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醒來
23 醒來
◎“你就這麽想離開朕?”◎
昏沉沉的大殿透出幾縷薄光,張太醫将最後一根銀針收起,轉頭看到塌上的人終于有了反應,缱绻濃密的長睫抖了抖,旋即輕輕睜開。
他緩緩舒了一口氣,老淚縱橫道:“陛下,您醒了?”
沈肆動了動手指,漆黑沉冷的眼眸閃着細碎的寒意,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裏面,他被關在黑漆漆的小屋子裏,四周寂靜無人,無邊的黑暗吞噬了他,好不容易,尋到了一處光亮。
可順着那點微末的光源走出,卻發現那裏站着一個風姿玉朗的男子,他淺笑看着不遠處的少女跑近,而後冷淡的眸光瞥了他一眼。
沈肆蹙眉,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卻發現她周身散發着一層柔和的光暈。
像是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
只不過她的歡欣雀躍不是朝着他,而是迫不及待奔向了另一個人懷裏。
沈肆瞬間寒了眼眸,他不許,她是他的皇後,永遠不能離開他。
奈何他費勁力氣,也沒碰上女子的一片衣角,她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對他的狼狽無動于衷。
他們相攜離去,倒真真是一對璧人。
可是,這畫面實在太礙眼了,他唇邊勾起一抹冷笑,不知從哪裏拿來一把弓箭,絲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對準了男子的心髒。
可她卻意外的擋在了他面前。
無助哀求的眸子凝視着他,那一刻,他握着弓箭的手緊緊攥起,眼裏的妒火幾乎要将他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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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他先認識她的!
明明是他先出現的!
夢裏面的場景戛然而止,他感到一股溫熱苦澀的液體侵入嘴裏,似乎有人在喚他。
“陛下,老天保佑,您醒過來了。”
沈肆伸手捏了捏眉心,語氣微冷道:“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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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琉姝被帶回了那間冰冷黑暗的大殿裏,外頭守着的人又增多了,今夜宮中混進來刺客,錢侍衛帶着人繼續去巡邏。
她呆呆的坐在塌前,心裏不斷在想,沈肆既然已經醒了,那外面的紛亂會平息的吧。
她竟那樣傻,錯信了別人的挑唆,不管沈肆是不是殺害沈洵的兇手,她都不想知道了。
大殿裏未燃燈,沉冷的風不斷拍打着門牖,仿若敲在人的心上一樣恐慌不寧。
她長睫輕顫,忽然聽到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在這寂靜的暗夜裏顯的猶為清晰,而後,便傳來門鎖落地的聲音。
刺眼的燭火照了進來,謝琉姝微微眯起眸子,看到那人高大颀長的身影。
他背對着光走進,謝琉姝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她感受到一陣冷風順着門牖灌入,她本就單薄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她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沈肆走了進來,大門在他身後關上,徹底隔絕了那點微末的光影。
她看到,那雙皂靴不斷靠近,熟悉的氣息再次裹挾了她,這一刻,她在那雙眼眸裏瞧不見半分柔情,餘下的皆是冰冷。
“你就這麽想離開朕?”
慢條斯理的嗓音,卻帶着一絲危險,溫熱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頸周圍,謝琉姝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卻被他拉住手腕。
疼痛感傳來,他的眼底無半分憐惜。
“為了他,不惜給朕下毒,你就這麽厭棄朕?”
黑暗裏,沈肆的唇還透着一種病愈的蒼白,一雙黑眸卻執着的過分。
他伸手緩緩捏在少女柔軟光潔的下颌處,迫使她擡眸望向他。
謝琉姝嘴唇翕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一切都是由她引起的,是她聽信讒言,是她自私利己,落到這樣的地步,她無話可說。
眼眶泛紅,手腕處傳來的疼痛愈發清晰,她無助的閉上眼睛,不想讓他看清楚眼底的狼狽。
卻不料沈肆忽然道:“你家人的性命你也不顧了嗎?”
謝琉姝猝然睜大眼眸,腦海裏浮現出一幕,城樓上,她的母親和弟弟被人綁着,是沈肆,他要對他們做什麽!
沈肆滿意的勾了勾唇,眼底的凄涼不斷放大。
原來她還有在乎的人,只是這點關心不是對他罷了。
“陛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您饒恕我的家人,他們都是無辜的。”
“無辜?”
沈肆仿佛聽到了極好笑的話,他起身,坐在一旁,聲音忽然變冷起來,“他們無辜,那朕呢?”
“當年朕身為皇子,遭到不少截殺,最嚴重的那一次,跟随朕的精銳盡數喪命,若不是朕命大死裏逃生,這天下就要落入他們手中了。”
“你父親參與謀劃了那場刺殺,你和朕說他無辜,何其可笑!”
