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這不就結了。”沈晉大概是有點滿意了。

蘇棠都懷疑, 自己要是說不,沈晉會不會把她也收拾了。

他心眼怎麽這樣小,可是, 怎麽又這樣可愛啊。

他們在這裏說了半日的話, 天色都暗了下來, 冬日本來就黑的早, 就見丹朱帶着人,打着燈籠, 送了大食盒進來,是景仁宮小廚房熬的骨頭肉粥和紅棗粥,還有四色清淡小菜。

丹朱在一邊道:“娘娘說了, 撥四個宮女,四個太監在這裏且支應着, 大姑娘要什麽,只管吩咐, 要吃什麽, 叫咱們宮裏的小廚房做, 不用往前頭要去,免得叫人看。還有這個藥丸子,拔毒生肌, 才打發太醫院送來的,拿了酒化開來給小統領敷上, 能好的快些。”

丹朱一頭說着, 看一看小統領, 到底年輕又健壯, 打成這樣也還不是特別氣弱的樣子,倒是床邊坐着的大姑娘, 眼睛又紅又腫,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這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小統領被打死了呢。

丹朱吩咐人:“拿帕子包點兒冰來,給大姑娘敷一敷眼睛。”

一時讓丫鬟服侍沈晉用飯,一邊又親自伺候着蘇棠敷眼睛,低聲勸道:“姑娘別哭了,瞧這眼睛腫的,叫小統領瞧着,只怕越發不好,原不過五成的傷,如今都成了十成了。”

蘇棠恹恹的說:“我忍不住嘛。”

這裏正亂着,外頭進來報:“府裏二公子來了,說是接小統領回府養傷。”

蘇棠就轉頭看沈晉:“要回去嗎?”

今天她聽沈晉說了那麽一點點關于家的事,雖然說的不多,但沈晉都專門提出來說了,那他們家肯定跟別人家不一樣的,是以這會兒她倒不知道沈晉對于回家是什麽态度了,就沒有自己做主。

雖然按理說,家裏當然比值房好的多了,一應都要齊全的多,又有人伺候。

沈晉道:“還是回去吧,這兩日說不定會發熱,在宮裏叫大夫要記檔,也有些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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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真的,不過蘇棠還是難免有些擔心,握着他的手:“我陪你回去吧?”

蘇棠還沒過門呢,其實是不好去的,可是她覺得,若是沈晉要她陪着去,她就去,管外頭怎麽議論,橫豎賜婚最大,議論也一樣能嫁。

“我們家倒不是那個樣子。”沈晉說,他大約是意識到了自己今天專門說了家裏的一點不同,讓蘇棠想的有點多,偏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倒是一時不好解釋了,又說了一句:“不要緊,你放心。”

說着,沈家二公子沈衡已經進來,顯然在外頭就知道未來的大嫂在裏頭的,見了滿屋子丫鬟太監倒也殊無異色,在門邊就行了個禮:“蘇姑娘,我來接大哥回家去。”

蘇棠應了一聲,回了一禮,站起來就避到一邊去,倒是打量了一下這位二公子。沈衡身材颀長,容貌俊秀,看起來與沈晉有幾分相似,不過就要文秀一點,雖然沒有什麽表情,卻也不似沈晉那般冷峻。

沈衡上前看了看沈晉,問了問怎麽治的傷,要用些什麽藥,就問一句:“大哥能走兩步嗎?還是擡架子來?”

沈晉道:“扶我出去就行了。”

立時就有幾個小厮上前來扶,沈衡在一邊看着,跟着出去的時候,蘇棠把那盒藥交給他,說了用法,沈衡接了,客氣了一句:“有勞蘇姑娘。”

蘇棠眼見得他們在西華門把沈晉送上軟轎,擡出宮去,她就在後面看着,她這還是第一次見沈晉的兄弟,雖然是短短的一刻,但她還是覺得,這兩兄弟,看着不親近,說話間一板一眼仿佛辦公事一樣。只有簡短的兩句話,事情說完就沒了。

想一想自己和妹妹們,自己那樣的脾氣,和妹妹們還不至于這樣兒呢。

蘇棠有點想不明白,他們家到底是個什麽樣兒。

要說姨娘當家,正室被排擠吧,那好似也不像,想了半天,蘇棠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統領挨了板子,這在整個宮裏都是大新聞,雖然沒有人敢明着議論,但私下裏卻是傳的飛快,無人不知,夏晴一大早就來看蘇棠:“昨兒我就過來了一回,說你往西華門那邊去了,我就不好去的。我瞧瞧,你這眼睛怎麽腫的這樣?小統領到底打的多重?”

