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孫琦玉眼睛睜的大大的, 一臉夾雜着不可置信,恨意,絕望, 痛苦等等或許還有一些不太明顯又難以理解的情緒, 讓她那本來就不算很漂亮的面孔有了一點扭曲, 直直的盯着蘇棠。
她這毒看起來真的不重, 蘇棠那天沒看到那杯茶她喝完了沒有,而且她也有對症的解毒藥, 所以進來的時候,孫琦玉就是坐着的,确實像是孫夫人說的她已經見好, 蘇棠見她這表情,都有點害怕她突然撲過來揍她。
不過這種善于算計的人, 慣于背後動手腳,當面卻是再恨都會咬牙忍着, 不大會動手, 有些甚至還能帶一點笑容, 就像這位鎮國公夫人一樣。
孫琦玉還年輕,顯然修煉的還沒到家,此時她只是咬了咬牙, 終于轉了頭不看她,忍了這口氣。
蘇棠卻不肯放過她, 湊的更近了一點, 近的就真的像是好姐妹間的耳語:“不是誠王殿下喔。”
孫琦玉到底還是那個一心想着嫁給誠王的小姑娘, 聞言就是一震, 不由自主的又轉回頭看向蘇棠,她不是沒事嗎?不是沒中毒嗎?為什麽不是誠王?那既然不是, 那自己,是不是……
孫琦玉被這一個接一個的消息震的頭腦發暈,暈的忘記了思索那些厲害得失,忘記了探究蘇棠告訴她這些的用意,滿腦子都是慶幸,慶幸自己将失而複得,既然蘇棠不會賜婚誠王,那自己就還有機會,還有希望成為誠王妃。
這讓她無限的喜悅,連看向蘇棠的眼神都和善了起來。
蘇棠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會替我歡喜的!”她的樣子像極了閨蜜間的密語,悄t悄笑着說:“其實這事早就定下了,只是下旨遲一步。那天詩會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了,偏鬧出那樣讨厭的事情來,也就沒來得及說。”
孫琦玉開始還沒明白,還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但她終究還是個聰明人,她慢慢的明白了過來,她眼神閃爍,臉色開始發白,白的像一張透明的紙。
她太聰明了,比身邊的絕大多數人都聰明,她能看穿事情的走向,也能看破別人的心思,她能讓人不知不覺間走到她指定的方向上去,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碾壓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膽子很大,不怕出手,因為沒有人能比得過她。
何況,她還有個同樣聰明的母親。
但這個時候,她開始隐隐覺得,自己似乎是落入了一個圈套裏,只是一時還沒想明白這個圈套是怎麽就無聲無息的套在她的脖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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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蘇棠退開兩步,站在一邊,笑着對左霖點頭道:“有勞左大人。”
左霖左大人蘇棠不熟識,她在太醫院另有自己的人,現在才剛進太醫院,大約還在給這些大人們打雜呢。
左霖診了脈,面上露出一點兒微微驚訝的表情,說:“請姑娘換一只手。”
鎮國公夫人大概不甘心就這樣認了,忍不住的想要掙紮一下:“難道這風寒還重些了?”
左霖收了手,對鎮國公夫人道:“大姑娘此證不是風寒,是中了薇銜之毒!”
鎮國公夫人頓時大驚失色,失聲道:“怎麽會?”
嘩,真是唱作俱佳。顯然是已經知道女兒救不了了,只得裝不知情的受害者。
孫琦玉慢了半拍,也就回過味來了,她知道這圈套是怎樣套上來的了,從未有過這樣的驚恐如同冰水一般從她的眼角眉梢浸出來,她知道這後果是什麽,她永遠,也不可能嫁入誠王府了。
那一種絕望,如墜冰窖。
她幾乎就要跳起來,與蘇棠同歸于盡,可轉眼一看,哪裏還有蘇棠的影子!
