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蘇棠想到的事, 皇帝也想到了,雖然皇帝不像蘇棠那樣親眼見過,沒有知道的那麽透徹。但眼見的後宮儀貴人、貴妃連續兩個皇嗣出事, 皇帝心中難免也有些不安。

而這一個, 又是嫡子, 更要緊些, 皇帝知道,看着景仁宮的眼睛會更多。

于是皇帝乾綱獨斷, 他把這看着自家兒子的差使派給了沈晉和蘇棠。

大約是皇後有孕這個喜信兒,皇帝心情看起來很好,跟沈晉說:“成日裏就想跟着朕去景仁宮, 那這事兒索□□給你,跟你媳婦商量着辦去。務必要保的t皇後周全, 回頭你們成親,朕給你們随一份大禮。”

說着還笑起來。

平日裏皇帝雖不算脾氣不好, 但說事兒的時候也少有這樣帶笑的, 何況還調侃沈晉, 沈晉在禦前伺候的時候,向來跟他爹一個模子,只到底這會兒年輕, 還沒有那麽紋風不動。

待沈晉退了出去,皇帝漸漸斂了笑, 站在窗邊, 望着外頭, 好一會兒, 才道:“宮中流言紛亂,朕的心中, 确實有些不安。”

他回頭,淡淡吩咐:“誠王府……盯緊些。”

随侍在側的沈大統領躬身應是。

沈晉奉旨辦差,去景仁宮去的光明正大,蘇棠一見他就笑,一臉歡喜猶如陽光,捧出來一個柿柿如意青瓷糖罐子,罐子裏是一顆顆圓滾滾綠瑩瑩的糖。

“這糖不太甜,酸溜溜的,而且很涼快,好像有薄荷。”蘇棠說,一邊捧起來給沈晉。

她覺得沈晉好像不愛吃甜的,所以挑了這個給他。

沈晉賞臉吃了一顆,酸的皺皺眉:“皇上有差使給我們。”

“什麽差使啊?”蘇棠也吃了一顆,然後反應了過來:“我們?還有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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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這事兒?”蘇棠也不傻,她當時着意表現,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看來她的表現,皇上都看在眼裏的,對她還很滿意,不過皇上這樣明說,蘇棠還是有點意外的。

或許有些事已經讓皇上有些警惕了?

以前的事,很大程度上就是皇上太寬容誠王了。

蘇棠在上一世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甚至她樂見其成,她對皇帝有不敢宣諸于口的恨意,尤其到了後來,她一心巴望着誠王奪嫡,這種寬容當然是一件好事。

她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端敏皇太子是嫡長子,從小得先帝鐘愛,做了近二十年的太子,他死了才輪到當今皇帝的,他留下的唯一兒子,皇帝當然應該優待。

現在想想,先帝的帝王之術大約也只教給過端敏皇太子,當今皇帝是他不得以的選擇,先帝選擇當今皇帝的時候,再要悉心培養他,已經來不及了。

其實要論起來,皇帝也算天生聰慧精明的,可惜差在了帝王心術上。

據蘇棠所知,大約是在昭平九年,那一次黃河大水決堤的水災,恰逢皇帝有恙,難以理事,是誠王出面協理六部,又從各地籌措銀糧,如臂指使,才對誠王逐漸有了防範的。

黃河河堤十年九潰,年年赈災,但這一次誠王表現出來的在三司六部,文武百官中的影響力,才叫帝王心驚。

可這個時候,已經遲了,誠王羽翼漸豐,皇帝病弱,後宮子嗣凋零。

如果現在她能讓皇上早點防範起來,結果或許就不一樣了。

比如這後宮,比如皇後。

蘇棠又露出那特別甜美的笑容來:“那我們要好好辦這差事。”

“娘娘這事兒呢,要說難辦,也是難的,盯着的眼睛太多了。要說好辦,那也好辦,無非就能在吃穿用度上做文章,一是內務府,二是太醫院。”蘇棠說起這個來,得心應手。

沈晉點了點頭:“安華殿粉刷的事,只查到內務府兩個管事,我看他們也是給人頂缸的,不知道內情。”

蘇棠不意外,誠王府的馬腳,哪有那麽容易抓到。

但蘇棠還是說:“不是說是誠王府嗎?”

“沒有證據。”沈晉道:“李修也說不出什麽來。”

抓一個太監,沒證據抓了也就抓了,只要皇上厭棄,死了也不會有人吭一聲。但誠王府到底不一樣。

蘇棠也明白,但她向來是抓住任何機會給誠王府上眼藥的,所以,此時還是說:“我看啊,多半就是他們了。”

沈晉也如以往那樣,不動聲色,只是點點頭。

蘇棠現在覺得,這差不多算是一種縱容了,她就高興起來,跟沈晉說:“你等着,看我把他們抓出來。”

蘇棠說這樣的話,誰都得當她吹牛,可是蘇棠自己頗有信心,誠王府不出手便罷,他們若是出手,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雖然蘇棠現在知道,蕭銘闕當年,肯定也一樣防着她,不會事事讓她知道,她所知道的那一部分,是她可以知道的,需要她知道的那一部分。

但至少宮裏的部分,很多是繞不過她的,當年她可是掌事的貴妃。

她對誠王府在宮中能出的手段,一清二楚,現在當然是輪到她出手的時候了。

果然,八月初三,浣洗處送來的景仁宮的被褥,被蘇棠發現是泡了藥水的,聞着好似淡淡的清香,實則會因此染上咳喘之症,平常人或許用了藥能逐漸痊愈,但皇後娘娘有孕在身,且還不到三月,很可能因此落了胎。

皇上大怒,這猜到有人會害皇後嫡子是一回事,真正親眼看到那又是不一樣的。

竟然真有人出手!