“可重了!”蘇棠昨天哭的狠了,今天精神也不太好,看着恹恹的:“你是沒看見,擡下來的時候一身都是血,我當時腿就軟了,以為打死了。你知道,郭毅那起子人最心黑,下黑手的時候,二十板子就能打沒氣。”

“他敢!”夏晴說:“到底是小統領,那可是大統領的親兒子。這大統領也是狠心,不過一次差事出了點兒差錯,訓一訓就罷了,還動板子!誰辦事一點兒錯也沒有呢。”

這倒不是一點差錯的問題,蘇棠知道,大統領這是惱沈晉知情不報,若是報了,就算哪裏出了岔子沒防備住,也不至于這樣。

不過蘇棠知道是知道,也不妨礙她跟着罵兩句:“就是啊,再說了,大明寺的事兒跟小統領有什麽相幹,昨兒也不是他跟着去的,板子倒打他。大統領就是自己的差事沒辦好,拿他撒氣呢。”

“那小統領如今是送回家去了嗎?昨兒我聽說沈二公子進來了。”夏晴說:“他這樣子,回家去做什麽,倒不如留在宮裏,到底還有你管着他。”

蘇棠随口道:“他有外傷,回頭發熱了在宮裏不好叫大夫,還是回家便宜。”說完才覺得夏晴話不對:“咦,你知道些什麽?”

夏晴就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知道,容七公子是小統領的表弟,沈大夫人是容七公子嫡親的姑母,向來親近的。”

“你們就談到親戚家的事了?”蘇棠一臉的不可置信:“你們這才幾日啊,連賜婚旨意還沒下呢,就連這些都說了?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蘇棠也就前幾天才知道,太後那邊大概已經把夏晴的親事定下來了,離過年也就幾日了,倒不知是年前還是年後就給夏晴冊封郡主賜婚。

“倒也不是。”夏晴鎮定的說:“其實後頭就見了一回,我跟容七公子,也不知道說什麽,總不能一直就看着他的臉吧!我看他比我也強不到哪兒去,後來終于想到,說他未來的表嫂也在宮裏,問我認不認得,那我能不認得嗎?”

說着夏晴抿着嘴笑:“你沒瞧見,他好容易找到話題,松一口氣,要不是這大冬天的,只怕汗都要下來了。”

“裝的吧。”蘇棠不以為然:“不是說容七公子風流天下嗎?還能這麽腼腆嗎?看臉也不像啊。”

“我看不像裝的,真要是那麽能風流天下,信手拈來,還能找不到話說?能跟我聊半個時辰你們家小統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嫁的不是他而是小統領了呢。”夏晴說。

蘇棠一想:“說的倒也是,你們沒話說,就拿我們來做話題,倒也好笑。那他們家到底這麽回事?容七說了些什麽,我也覺得他們家古怪着呢,昨兒我瞧他兄弟來,兩兄弟兄友弟恭,光剩個恭字,跟辦公事似的,到底是親兄弟,到底怎麽的至于這樣兒。”

“他們家啊,有個事兒,只怕連大統領都不知道。”夏晴把手掩在嘴邊,探身過去跟蘇棠嘀咕:“容七公子說,他們家在江南有很多故舊親戚,家裏又t大,房頭多,家裏經常養着些因為各種變故投親到他們家來的,有親戚有朋友,有的住幾年,有的住的久。”

蘇棠點點頭,其實不少人家都有這樣的,夏晴接着道:“他們房就有一個是他爺爺的一個過世了的朋友,家裏沒人了,就剩一個孤兒,才幾歲,老爺子就接回家,收養了他,還正兒八經的認了兒子,改了姓容,還正好就排了七。”

“這位上一輩的容七公子長大了,不知不覺間就跟容家三姑娘有了情。”夏晴小聲說。

“那雖是收養的,到底也姓了容,這可是正經兄妹呢。”蘇棠吓一跳:“這不是……”

“可不是這樣嗎,只是兩人明知雖無兄妹之實,卻有兄妹之名,也是成不了事的,卻是情之所至,還是放不下,後來,家裏察覺了,這樣子若是放任不管,真鬧出事來,可不就是一件醜聞嗎?”

