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只鵝

暗夜寂然,只有天邊一點清冷月光照着,夏夜帶着微微熱意的輕風拂過。

整個夜空下,都顯得幽暗深邃。

這時候KTV門口難得的安靜,沒有什麽人來往。

清瘦的男人一手扶着大樹,另一手上挂着脫下的白大褂,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細白修長,分外惹眼。

周遭一身月華披着,整個人都帶着讓人無法靠近的氣息。

向晚看着,頓了片刻還是咬咬牙,轉過頭去,她必須離開這兒。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踏過地板的聲音響起。

實在是天不遂人願,她走得太急,高跟鞋卡在石灰地板的縫隙裏,上午才崴過的右腳又重重崴了一下。

“哎呀……”她低呼一聲,一下子跌到了地上,腳腕疼得一動也不敢動。

她絕望地閉了閉眼,在心頭祈禱林譯白不要看見她。

……

一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帶着一點點溫熱,和禮貌的疏離。

那人明明已經行動了卻還像是征求她的意見似的說着:“扶你起來?”

聲音冷冷淡淡,帶了些倦意。

向晚順着這力氣站了起來,她背對着林譯白,這時只能祈禱自己不被他認出來。

兩人多年未見,她又變化頗大,多少存了些僥幸心理,便刻意壓低聲音,快速說了聲:“謝謝。”就意欲趕緊掙脫林譯白走開。

“向晚。”

剛一瘸一拐走了兩步,就聽見男人暗暗啞啞的聲音。這兩個字,像是隔着億萬光年,漂洋過海遲來。

向晚心中一動,整個人怔住,身子僵直地站着。

晚風吹起她一頭亞麻色的波浪大卷發,和水藍色的碎花小裙子,現在的她和高中的時候實在太不一樣。

她別着臉,盡量自然地說:“你認錯人了。”

話音未落,冷不防地,就被抓着手腕一把扯了過去,她一個趔趄,站穩時下意識擡起頭。

一雙小鹿一樣晶晶亮亮的眼睛,直直對上林譯白的。

對上他的邃然深沉,瞧不出一絲情緒的眼睛。

不過這時,那雙眼睛,卻難得地透出些疲倦和……怒意?

她有些惱了,掙着被他握住的手腕:“你放開我!”

“你怎麽回來了?”林譯白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向晚的眼睛,這一眼,好像能直接穿腸破肚,看透她似的。

向晚覺得渾然不自在,不光是因為他不加掩飾的探究的目光,還有那不友善的眼神,不友善的話。

這句“你怎麽回來了?”怎麽聽都像在說,你為什麽要回來,你回來幹什麽?

她皺了皺眉,賭氣似的:“林譯白,S市也是你家開的?我回來還要過問你麽?”她有情緒,不高興,語氣中自然帶着不言而喻的火.藥味。

向晚邊說,手上邊更用力地去掙。像是一秒鐘也不願意與他多待。

林譯白面上沒什麽變化,不過向晚卻敏銳地覺得他生氣了,而且是很氣很氣。

果然,男人湊近了些,高大的陰影罩過來,他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将她的手腕緊緊禁锢,一字一頓地:“你、就、這、麽、急、着、走?”

莫名其妙!

向晚原本只想走開,被對方這一通突如其來的舉動惹得惱了,借着上頭的酒勁兒,她怒極反笑:“林譯白,你到底想幹什麽?”

連說話都顯得陰陽怪氣兒,直視着他的眼睛:“是深夜寂寞了,還是……對我舊情未了?”

她今日貪杯,這時酒意真上了頭,倒沒了畏懼。

兩人像是武俠片裏的絕世高手,不發一言地對峙着,暫時沒有人落了下風。

不過她心裏竟然有一點小小的期待,他……會怎麽回答?

林譯白眉頭緊皺,眯着眼,顯然是危險的氣息:“向……”

誰知,剛開了個頭,就被人打斷了。

那人親親熱熱喊着:“譯白!”聲音中的惱火、着急也沒全然掩蓋住原本甜甜嗲嗲的聲線。

原來是他們的老同學,唔,也是旁邊這位的小青梅——宋姝。

宋姝快步向着兩人所站的方向走來。

向晚看了看過來的宋姝,又看了眼面前的林譯白,看來,這幾年,沒有了她礙事,他們恐怕早就在一起了。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扯回了手。

眨眼的功夫,宋姝已經走到了兩人面前。

看都沒看向晚,徑直站到林譯白身邊,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把剛才暴露的情緒都小心翼翼地掩下,說着:

“譯白,都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家,在這兒和這位小……”她說着,擡眼去看旁邊的向晚。

這一看不要緊,宋姝面色一下子不好了,她不由得提高了聲調:“向……晚?你怎麽回來了?”

又是“你怎麽回來了?”像是心有靈犀似的。向晚強扯出個笑臉,應道:“過來工作。”

宋姝看了一眼林譯白:“你們怎麽約在這兒?向晚好不容易回來,應該約個亮亮堂堂的地方,咱們好好敘敘舊啊!”