随即命沈晉查實,沈晉帶了宮禁衛抄揀浣洗處,從浣洗處首領太監起,從上到下抓獲七人。

九月十八,蘇棠從內務府送來的蠟燭裏發現了朱砂,朱砂會随着蠟燭的燃燒受熱成為水銀,無色無臭的散發在空氣中,長久在這樣的環境中,聞的多了,便會中毒,今後就會胎死腹中,還無從查找緣故。

沈晉即刻查抄燈火處,随即血洗內務府,十餘顆人頭落地。

雖然兩件事都沒有牽涉到一個宮裏的主子,可也是滿宮嘩然,人人噤若寒蟬。

皇上震怒。

“朕今日終于相信,竟有這樣多的暗箭對着朕!”皇帝随手丢下沈晉的折子,裏面詳細的奏報了此事的調查過程,涉及人員的來龍去脈。

“這內務府,真是像個篩子一樣!”皇帝惱道。

內務府主管宮禁之事和部分親王府、公主府事務,看着雖不是什麽重要職司,其實是和金枝玉葉們最接近的地方,天家的吃穿用度全都由內務府負責,向來是由宗室王爺主管。

如今管着內務府的,便是當今皇帝的王叔裕親王。

“裕王叔是有點老糊塗了吧!”皇帝冷笑:“只怕該換一個人來管管了。”

沈晉垂手侍立一旁,皇帝看他一眼,突然笑道:“你這媳婦果然是會辦事,連朕都想不明白,她是怎麽看破的。”

這兩樁動作其實都十分隐蔽,就是受了其害也很難找到緣故來源,可蘇棠把他們揪出來的時候利落的好像是親眼看見了一般。

沈晉誠實的回道:“回皇上,微臣也不知道。糖糖說她是碰巧。”

“也罷,或許她是皇後的福星吧。”皇帝又想想年初那件事,也就不欲追究了,她能管住皇後就行了。

蘇棠的差使辦的這樣好,當然只能賞不能罰,皇上吩咐沈晉:“你去內務府傳旨,賞裕親王回家養老,命禮郡王晉封禮親王,掌管內務府。順便你在內務府挑個皇莊,朕賞給你媳婦做嫁妝。”

皇帝不明白,當然誠王府的越太妃和誠王就更想不明白了,這樣毫無破綻的兩次布局,竟然都敗露了!

“怎麽又是她!”越太妃把手裏正在喝的燕窩盅都砸了。

底下丫鬟都被攆到了廊下,只有兩個貼身丫鬟清明和春分留在跟前。

這兩個都是當年的太子爺手下得用的女暗衛,太子爺薨逝後轉而伺候小主子,都留在了誠王府。

清明也道:“奴婢也是想不透,但消息傳過來,确實上月那次浣洗處的首尾也是她發現的,上回只當她是湊巧,只覺得味道不同,沒承想這一回又是她發現了不對。”

春分道:“那加了朱砂的蠟燭,燒完後會有一點紅色顆粒,通常是沒人會當心,或許正好她無意中瞧見了呢?”

也只有這樣說了,越太妃想起那個笑的甜甜的小姑娘,這樣一個小孩子,能知道些什麽,想必就是無意中看到了,覺得與往日不一樣,或許随口問一問,就露了出來。

想來經歷了儀貴人和貴妃兩件事後,皇後宮中警覺,發現了有不尋常的地方都會查一查,也就發現了吧。

越太妃惱的心口發疼,這兩次都是在宮中和內務府隐藏的極深的人,藏了許多年了,是因着是為了皇後的嫡子才啓用的,也是想着事情隐蔽,不易暴露,沒承想,被人一網撈上去那麽多。

真可謂損失慘重。

都是那個礙事的小姑娘!怎麽眼睛鼻子都那麽尖!

此時,誠王蕭銘闕匆匆走了進來,他掃t了一眼,見母親跟前都是心腹,才說:“內務府的裕王叔爺被撤下去了,禮郡王晉了親王爵,總管內務府。”

“禮郡王?”越太妃道:“居然是他,難道,皇上疑上了我們?”

“應該不是。”越太妃随即又搖頭,大約只是巧合,皇上啓用兄弟,每朝都常見。

禮郡王在先帝的庶長子,他的生母當年是皇後娘娘的婢女,沒想到有一次在皇後的寝宮,被先帝看上,有了伺候先帝的福分,還更有福的有了身孕,一舉生下先帝的長子,便封了貴人。

只是貴人身份低微,一直沒有主位,都只住在皇後娘娘的配殿裏,大約皇後娘娘不忿她勾引皇上,還生了兒子占了皇帝的長子之位,這貴人的日子便過的有些艱難,且連同兒子,在先帝的皇子中也是常被欺辱的。

先帝在時,這長子連個王爵都沒有,還是當今即位,才給這個哥哥封了郡王爵。并準他奉母親出宮到王府榮養。

越太妃心知肚明當年的恩怨,這位禮郡王對上誠王府,定然是鐵面無私的。

“如今……是暫時不能動了。”越太妃沉吟道,幾次沉沙折戟,不僅是她的人手折損,宮中也必然更加防範,而且禮親王既然在這個時候接管內務府,皇帝也定有密旨給他,這個時候若有異動,說不定就是自投羅網。

“徐徐圖之也好。”誠王殿下雖然年輕,倒也似乎很沉得住氣,知道如今對他們來說也算是個艱難時刻。

“生下嫡子又如何。”越太妃恢複了慣有的那種淡然模樣:“養不養得大也要看他的福分。”

底下的清明卻不由自主的擡眼看了一看,之前越太妃說的那句‘那就不要她生下來’猶在耳邊,現在這話聽起來,難免有一種色厲內荏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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