“就趕緊要給他們嫁娶分開,正好當時容家正在與沈家議親,原本與大統領年齡相當的是二姑娘,開始相看的也是她,後來卻是把三姑娘嫁了來,嫁到京城,正好把他們分開。”夏晴說的很簡練,中間那些愛恨糾葛統統略過,只說起因結果,已經把蘇棠聽的目瞪口呆了。

“哦……”蘇棠哦了半天,夏晴還以為她有什麽特別的感嘆要說,沒想到蘇棠卻是拐了個彎:“這樣的秘辛他都告訴你了?看來他是真想娶你了。”

“想不想他也得娶啊。”夏晴其實算是在明媒正娶這個路子上小小的走了一次岔路,就常常特別有感慨似的:“由的我們嗎?就像當年的容三姑娘,不過三個月,就被送到了帝都,成了沈大少奶奶,誰想過她心裏怎麽想嗎?”

夏晴感嘆完了,才說:“我覺得容七公子跟你們家小統領大約頗為親近,瞧着他說這些,或許也是想要你知道些。他說大夫人雖是嫁到了帝都,卻常回江南,其實容七公子早被打發出去管浙閩那邊海上進出貨物的生意了,也不知大夫人是不是回到故地,也算睹物思人。”

“而在帝都這邊,大夫人從不管家事,十分冷漠,還親自向婆母讨了人給大統領做二房,讓姨娘管家,她就在自己的院子裏,既不管大統領的事,也不管小統領的事,仿佛不是一家人似的。”

蘇棠聽的皺眉,沈大夫人心中憤懑,不願意與沈大統領成一家人,她或許可以理解,可是沈晉呢,沈晉怎麽辦?

夏晴又說:“他說,沈大夫人生下沈晉之後,就不想再生了。”

“那她?”蘇棠聞所未聞,趕緊問,她只見過拼了命想生的,還沒見自己不想生的。

夏晴道:“這種事怎麽說,容七公子也就含糊過去罷了,大約他也不知道的很清楚,他祖母肯定知道,他也不能去打聽這個啊!你說是不是?總之就是沈家如今就沈晉這一個嫡子,沈大統領回家,也是去二房那邊。”

“容七公子說,他有時候到帝都來,嫌自己家宅子沒人,住到姑母家去,他就覺得,要說姨娘苛待表哥,那是沒有,一應衣食住行都是周到的,而且表哥是嫡長子,他得的還總是最好的,可就總是客客氣氣,仿佛表哥跟他們不是一家人。”

夏晴說着,就嘆息了一聲,蘇棠也跟着嘆息了一聲。

想想同樣一個家裏,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噓寒問暖,一家子熱熱鬧鬧,另外一個母親卻是冷漠以對,這孩子當然就不像是一家人了。

可是這也怪不得陸姨娘,陸姨娘對沈晉本來就沒有母親的職責,更不可能越俎代庖。

只能說這位沈大夫人,可真是心狠啊。

他們家小統領,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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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新年過的頗為熱鬧,皇後娘娘有身孕本就是喜事,臘月二十九那日,景仁宮後頭住着的佳貴人略感不适,宣了太醫,又診出來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皇上太後都大喜,立時就賞了東西來,內務府也殷勤伺候,不僅一應供奉加倍,還派了四個伺候過王妃身孕的嬷嬷到佳貴人跟前,專伺候她。

