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名字
名字
藤真隆因為金城言和夏油傑的話一陣怔然。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異常和早逝的兄長有關,如果這是事實,讓哥哥成佛就能恢複正常嗎?恢複正常是好是壞?
是壞吧,無知無覺的痛苦姑且可以視而不見,恢複正常後就不得不面對了。
他記得那時的痛苦,所以有段時間他是慶幸的,慶幸自己失去了大部分感情,能感受到的痛苦變得微乎其微。
但一直就這樣下去嗎?他忘不了曾祖父母的擔憂,曾祖母剛剛去世不過數月,曾祖父的時間也不剩下多少了。
辜負這份寶貴的心意,他絕對會後悔,而且,讓哥哥靈魂成佛才是解脫吧。
藤真隆做出了決定。
“我不确定,但母親對哥哥很執着,這會是詛咒嗎?”
藤真隆随母姓,他父親那邊并沒有咒術師血統,詛咒者更可能是藤真夫人,他記憶裏母親的表現也确實執着的驚人。
得到線索,金城言和夏油傑立刻聯系了藤真左衛門進行确認,可惜答案并不正确,藤真夫人只是個普通女人,沒有通過詛咒強行挽留靈魂的能力。
“原來是那孩子啊。”藤真左衛門得知咒靈的身份後嘆氣,“他去世的太可惜了。”
“你們怎麽會懷疑京子?她沒有這樣的力量,藤真家已經五代沒有出過能看見咒靈的人了,她不可能是詛咒者。”
事情仿佛陷入了死局,如果找不到症結所在,超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物理超度倒可以,金城言的能力是所有術式能力的克星,不費多大功夫就能解決問題,但委托人恐怕不會願意。
“抱歉,言。我們可能白跑一趟了。”夏油傑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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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還是他們太有良心,要是沒良心一點兒,不把調查結果告訴委托人,他們也不用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活人和咒靈,這對夏油傑不是道選擇題,他永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救人。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回頭請我吃飯。”金城言起身拍了拍夏油傑的肩。
在朋友還能毫無陰霾快樂起來的現在,他不介意給予對方一點小小的幫助。
同班三人裏,金城言最喜歡夏油傑。
家入硝子是樹洞型,她就不遠不近的在那兒,或許是性別的影響,有距離感,她是個好的聽衆,卻從不傾訴。
五條悟是自我型,他們倆某些方面很像,因此同性相斥,認可彼此但不靠近,做個合不來的朋友就是極限了。
夏油傑是家長型,為人體貼、敏銳細心,很好相處,對他這種懶散性格的人來說很适合做朋友,唯一缺憾的是這種人對誰都好,就是對自己不好。
這個人從來不随心所欲,他有着自己的一套标準,并嚴格按那套規則來做事,五條悟嫌棄的正論是他的道标。
可不變的規則怎麽應對得了複雜的人類,如果現實撕裂了夏油傑那套規則,他的道标恐怕會發生翻天覆地的反轉。
這樣純粹執拗的人大多活得很辛苦,金城言不知道原本命運裏的夏油傑結局如何,但想來應該是不怎麽好的。
夏油傑自己很強,也懂得憐憫弱小,但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比起普通人,咒術師才是真正的弱勢群體。
或許等那天到來的時候,夏天就該結束了。
藤真隆不知道那兩個咒術師打算怎麽辦,待在房間試圖用練字讓自己靜心,這個時候,金城言突然闖了進去。
“藤真君,能拜托你稍微死一會兒嗎?”
藤真隆:“?!”
這個死當然不是真死,而是請藤真隆把身體讓出來,金城言想和他哥哥談談,詛咒的情況很複雜,但如果靈魂自己放下執念,就不用理會這些了。
過怨咒靈畢竟是人類,對人類是他的特長。
“你死了。”金城言平鋪直敘卻肯定的道。
藤真隆視野一黑,立時失去了意識。
夏油傑跟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怎麽回事?咒言師?這是謀殺現場?
“言,這是怎麽回事?!”