謝琉姝愣住了,縱然猜測到會有這種可能,但她卻始終不相信謝理會參與謀害沈肆的事情。
她以為他最多就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沒想到他竟暗中幹出這樣忤逆犯上的事情。
這一刻,她所有的祈禱和期望似乎都成了笑話,沈肆不會放過他們的。
但她還是不甘心,這是謝理一人之錯,母親和宸兒都是無辜的,他們不該被牽連進來。
思及此,她纖細的手緩緩上移,攥住帝王冰冷的衣角,嗓音有些顫抖,“陛下想要怎麽對他們呢?”
“若是你今日安安分分當朕的皇後,朕或許可以考慮對他們從輕發落。”
“可是你逃了,晚晚,你說朕該怎麽對他們呢?”
沈肆緩緩俯下身,淩厲的目光落在她無助的眉眼間,心底竟生出一陣煩悶。
他明明該殺死她的,明明不該來見她的,從小到大,所有背叛他的人都死了,唯有她,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的底線。
大殿裏冷氣彌漫,她衣着單薄,跪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她樣貌極美,哪怕是這樣狼狽的環境下,渾身也散發着一種想讓人欺淩的柔弱美,沈肆眼眸眯了眯,倏地擡手扶住了她的腰。
“你想保全他們嗎?”
略帶蠱惑般的話語在耳旁響起,謝琉姝遲疑般的點了點頭。
沈肆唇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手指往下,緩緩扯開了她的腰帶。
謝琉姝眼底劃過一絲呆愣,不解的看向眼前的人。
她腦海裏一片空白,他這是何意。
直到身上的衣衫被人褪下,肩頸處不斷傳來涼意,都在提醒着她,沈肆是想在這裏對她那樣。
她一張臉倏地變得慘白,拾起地上的衣衫開始遮擋。
沈肆眼裏浮着淡淡的嘲弄,冷聲道:“若是不想你家人受到傷害的話,你應當知道該如何做。”
謝琉姝怔住了,擡眸看向眼前的人,他太陌生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沈肆。
記憶裏的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只有帝王的沉冷與不動聲色。
“陛下……”她無助的喚道。
一旦這樣,他們之間便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她對他的愧疚與期滿都将會被這場屈辱而湮滅,謝家所犯的錯,為何要讓她來承擔。
她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生出的不平。
或許,她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當年若是她沒有救他,是不是不會發生後面這些事情。
沈肆恍惚了幾分,忽然有些頭疼,他心裏生出一種鈍痛蔓延,腦海裏場景交錯,一會是三年前那場孤立無援的火光,一會是初見她時清麗的眉眼,等他反應過來時,身前的人衣衫盡褪,沈肆揉了揉眉心,眸子一瞬間寒涼起來。
他要懲罰她,卻不是用這種方式。
月色凄涼,柔和的光暈映照了一地,沈肆起身,卻是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這裏。
大門開了又關上,謝琉姝遲疑了片刻,才撿起地上的衣物穿上,沈肆沒有動她,可他也未說,要怎麽處置她的家人。
謝琉姝心被提了起來,抱着膝蓋蹲下。
這一夜,宮裏宮外都不太平,宮外的動蕩未持續多久,就被平息了下來,張文青被關押了起來,他神情癫狂,口裏不斷說着忤逆的話語。
沈肆沒t有理會,或者說他根本未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今夜的一切都在他的謀劃之中,他早就察覺到張文青的異常,更知道他與昔日東宮僚屬勾結企圖謀反。
可螞蚱再怎麽蹦跶,都不能夠撼動半分。
唯一出現意外的,便是那杯酒。
那杯酒有毒,可笑他還在賭,賭她會心軟,卻沒想到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沈肆閉了閉眼眸,冷聲吩咐,“沒有朕的命令,不許讓她離開這裏半步。”
侍衛們齊齊應是。
暗牢。
四處彌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黑漆漆的環境逼仄,最裏面的人剛剛被關進去。
沈肆一身玄色衣袍,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了這裏,錢影微微一怔,走上前去,恭敬道:“陛下。”
沈肆點了點頭,腳步未停。
“按照陛下先前的吩咐,我們截殺了大部分亂賊,但還是讓一些人跑了。”
錢影低聲道。
沈肆擰了擰眉,眉眼間不見一絲柔情,他冷冷開口,“吩咐下去,繼續搜查。一個內侍不可能搞出這樣大的動靜,他背後肯定有其他人。”
“是。”
暗牢裏幽靜陰暗,越往裏面走去,越能感受到裏面的潮濕暗沉。
終于,他的腳步在一處牢門前停下,裏面的人聽到動靜,擡起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