這樣的喜事,便是新年朝賀,衆多貴婦人都來景仁宮賀喜,有的還說,要沾沾景仁宮喜氣,連着兩位娘娘都有了身孕。

宮裏喜氣不斷,過完元宵,太後又頒下懿旨,冊封先南陽王嫡長女為宜城郡主,賜婚容氏第七子。

容家進宮謝恩,又都知宜城郡主素為太後鐘愛,滿宮裏都前去賀喜,太後娘娘自是頗為歡喜。

又過了兩日,宮中再傳喜訊,戶部尚書楊大人之女進宮朝見,太後見之心喜,命皇上納入後宮,冊封為慧嫔。

皇帝的後宮也有兩三年沒有進新人了,且楊尚書之女進宮為主位,倒也不算幸進,當然私下裏各種猜測都有,只不過大明寺之事,到底被宮禁衛捂的緊,外頭倒也不知道。

只有蘇棠得了這個消息,在心裏想了一想,沒想到這一世,她連封號都跟以前一樣。

蘇棠也只是想了一想,沒有過多關心,她打發了晨星晚月去沈府給沈晉送東西:“這個膏子,叫他記着每晚用一次,用了不會留疤,那回送的那盒想必也該用完了,這盒趕着送過去。這阿膠人參都是娘娘給的,說是補血補氣,我也不懂,你們一股腦給他就行了,叫他看着使。”

蘇棠想了一想:“還有這個雲腿餡兒果,上回我看他喜歡,給他裝一盒子去。你們替我看看他,每回去看都跟我說好的多了,可這都二十天了,也還不見他進來,也不知道他那傷到底好的什麽樣了,叫人心焦的很。”

兩個丫鬟都抿嘴笑,大姑娘說起來真是一點兒也不避諱,晨星兒向來比晚月愛說話,此時就笑道:“這回小統領有一個月的假呢,難得疏散,自然是要養的好了才進來當差的。”

“那他不知道我心裏掂着這個啊。”蘇棠說:“光跟我說好了,我沒見着怎麽算?偏我又不好去看看,你們好生替我看看啊。”

晨星兒笑着應是,又說:“下個月,就是沈大姑娘及笄,姑娘不是要去那邊兒的嗎?”

“那不得還有二十來天嗎?”蘇棠說:“那會兒他怎麽着也該好了吧。”

兩人就拿着東西,拿了出宮的腰牌去沈府。

沈府當家的陸姨娘聽說是宮裏的蘇姑娘打發人送東西,忙叫進來,到底是大統領家掌家的姨娘,還真是不一樣的,大約見宮裏的人也見慣了,只當平常,見了晨星晚月,聽她們說了蘇棠的話,就笑道:“勞蘇姑娘惦記了,你們回去回蘇姑娘,大少爺是好多了,只是想着還要多養養,免得留下什麽根子來,就不好了。”

說着就吩咐人拿了兩個十兩的紅封來賞了晨星晚月,叫自己跟前的管事媳婦陪着送去裏頭給沈晉請安。

見晨星晚月出去了,陸姨娘就說:“這些日子來,宮裏的蘇姑娘都打發人來了四五回了,偏咱們這邊,我也不好做大少爺的主,夫人那頭又指望不上,倒把人家姑娘空了。”

陸姨娘跟前伺候的丫鬟小玉道:“您不過管着家,外頭應酬的事本也不與您相幹,這麽多年都這樣過來的,您這會兒何必操這樣的心。再說了,那是今後的大少奶奶,夫人都不理會,您還管這個做什麽。”

“外頭人也就罷了,夫人怎麽應酬,自不與我相幹。可這到底是咱們家今後的大少奶奶,如今沒過門,還是姑娘家,往咱們家打發人送東西,來了四五回了,咱們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叫有心人在外頭說起來,人家姑娘臉上怎麽過得去。”

“大少爺到底還年輕,又是在外頭做事的,想不到這個也是有的。”陸姨娘皺眉說着,她思慮太過,此時不過三十許人,眉間已經有了兩道隐約的細細的紋路,她想着,夫人那頭自然是不用想的,這家裏,也就只有姑娘們了。

她嘆口氣:“你跟大姑娘說,明日裏進宮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去。”

“大姑娘自己去?”小玉問。

“不然呢?有什麽辦法!”陸姨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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