林譯白縱着眉頭,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自己被宋姝挽着的手,反問宋姝:“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宋姝一聽這話,笑得十分燦爛:“尚姨去你家沒見到人,就讓我……”

向晚聽了這話沉默着,尚姨?沒記錯的話,林譯白的媽媽就是姓尚。

他們已經這麽親密了麽?剛才為什麽還非要叫住她?就這樣當作從前什麽都沒發生,不好嗎……

她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也顧不得什麽禮貌,直打斷了宋姝的話:“宋小姐,剛才不過是偶然遇見。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她咬着牙,強忍着腳上的疼,盡力讓自己看起來行動如常。

“向……咳……”林譯白的酒勁兒上來,身子站不穩,只有扶着樹,才堪堪能站住。

宋姝見狀趕忙上前扶他。林譯白卻擡了擡手,制止住她,自己徑自邁着有些虛浮的步子去追向晚。

邊走,邊撂下句:“今天很晚了,你先回去,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林譯白是醉了走得不快,奈何向晚也因着白天崴了腳一步步走得很費力。

不出一會兒,還是在馬路邊兒被他追上了。

向晚邊走邊回頭,第一次回頭,林譯白在她身後,她默默加快了步子。

第二次回頭,他還在她身後,她專挑人多的地兒走。

第三次回頭,他喊她:“站住。”

向晚循聲回頭去,就見男子高大清瘦的身影被濃重的夜色籠着,孑然而立。

聽着聲音像是生氣了,向晚深吸一口氣,定了心神,她現在可沒有哄他的義務。

第四次回頭,咳……第四次回頭是迫不得已,被林譯白一把拽住。

這個動作有些大,大得他放在臂彎上的白大褂一下子掉到地上去。

林譯白看她一眼,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白大褂,搖搖晃晃的,險些栽到地上去。他卻面不改色:“我送你回去。”

向晚挑眉,張了張口,卻只是說:“不用了。”

他現在這個樣子,喝得醉熏熏,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她早适應了一個人,可不指望他送了。

那男人卻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上前一把拉起她就要走。腳步有些虛浮,握着她手腕的手卻格外有力。

向晚急了,板着一張小臉,像只氣呼呼的貓兒:“真的不用了!”

她猛地一甩手,從他手裏掙了出來,剛才犯了傻,他們之間,本不該再有什麽瓜葛。

所以她甫一從他手中掙脫,就連忙幾步跑出去,只想快點逃離。

林譯白這時喝得實在有些醉了。

被向晚這一道甩開的力道一扯,剛剛維持的平衡就被打破,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摔下地去。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樹,由着自己摔下地去。

暗夜寂寂,這回是“砰——”一聲悶響。向晚聽着都疼。身子已經先意識一步轉回去,又到了林譯白面前。

幸好這時他們走到一個還算偏的地段,馬路上沒什麽行人。

她眉心微皺,稍稍彎下身子,問了聲:“你……還好麽?”

林譯白拄着地,沒有說話,他一腿半跪在地上,看起來确實不太好。

向晚見他不吭聲,蹲下身,有些不耐煩:“你再不說話,我就走了!”

卻見對方額角沁出點點薄汗,面上雖看似如常,臉色卻微微發白。

聽了向晚的話,他幾乎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沒事。”

她一聽,當下拉下臉:“什麽沒事,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她就當是日行一善。也為後天的面試攢點兒人品。

林譯白看看自己的腿:“這點傷,不用。”只是隔着褲子看看,連要掀開褲管檢查傷口的意思也沒有。

“對啊,忘了你是個醫生了……”向晚嘟囔了句。

“嗯?”

“沒什麽。你家在哪?”

林譯白愣了愣:“我家?”

向晚無奈地扁扁嘴:“你別多想,我現在對你可沒什麽非分之想。你既然不去醫院,我總得送你回家。”

男人扶着樹站起身,擡眼看她一眼,随即報了個地址。

這可苦了剛從外地回到S市的向晚。S市占地廣大,發展日新月異,這個地兒,她還真沒聽過。

林譯白看出她的窘況:“我先送你。”

“不用!”

她回來S市之前就已經托靳可找好了房子,他們之間的瓜葛到今天就應該結束,她可不想被他知道新家的地址。

正說着話,林譯白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他看了眼向晚,向晚自覺地轉過身。

電話是林譯白的母親——尚秀,打來的。

一開口,就是急促的語氣:“譯白,你在哪啊?出事了!”

林譯白一聽,濃眉皺起,他一手扯開襯衫的一顆扣子,一邊說道:“媽,別着急,出了什麽事?”

尚秀那頭亂糟糟的,各種聲音交雜,她急道:“小姝出事了!哎呀,她不是找你去了嗎?你在哪啊?”

“什麽?小姝怎麽了?”林譯白握着電話,表情有些凝重。

作者有話要說:  十瓶營養液是本壕給自己投的

窩不知道在哪看誰投的

如果你們發現了,請不要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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