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危險

危險

一路上山,此禮在山下買了一瓶豆奶和一袋面包給她:“抱歉,沒準備早餐。”

其實,一般起得早的天,班悅都是吃不下什麽的,婚禮跟妝都是淩晨趕去女方家裏,一般時候做喜事的人家桌子上都會準備滿滿的茶葉蛋,各色點心,她撐死也就是一個雞蛋的量級,再多就堵了,得生物鐘運行到九十點才能覺得餓。

不過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她再挑挑揀揀的不像話。

去火葬場登記接骨灰這種事情,別說此禮是第一次了,誰又不是呢?

一個小時後,兩人站在了殡儀館外。

有人趴在地上哭,被親屬拉着拽着不起來。

不遠處的路上,豎着牌子,運送的車輛進去,一個懵懂的孩童往那邊去了幾步,被大人抓回了打了一巴掌。

“看都不看就混跑!”那一巴掌是實打實的,孩子哇的就跟着哭起來,應着那一隊嘈雜的人群,更顯喧嚣。

卻叫人無法正常地評判。

班悅看見那路邊的牌子,說是黃泉路也不為過。

人大抵最後,都得被一輛車運送着,從那兒進去。

她沉默下來,剩下的一點豆奶,到底還是噎住了喉嚨。

“走吧。”此禮說,他手裏拿着一張號碼牌,約是等的號,“一會老秦會被推進去,我們告別一下。”

“嗯。”班悅将豆奶塞進包裏,就見工作人員推開了殡儀館的大門。

“秦岩的家屬在哪裏?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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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身後另一道男聲響起。

班悅眯眼看過去,隐約猜到這是此禮口中的老郜,還有他身後跟着的女人。

好像是那天小廣場上跟此禮說話的人。

此時他們兩個面色都不好,只是見到她,還是點了頭。

“班悅。”此禮介紹,“我女朋友。”

“郜荇。”男人說完,像是要介紹身邊人,卻被人捷足先登。

“林漠秋,”女人道,“你好。”

“你好。”班悅趕緊道,感受到氣氛一點微妙的變化。

此禮卻已經率先往裏頭去:“進去吧。”

鋪就了黃白菊花的玻璃罩內,一個老人正睡着。

班悅想起不久前自己還說過要去拜訪他的話,沒想到竟是這般見到。

獻花的時候,有人牽住了她的手。

此禮說:“老秦還念叨說沒見過你,怕我單成了老大難。”

“是嗎。”殡儀館裏太安靜,班悅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她輕輕道,“秦老,此禮的話,我這邊就先接收了,別擔心。”

鞠躬是此禮帶着她一起的,鄭重極了。

格外簡潔的遺體告別後,此禮和郜荇便留了兩個女生在等候大廳,二人去等骨灰。

班悅突然就長長嘆出一口氣。

“累嗎?”身邊林漠秋問,“坐一會。”

這是個冷靜的,卻也溫和的人,剛剛全程她都很沉默,此時也只是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簡單地招呼。

“倒也不是累,就是……以前只上過公墓,沒見過這場面。”班悅坐下去,“我也想不到,跟此禮認識短短幾個月,就要許下這麽重的諾。”

罷了,她一歪頭,對身邊人道:“我剛剛當着秦老的面打了包票,此禮這個人以後歸我管了。”

這話叫林漠秋愣了一下,而後,她莞爾。

本就長得清秀,此時淡淡笑起來,更顯文靜,林漠秋道:“我以為,你們認識很久了。”

“啊?”班悅正經了一些,“有嗎?”

“不然,你怎麽會陪他來這兒?”

“也是啊,這兒是不适合約會。”班悅哈了一聲,“可能是因為看此禮傷心過度搖搖欲墜的脆弱模樣,激起了我所謂的照顧欲?”

這次,林漠秋實在沒管住自己驚詫的眼,原本沉浸在悲傷中的情緒都淡了一些。

班悅雖然并不覺得這女生很好親近,卻還是莫名挺喜歡她的氣質的,又見她像是好笑什麽,便拿胳膊肘戳她一下:“怎麽了?我說錯了?”