金城言沒有理會夏油傑,伸手擺正了地上那具“屍體”,實在是時間寶貴,三分鐘後藤真隆假死也成真死了。
“這個身體的哥哥,你的存在本身已經對他産生妨礙了,請自己成佛吧。”
金城言說的話在夏油傑來看莫名其妙,咒靈并不能溝通,就算包含了靈魂的過怨咒靈也同樣,然而在他說完後,一陣瑩潤的白光在藤真隆的身體上方浮現,那個咒靈竟然真的成佛了。
夏油傑:“……!”這完全打破了他過往的認知。
“醒醒,醒來,藤真隆,現在該醒了。”
藤真隆在金城言的呼喚中也睜開了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夏油傑非常困惑。
如果金城言是咒術師,五條悟不可能認錯,咒言師的能力好像也沒這麽有用。
“只是誘導而已。”金城言回答道,“問題解決了,我們拿完報酬就走吧。”
“等等,哥哥成佛了嗎?”藤真隆頭疼的坐起身,抓着金城言的胳膊不放。
“嗯,他知道自己給你帶來麻煩就選擇成佛了。”
看着眼淚的份上,金城言難得體貼了一回。
盡管這份體貼對當事人來說可能還不如沒有。
藤真隆現在腦子很亂,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流淚,這一切對他來說陌生的可怕,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事實上,排除情感影響,他眼中的世界也确實不一樣了,從普通人變成咒術師,世界的另一面朝他打開了大門。
夏油傑很少見人哭,咒術師都是流血不流淚的類型,最容易被他和五條悟氣哭的庵歌姬也沒有哭的這麽厲害過。
他有些尴尬的帶着金城言退出了房間。
通知過藤真左衛門,又等了一會兒對面“驗貨”,兩人在傍晚終于收到了報酬,銀行彙款和一把極長的野太刀。
銀行彙款屬于夏油傑,野太刀歸金城言。
一米七的刀身,實實在在的大太刀長度,但細長的刀身和标準的單手刀柄都表明這是一把野太刀。真正的大太刀刀身更寬,因重量需要雙手持握。
“這把野太刀是藤真家的先祖留下來的,沒有名字,別看太長就以為不方便,就算小兒用起來也是如指臂使。”
金城言抽出刀來揮了揮,确實如老人所說,這種感覺就像是肢體的延伸。
“這把刀有什麽故事嗎?”
同步使用者的狀态,有用也沒用的能力,弱者拿着沒用,而強者不需要。
不過對金城言來說,這把野太刀已經夠用了,因為他自身絕對不會被外力毀壞,同步之後這把刀也無堅不摧。
“很遺憾,流傳下來的消息就只有這把刀的鑄造者是一對罕見的雙生子咒術師。”
雙生子在以前被視為不詳,更何況是忌諱雙生子的咒術師,确實非常罕見。
藤真左衛門想起,按這兩個咒術師的說法,他的曾孫原本也是雙生子咒術師,一時間頗有些感慨命運的巧合。
“隆的弟弟實在可惜。”
他不在意所謂的不詳,他只是可惜那個孩子。
“……弟弟?”夏油傑記得是藤真隆說的是哥哥。
“去世的那個名字是?”金城言搶先夏油傑問道。
“道,藤真道。”
金城言:“原來如此。”
夏油傑:“原來如此。”
他們兩個都懂了。
名字是最短的咒,幾乎所有人以為他活着,甚至因為死的太早,咒靈化後記憶混亂,連死者自己也這麽以為。
自我詛咒再加上來自半身兄弟的詛咒,還有所有血緣家屬的無意識詛咒,這麽複雜的束縛,能外力解開才怪。
金城言心裏破口大罵,他差點間接沙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導致這對兄弟互換名字,但正是因此才引發的風波,好在死者還記得兄弟,不然方才金城言喚回來的可能就是咒靈受肉了。
問題既已解決,他們倒也不必揭露事實戳人心窩,這種事牽扯太多隐私了,還是當事人自己決定要不要說吧。
離開藤真道場,返程的路上金城言終于如願坐上了虹龍。
人很難抗拒飛翔,那種自由自在不受束縛的錯覺很過瘾,他越來越嫌棄自己的能力了,除了能搞滅絕,一點兒用都沒有,可誰閑着沒事搞滅絕啊。
“言,你打算給那把刀起個什麽名字?”
“不需要,這把刀取了名字就用不了了。”
“特級咒具的特性嗎?”夏油傑馬上反應過來。
“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把刀是雙生咒術師的其中之一祭刀得來的。”
“……真的?”
雖然是問句,但夏油傑已經信了八分。
他知道有一部分特級咒具确實含有咒術師的殘骸,更有人獵殺咒術師取材。
“八九不離十,也有可能兩個都祭刀了,一人為始,一人為終,這才公平。”金城言看着手裏的野太刀說道。
又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他注意到虹龍飛的不是去車站的方向。
“買喜久福。都到京都了,不帶點伴手禮回去,悟會鬧脾氣的。”
夏油傑是很樂意在小事上寵着五條悟的,除了玩得來,五條悟這位大少爺對他的信任讓他産生了一份照顧欲。
“你是他爸爸嗎?”金城言忍不住吐槽。
以前在排球部,塔矢洋平才是吐槽的那個,他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
男生三人裏,靠譜程度好像和年齡反了過來,最小的夏油傑是最靠譜的。
而他嗎,他有自知之明,大概只比五條悟好一點,不那麽喜歡招惹別人。
“你這麽說我沒意見。”夏油傑愉快的應下。
他給五條悟買了兩份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又給金城言買了一份抹茶蛋糕。
金城言鹹甜都愛,讨厭致死量的糖分,抹茶蛋糕的甜度對他來說剛剛好。
“真體貼啊,傑。”明明很想知道那是怎麽回事卻完全不提,真能忍啊。
“Aaaaa——!請張嘴。”金城言用備用勺子鏟了點兒抹茶蛋糕喂給夏油傑,“記住這個味道了嗎?你以後吃到不想吃的東西都會變成這個味道。”
很偶然的一次,金城言見過夏油傑吃咒靈玉,雖然面不改色,但那股厭惡和習慣到麻木的情緒卻是掩飾不了的。
“親身體會一下吧,記得保守秘密到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