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八只鵝

“你那天,為什麽走?”林譯白沒有回答向晚的問題,只是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向晚卻幾乎瞬間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天。只是這樣一句話,就讓她剛才嚣張的氣焰頃刻全無,說話甚至有了些小結巴:“我、我那時候還沒想好。”

對面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狀似漫不經心,語氣淡淡:“現在想好了?”

他聲音淡然,卻不知哪兒來的蠱惑力,讓她忍不住将心裏話和盤托出。

“想好了……”

着急地脫口而出,話出口之後,再想收,卻收不回了。

向晚有些尴尬,臉色微紅。

眼看着旁邊的食客已經走得差不多,林譯白覺得他們不适合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

空空蕩蕩的屋子,說的話全被旁人聽去,總覺得不太好。

他微微揚聲:“結賬。”

* *

晚風輕揚,不知怎的,天上的星子卻黯然退散了,月也不似往日皎潔。像是蒙上一層薄薄的紗,叫人看不清晰。

一雙年輕男女走在京城的老街上,身影搖曳,被道旁的路燈拖拽着,拉得長長。宛如一對精心刻畫的璧人。

這裏是京城最有名的旅游聖地之一,國家五A級景區。并不像別的地方一樣早早關了燈,和這夜色一起,融入萬籁俱寂中。

這裏,有一條酒吧街。開在古樸的建築裏,這樣中與外的碰撞,竟然顯得更加和諧。

天色已晚,眼見着就要到晚上十二點了。兩個人走在街上,誰都沒有提回去休息的事情,此時此景,面對的人,說出那樣的話實在太過暧昧。

總之向晚是說不出的。

就只能跟着林譯白興致缺缺地壓馬路,好在這邊是旅游區,還頗為熱鬧,若是在尋常的街道、胡同裏無所事事地溜達,怕是會吓着人呢。

不過這兩天舟車勞頓,向晚實在是身困體乏,熬不住了。京城的夜晚又是持續着白日的餘溫,悶熱悶熱的,人被包裹在這空氣裏,就幾乎要睡着了。

向晚沒什麽意識地吐出了句:“我們去哪兒啊……”

說完,才突然覺得這話不對,夜已深深,還能去哪?一下子連困意都消散了不少。

林譯白已經看了過來。

向晚有些着急,急中生智,指着路邊一家酒吧就說:“要不,咱去那兒玩會?”

後來的發展證明,她這個話題轉移的一點兒也不好,一點兒也不。

林譯白冷冷的眼風掃過來。

她只覺得周遭的空氣好像都不那麽熱了。睡意全無。

林譯白覺得對于自制能力差的人,就需要外力的管束。

他決定親自幫向晚改掉這個壞毛病——

“你就那麽喜歡去?”

上次,她就是在酒吧差點被人灌醉吧?

向晚也自知自己這個話題不好,她自認心胸寬廣,決定不與這個小氣的野蠻人計較。

去酒吧的提議被否決,事情一下子又回到原點,向晚只得又提出一個新的議案:“要不,咱們去麥當勞坐會?”

她記得麥當勞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不過在林譯白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神中,她看出,這又是一個愚蠢的提議。

嗯,和上一個一樣蠢。

兩人繼續在老街上走着,這條街上,除去他們兩個,也就偶爾出來兩個喝得酒氣沖天的酒鬼。京城再好的景致,身子乏了,也是沒心情賞了的。

不過還沒等向晚抱怨,就聽走在前面的林譯白開口了:“困了?我訂了酒店。”

也許是黑夜格外惑人,明明是那麽普通的一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不知怎麽就平添了股暧昧的意味。

向晚正巧走到了一處路燈底下,燈光照在臉上,将那可疑的紅暈都柔化了。

林譯白突然伸手,揉了揉她額前那幾根兒亂糟糟的劉海。

空氣悶熱,他的手卻是固有的溫涼。

像是擁有冰肌玉骨,從來也不熱似的。

向晚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幹嘛……”