蘇棠經驗多麽豐富啊,她知道,絕望的人能幹出平時幹不出的事來,她可不趟這種渾水。她早在左大人說出薇銜之毒的時候,就滿意的出去了。
想看的不是都已經看到了嗎。
很快,鎮國公府大姑娘中了薇銜之毒的消息,就在帝都傳開了,在帝都的閨秀裏,孫琦玉算不上最貴重的那些,但卻也是國公嫡女,又有才貌雙全之名,風評向來極好。
不少人議論起來都覺得頗為惋惜。
同時議論的姑娘還有帝都新晉的承恩公府的大姑娘,這位大姑娘沒有鎮國公府大姑娘的名氣,除了是皇後娘娘的侄女,沒有值得稱道的地方,很多人提起她來,都不太想得起她的樣子,依稀就是個挺愛笑的小姑娘。
不過姑娘什麽樣子不要緊,要緊的是皇後好本事,居然能把侄女嫁進沈家去,而且還是未來的大統領。
這位皇後出身雖低,手腕卻着實厲害。
因着這道賜婚旨意,不少人這樣覺得,連那位誠王府的越太妃也是如此想的,那一日皇後召她進宮的事,十分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回府之後,她便仔細的思索了當日皇後的每一句話,她的神情,她的動作,不知不覺間,越太妃越想便越覺得皇後話中頗有深意,不可小觑。
這位皇後,原以為她不過是憑美貌上位,可如今看來,實在是頗有手腕,蘇鹂的必殺之局被她破了,現在又拿侄女兒攏住了大統領。越太妃頗為懊悔,她實在是小看了皇後,早知如此,她就不該那麽自信,只是散布消息,等着皇後主動找上門來。
她當時就應該從皇後那個侄女兒下手,引那種小姑娘入彀自然容易些,只要暗中把生米煮成熟飯,這事兒也就成了。
而如今,已經錯失了大好機會,賜婚旨意已下,做什麽都晚了。
現在還得重新再給兒子選妃,只是帝都貴女雖多,要選個合适的卻不那麽容易,尤其是有蘇棠在跟前比着,有的太顯眼些,有的卻又助益不大,總是不太如意。
越太妃難得的有些煩惱,這種時候,她就不由的想起了已經去世多年的丈夫,若是他還在,若是他沒有遭人暗算,那現在她的兒子就是太子了,要選誰做太子妃不可得?何用遮遮掩掩,怕人猜忌。
想起那十多年前的往事,曾經那個芝蘭玉樹般的太子爺,曾許她共同登臨無邊江山,那萬人敬仰的榮華,那榮耀的鳳冠,那些本該都是她的,卻早已埋葬在了十幾年前的那個雨夜。
曾經她以為那是她榮耀的起點的那一年,卻成了昙花一現,而經歷過了那樣的榮華之後,那個雨夜的一切就格外的叫她痛苦絕望。
十多年過去了,那種痛苦絕望的心情也沒有減弱一分,甚至仿佛随着新皇登基,皇後入主中宮,而變得更加鮮明了起來。
每次想到這些,越太妃那助兒子登基的心就更熱幾分,她一定要奪回本該屬于她的一切。
越太妃素白的臉上不自覺透出一點紅暈來。
她的貼身侍女清明此時輕捷無聲的從外頭走了進來,剛走到帷幔處,看到越太妃的樣子,就停下了腳步,默默的等在那裏。
這個樣子的越太妃,在她伺候的這十幾年裏,已經看了無數次了,她心中明白,這是主子又想起了當年的太子爺。
這種時候的太妃娘娘是與平常不同的,沒有人敢貿然上前打擾,很久以前,有個和她一起進誠王府的丫鬟自以為是心腹得用,曾經冒冒失失的上前勸慰,如今墳頭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甚至連清明都不太記得她的名字了,卻還記得那件事。
也不知站了多久,越太妃終于看見了在前頭垂目靜候的清明,她輕輕動了動手指,恢複了以往那清冷淡然的模樣:“有什麽事?”
在這種時候,清明還站着等候,沒有退出去,想必是件要緊事。
清明忙上前回禀:“回娘娘,太醫院那邊傳了密信來,皇後娘娘有身孕了。”
越太妃霍的便站起了身:“真的?”
也不知是不是剛才那些往事的刺激,她的容顏有點扭曲,似乎在努力的忍耐着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了一句:“她的命還真好。”
然後她才坐了回去,輕輕呼出一口氣。
清明見狀才接着道:“太醫院請平安脈的時候診出來的,才一個多月,皇上吩咐秘而不宣,外頭暫時還不知道。但消息已經确實。”
越太妃輕輕的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這是嫡子,皇上自然看重。那當然不能讓他生出來。”
雖然聽慣了越太妃清淡的聲音,清明還是被這話中的殺氣激的打了個冷顫。覺得這盛夏時節,這屋裏也是冷氣森森,叫人有些發涼。
景仁宮裏卻剛好和這裏相反,熱烈的一塌糊塗,每個人都換了鮮豔衣服,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在這宮裏,主子的喜事那就是自己的喜事,且主子常還講點兒矜持,可奴才就用不着了,還得用力多歡喜些,才顯得忠心。
蘇棠就覺得這氣氛喧鬧火熱的她都有些受不了,天本來就熱,這熱氣加了喜氣,差點沒把景仁宮高高的屋頂給掀了,她走出來,到外頭樹底下透口氣。
當然,因為皇上吩咐了暫時秘而不宣,是以這熱烈的喜氣只局限于景仁宮內,別的宮都沒什麽動靜,內務府也還沒來伺候。
但這肯定是防不住的,別人還在喜氣洋洋的,蘇棠就開始想這個事了,這一個可是嫡子,是真正的眼中釘肉中刺,沒人盤算他那就有鬼了。
蘇棠相信,太醫一個時辰前出的景仁宮,大概這會兒,有些人就已經知道了。
太醫院裏應該不止一個他們得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