林漠秋只是搖搖頭,片刻才道:“秦教授常常給我念叨他那群學生,把學生呢,都處成了忘年交。他生前最怕麻煩了,吃藥都嫌麻煩。今年國慶前突然說他想把兔崽子們都召集一起聚一聚,也沒什麽特殊的理由,就随便發個朋友圈,能來幾個來幾個。”

說到這,班悅已經不知道她是在給自己解釋,還是在緬懷。

班悅:“不是有人說麽,有些人走之前,是有些預感的。”

“也許吧。”林漠秋繼續道,“然後他特意把我叫過去,只為了把此禮和郜荇介紹給我。”

頓了頓,她正色:“別誤會,不是那種介紹。”

班悅點點頭,她沒想誤會,畢竟她聽此禮說過她跟郜荇的事兒。

林漠秋說:“秦教授說,他這麽多學生中,要是說最沒心沒肺的,就是這兩個了。只不過,郜荇是真的沒心沒肺,此禮卻是最懂控制情緒的人,消化問題也快,後事交給他們,才不至于複雜混亂,他也才能放心。”

“……”

“所以我猜,你男朋友要不是裝的傷心過度搖搖欲墜脆弱得要死,就是你情人眼。”

班悅不好意思告訴她是自己誇大其詞。

尴尬呵了呵,她覺得眼前這姑娘也是個神奇人物,于是,她還了一嘴:“不過,我聽你對郜荇的評價,也不客觀啊,不會是假傳秦老的聖旨吧?”

林漠秋閉嘴。

“他要是真沒心沒肺,還能為了喜歡的姑娘等五年?”

這是此禮說的,班悅并沒法核實,但是她覺得保不齊自己多這一嘴也能做一個愛情推手呢?

林漠秋說:“班悅,我們還是小孩子嗎?”

“啊?”

“這種純情人設,擺在郜荇身上靠譜嗎?”

不得不說,這姑娘是真的理智啊。

郜荇以前班悅沒見過,今天見了才發現,此禮身邊高大帥氣的人不少,翁臻到底年輕,老郜卻不同,一看就是個多情種。

當然,班悅一邊告訴自己以貌取人不好,一面又忍不住好奇問:“所以,你倆現在什麽關系啊?”

“我是為秦教授來的。”林漠秋說,“我們不一樣。”

“喔!”班悅越來越喜歡這姑娘了。

此禮捧着骨灰盒回來的時候,就瞧見了坐在一起聊天的人。

還是郜荇先說的話:“你女朋友真厲害。”

“嗯?”

“我特麽都懷疑林漠秋啞巴了,原來沒有。”

此禮看了他一眼,終于點撥:“有沒有可能,只是對你啞巴?”

“……”

老人的說法,骨灰盒誰捧出來的,就要一路捧上山,不能換人。

所以,此禮出來後就一直端着漆黑的盒子。

隔壁山上就是公墓。

下葬前,來了好些人。

有的是早早已經等在公墓門口的。

大多是老秦的學生和同事。

班悅不認得人,只漸漸墜在隊末,讓他們做最後的道別。

素未謀面,卻覺動容。

默哀結束,她一擡頭,看見男人微垂的側臉,而後,他于人群中準确攫住她的視線,淡淡一笑。

班悅突然想,秦老也真是個不一樣的老頭兒,他怎麽會覺得此禮這種人會單成老大難呢?

回程的時候,班悅一邊撕着面包吃一邊思考起一個一直被她忽略的問題。

約是心不在焉地太明顯,此禮問:“想什麽?”

“我在想,你這麽易推倒,是不是擱誰都能追到你?”

“……”此禮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有一個女人這麽問他問題,“什麽?”

“小臺阿姨說你是第一次相親,”班悅解釋,“你看,第一次就碰到了我,是,我承認我魅力大,但是你這樣放出去還是很危險啊,這往後再來個好看的小姐姐撩你什麽的……”

“危險什麽?”此禮突然接口道,“易推倒?”

“……emmm……”班悅,“只是誇張說法,你別想得太深入。”

這話題究竟怎麽拐過去的,她立刻往嘴裏又塞了一口面包,囫囵問:“算了算了,我們現在去哪?”

“w大。”

“去w大幹嘛?”

“先去上課讓女朋友自己玩,然後下了課一回來就能有女朋友陪聊,”男人語氣尋常,原汁原味地重複,“畢竟,我女朋友乖得不行。”

“咳……咳咳咳!”

哪個不要臉的說的?

哦,是她自己。

呵,自己說和聽別人講真的不一樣呢。

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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