他幹脆将她抵在路燈的柱子上,那是光影之外,最最黑暗的地方。

猝不及防地就吻上去。

頭頂的星月銀河徹底被濃雲籠住,天空中驚雷轟動,一聲一聲,一陣又一陣。

向晚下意識伸手抱住正在親吻着自己的男人。

林譯白的身子有些僵,唇上從她那兒攫取的一點點溫熱也褪下。他輕描淡寫地止了這個原本疾風驟雨般的吻。

向晚一米六的個子,在他面前愈發嬌小可人。這時卻雙手勾着他的脖頸,惦着腳尖,試圖将人護在自己懷裏。

她知道,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林譯白,只有一個弱點,就是怕雷。

那還是她高中時在一個所有人都趕着回家的雨夜發現的。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小秘密。

林譯白靜靜地站着,還配合地彎彎腰,沒有拒絕她這一刻給的慰藉。

一生僅有的一點脆弱,全都攤開給了她。

* *

打車到了林譯白訂的酒店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

天公作美,那場雨在兩人順利打到車後才傾然而下。嘩啦啦地打在車頂的鐵皮上,像冰雹似的。

直到進了酒店大堂,這呼嘯的風雨聲,才被牢牢攔截在外,只剩下一絲餘韻。

值夜班的前臺已經昏昏欲睡。來的路上,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林譯白又訂了一間房。還對旁邊紅着臉的向晚說:“這下放心了吧?”

他們大概是這家酒店今夜入住最晚的房客,長長的樓道寬闊且空曠,沒有一個人。

林譯白将向晚送到房門口,正轉身要走,卻被向晚叫住——

“……林譯白。”向晚看着走走廊的窗子,外面雨幕連綿,雷電時隐時現,每隔一會兒就聽見轟隆隆的一陣兒。

他低聲地:“嗯”

“你一個人行嗎?”

林譯白滞了一瞬,倏然伸手扣住她的頭,輕輕在她的額間印下一吻。

他在她耳邊極低地說了句:“放心吧。”

像是最好的搖籃曲,輕輕撫平皺褶的心。讓她能安然入夢。

剛才走在路上困得幾乎馬上睡着,可是一到了酒店,到了那張軟軟的大床前,向晚又覺得睡不着了。

渾身汗膩膩的,她幾乎第一時間去沖了個澡。

包裹着浴巾從浴室出來,身上還有三分之二的肌膚裸露着,客廳的窗子沒關,伴着雨絲兒的狂風吹進來,叫她一陣冷顫。

好冷。

剛剛洗的頭發還在滴滴答答順着浴巾往下滴水。被這風一吹,她的頭都開始隐隐作痛。

上學的時候不讓用吹風機,夏天還好,冬天洗過頭發還沒幹就睡了,現在就受不得冷了。她捂着頭先去把客廳的窗子關上,才又回了衛生間吹頭發。

暖暖的風吹在濕漉漉的發絲上,将發上凝着的水珠子吹打到地上、鏡子上、洗手臺還有牆的瓷磚上。向晚閉上眼睛,正享受着這一刻的安然舒适。

“呼~呼~呼~”

吹風機的風卻不知怎麽突然變成了涼風,吹得人腦門兒生疼。向晚揉着冷得發疼的頭,不論怎麽調試,那吹風機卻也吹不出熱風來了。

向晚有些喪氣地扔下吹風機,她用毛巾裹上頭發,覺得即便一點兒也不動頭都疼得要命。

腦海裏不知什麽時候蹦出一個想法——

去林譯白的房間吹頭發。

經過頭疼的痛感和理智的交戰,向晚最後還是無奈地決定去找林譯白幫忙……

畢竟他是個醫生,醫者仁心,應該不會對她做什麽的……

她看了眼鏡子裏只裹着個浴巾的女人,覺得自己即便是去,也不能穿成這樣,這不是□□裸的勾引麽?可扔在浴室裏白天穿過的衣服已經汗濕了,她也不想再穿在身上,思來想去,只得又拿過一條浴巾,一條裹着,一條披着,将自己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才敢蹑手蹑腳地開門出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