉籬步步緊逼，終是從聞簌藏在細枝末節的體貼中瞧出一點真心實意的端倪。
“聞老師。”葉籬揉了揉聞簌被退熱貼隔開的頭發，失笑道：“你怎麽這麽矯情啊。”
“？？？”
得到答案的葉籬心滿意足地進廚房煮粥去了，留生悶氣的聞教授一個人在卧室裏揪被角。
矯情？！
自己分明是把關心隐晦地落到實處，怎麽到葉籬那裏就成矯情了？
人的态度會變，但是思維邏輯不會變吧？
所以，上一世的葉籬因為嫌棄自己矯情，才提出離婚？！
雖然清楚這不可能是主要因素，但是聞簌還是有些憋屈。
“滾滾！”聞簌氣鼓鼓地蒙上被子。
“我在~”系統的反應很靈敏。
“你有追求相關的……呃……”
聞簌本想查詢追人經驗，卻下意識喚醒系統，真是燒糊塗了。
“親親是指系統伴侶嗎？我有哦~”滾滾曲解了聞簌的意思，驕傲地說。
“系統也有伴侶？”聞簌驚奇道。
“怎麽，瞧不起系統嗎？！你個寡人！”滾滾不屑的聲音傳來。
“寡人？”
“孤寡的凡人，哼！”
“……”
猝不及防被系統喂了一把狗糧，聞簌更加郁悶。
“滾滾，如果你的伴侶明确地指出你的不足，你會怎麽樣？”
“當然是立即改正呀~”滾滾難得在言語上取得上風，心情頗好。
“你說得對。”聞簌認可道。
是該立即改正的。聞簌閉上眼，悄悄下定決心。
葉籬做好飯進來，便看到呼吸均勻睡得板正的聞簌。葉籬盡量把腳步放輕，到床邊伸手緩緩附上聞簌的額頭。
溫度似乎降了一些。
葉籬收了手，卻發現聞簌已睜開眼，直直地盯着她。
“吵醒你了？”
“沒有。”聞簌搖搖頭，坐直身子，想了想補充道：“你手太涼了。”
“……”
直接地表達感受，不繞彎子不做作，這就不矯情了吧？
聞教授改錯的态度十分端正。
“出來吃飯吧。”葉籬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不與病號計較。
“拉我一把，我腿軟。”聞簌伸出手。
“不嫌我手涼了？”葉籬揶揄道。
“不嫌，正好我熱，給你暖暖。”聞教授十分誠懇。
“……”
午飯是蔬菜瘦肉粥，配一塊雞蛋餅，難為葉籬用家裏有限的食材做出鹹香滑潤的美食。
用過飯後，聞簌又開始趕人，只是這次語言表達有明顯的改善。
“早點回去，你需要好好休息。”聞簌咽了咽口水，在心中為自己打氣。
“你在這裏，我滿腦子都惦着你，睡不着覺。”
“……”
葉籬漂亮得過分的眸子裏滿是震驚。
良久，葉籬才有反應：“我已經打電話給司機，他預計半小時後到，正好等你服藥後再走。”
“好。”
“在此之前，我們聊聊吧。”葉籬邀請道。
葉籬給聞簌講了個故事。
故事裏的小女孩自小便心懷夢想，只是別的小孩子的夢想要麽在操場，要麽在教室，她的夢想卻是在舞臺上。
她想變成聚光燈下一顆閃閃發光的星星。形體課、鋼琴課、美術課，她樣樣不落于後，可是總會有做不好的時候。有一次，小女孩怎麽也彈不好一首曲子，她覺得很失落，她走出練習室，看着同齡的快樂玩耍的小朋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心裏頭一次生出放棄的想法。
“哭什麽。”練習室外的椅子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的小朋友問她。
小女孩哭得話都說不利索，抽噎道：“我……我總做不好。”
“剛才彈琴的是你麽？”小朋友很聰明。
小女孩羞愧得低下頭，不願意承認。
“很好聽。”小朋友鼓勵她道。
小女孩搖搖頭：“我想放棄了。”
“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
“是什麽意思？”
“堅持一下，等你理解了這句話，再考慮放棄也不遲。” 小朋友老神在在地說。
“後來呢？”聞簌好奇。
“後來小女孩終于理解了這句話，可她已經學會那首曲子，也學會更多更難的曲子，早就不想放棄了。”葉籬嘴角噙着一抹溫柔的笑意。
小女孩逐漸長大，她想再見一見那個鼓勵她的小朋友，說來也巧，那天在學校門口，真讓她一眼認出了小朋友。
“你還記得我嗎？我叫葉籬。”女孩自我介紹。
“你哪位？”朋友捧着書從女孩身側走過，連頭都不舍得擡一下。
女孩沒再追上去，她暗自決心，下一次見面，她一定要讓朋友記住她。
在舞臺上，在生活中。
聞簌道：“她喜歡那個朋友？”
葉籬驚訝于聞簌的敏銳：“是，她很喜歡那個朋友。”
“那之後呢，他們再次見面了麽？”
“見到了。”
“他們……在一起了麽？”聞簌遲疑。
“她們在一起過，然後和平分手。”
“為什麽分手？”聞簌心底悄悄舒了口氣，面上卻不顯。
“可能是女孩終于學會放棄了吧。”葉籬平靜道：“她這次終于可以對那個朋友說，她理解了那句話的意思，可她還是不得不放棄了。”
“因為在感情上，厚積薄發抵不過一廂情願。”
“那個人不喜歡她，她再勉強，又有什麽意義呢？”
“……”
半小時很快過去，司機準時到了樓下，葉籬挂掉電話，堅持不讓聞簌跟出門：“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戴好帽子和口罩。”聞簌不放心。
“好。”
“電梯裏有人就再等一等，別急。”
“好。”
“回家好好休息。” 聞簌叮囑道。
“好。”
“到家給我打個電話吧，這是我的號碼！” 聞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張便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葉籬的口袋。
“好。”
“嗯？”葉籬反應慢了半拍。
“我給你打電話也行，記得接！”聞簌怕葉籬反悔，急哄哄道：“別讓司機師傅久等，再會！”
差點被門磕到鼻子的葉籬：“……”
迅速關上門的聞簌小心翼翼地聽着門外的動靜，直到聽到電梯“叮”的一聲才松口氣。
這年頭，交換個電話號碼都這麽難了。
聞簌扶額。
“滾滾啊。”
“我在~”
葉籬的故事在聞簌的腦子裏揮之不去。
“你的伴侶要是有個難忘的初戀可怎麽辦？” 聞老師敲了敲太陽穴，苦惱道。
“……”
追個姑娘怎麽還買一贈一送個情敵？
真是個難題。
作者有話說：
婚後。
聞教授：他誰啊？
葉影後：什麽誰？
聞教授神神秘秘：我那沒見過面的情敵！
葉影後：是你。
聞教授不信：不能，我不懂樂理。鬼知道你到底彈得好不好聽？
葉影後：……
聞教授被趕出了卧室。
【昨天還期待評論，今天就能收到是什麽體驗？感謝各位看文、收藏、評價的小可愛讓我願望成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