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沈府的大姑娘, 名叫沈绾,聽了姨娘跟前的丫鬟小玉來說了這句話,便道:“姨娘的意思, 是吩咐我去, 問一問蘇家大姑娘好吧?”

小玉今兒就在跟前, 當然也是清楚那意思, 便笑道:“大姑娘聰慧,姨娘也是為難的很, 雖說是事出有因,到底人家蘇姑娘打發人來看了大少爺有四五回了,又常打發人送東西, 咱們t府裏偏沒一個人出頭給人家回一句話去,只怕有人拿着嚼說蘇姑娘。”

“姨娘慮的很是, 雖說蘇姑娘大方不計較,也不該叫人議論。只是夫人不往宮裏遞牌子, 我既無封號诰命, 要怎麽進宮去呢。”沈绾說。

她雖是大統領之女, 但也不能就拿着大統領的腰牌進宮去吧。

小玉頓時就有點讪讪的:“這,大姑娘定然是有法子的吧。”

沈绾看着小玉,真是仆随主形, 小玉這讪讪的樣子,就跟她娘有了為難的事, 要她忍一忍, 要她不計較, 要她自己想想法子的樣子真是一模一樣。

沈绾也就只得道:“好吧, 我想想法子,你回去跟姨娘說, 給蘇姑娘的東西預備好,等我的信兒。”

小玉得了沈绾這一聲兒,連忙應了,就回去了。

沈绾的大丫頭琉璃在一邊伺候,見小玉走了才道:“夫人都不理會,姨娘理這個做什麽,便是有人議論,也論不到我們這裏來。再說了,姨娘要理,那姨娘去理啊,偏又想不出法子來,就把事情往您這裏推,一說就是大姑娘定然有法子。也就姑娘好性兒,回回都應下。”

“大哥的事,姨娘向來是怕不周到的,且這事兒我們家再不動一動,也實在是失禮。大哥面上不好看。”沈绾當沒聽見丫鬟的抱怨,只管想着道:“姨娘又不能去,那就只有女孩兒了。我再不理,還有誰呢?你這就往武安侯府去一回,把我給幹娘做的針線送過去,跟幹娘說,我想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給蘇姑娘問好,勞煩幹娘往宮裏遞牌子,帶我進宮去。”

沈家與武安侯府向來交好,沈绾又是武安侯夫人看着生的,從小兒就生的玉雪可愛,武安侯夫人早就認了她做幹女兒,十分親近。

蘇棠聽說武安侯夫人平白無事的就往宮裏遞了牌子給皇後娘娘問安,還以為是為着昌寧長公主,這過了年,昌寧長公主就十四了,她生母沒了,武安侯府是外家,自然要過問她選驸馬的事,也不知道武安侯夫人知不知道她與小世子那點兒意思。

蘇棠還想着昌寧長公主的事呢,沒想到皇後娘娘打發人來叫她過去,武安侯夫人帶着進宮的姑娘,不是蘇棠見過的武安侯府大姑娘,倒是一個她沒見過的姑娘,見蘇棠進來,那姑娘就站起來身行禮:“蘇姑娘好。”

這樣子倒把蘇棠給搞的措手不及,她只得也回了個禮,還沒問,那姑娘就大方的說:“我是沈绾,家兄沈晉,今日特來給皇後娘娘請安,問蘇姑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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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妹妹。

蘇棠雖然是在宮裏,其實還是很随意的,便是平日裏對着的是公主,郡主,那到底也都是小姑娘,哪裏見過這樣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

而且還是沈晉的妹妹,蘇棠不由的都束手束腳了起來,在皇後娘娘身邊坐了,一時不知要說什麽的樣子。

其實心裏叫苦連天,以前她還只覺得小統領冷峻,不茍言笑,如今見了他的兄弟,今日又見了他妹子,竟是沒想到,比小統領還要規矩些。

他們家不會平日裏家常都這樣吧?

蘇棠差點兩眼一黑。

沈绾容貌秀麗,眼睛格外的黑亮,看着似乎就很聰明能幹的樣子,不像蘇棠那種一說一個笑,甜蜜蜜的一看就是個笨蛋美人。

她其實不是第一次見蘇棠,蘇棠賜婚後在沈老太君的壽辰上,沈绾從屏風後頭見過她,只是沈绾向來持重,沈夫人沒有把她帶到前面介紹,她就沒有出來,此時當着面了,沈绾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一回蘇棠,就微笑道:“蘇姑娘打發人給我送了好幾回東西了,早該來道謝的,只因家兄不适,不敢稍離,如今家兄已經大好了,才特來問蘇姑娘好。”

說着示意跟前的丫鬟奉上禮單。

她果真很有禮數,甚至說送東西都是給她,不是送給小統領的,到底蘇棠沒有過門,這樣就是私相授受,叫人說着不好聽。

蘇棠進來就看到邊上放着兩個一式一樣黑底描金蓮花櫻桃木箱子,沒想到是給她的,她是真随便慣了,此時面對沈绾這樣的,想了半天,似乎說什麽都不妥,最後只憋出來一句:“沈姑娘太客氣了。”

當然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哥好了呀?”

沈绾微笑不動,略欠了欠身,應道:“是”。

這也太無懈可擊了。

蘇棠也不是不會場面上的話,到底做了那麽多年的掌事貴妃,可她曾經面對的場面,那是多少都有些目的,互相試探,互相套話,知道一個方向,就總會知道往哪裏說。

可沈绾這樣的,口口聲聲只是來問好送禮,又通報了一下沈晉好了,完全沒有一句目的性的話,蘇棠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一時想不明白沈绾這到底什麽意思。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小太監高聲通報,昌寧長公主來了,昌寧長公主一陣風似的撲進來,就撲到武安侯夫人身上撒嬌:“舅母進宮來,怎麽也不跟我說,我竟不知道,虧的我跟前有人看到了。”

“咦,绾绾也來了,怎麽沒見瑩姐姐。”說着她跟沈绾打招呼。

沈绾早就站了起來,給公主請安。

武安侯夫人笑着摸摸公主的頭:“我帶绾绾來給皇後娘娘請安,原說過會兒就去看公主的,公主倒過來了。瑩兒去她外祖家了,這裏本來也沒她的事。就沒叫她來。”

“特特的帶绾绾來玩的啊。”昌寧長公主眨眨眼,看看沈绾,又看看蘇棠,就明白了:“還不跟我說,可見舅母只喜歡绾绾,不喜歡我了。”

有昌寧長公主打岔,且沈绾大約是進宮的事已經辦完了,武安侯夫人就辭了皇後,随昌寧長公主過去了。

留下蘇棠在這兒跟皇後說:“沈绾來做什麽的?”

皇後奇道:“不是說了來問好的嗎?送點兒東西給你。”

“這麽大陣仗,還不是沈夫人帶着,是請的武安侯夫人,就純為了看我一眼?”蘇棠道:“我有什麽好看的。”

“對呀。”皇後叫蘇棠這樣一說,也覺得有點怪了,到底進宮來的除了自己家的人,多少都是有點事的,撞木鐘要官要差事的,或是子女婚配為着體面好看求個賞賜的,沈绾這樣的倒是少見。

蘇棠說:“別真是有事吧,又不好說?是不是昌寧長公主剛才來打岔了,人家就沒說出來。”

蘇棠左想右想,就叫了茶香來吩咐:“你往昌寧長公主那邊兒去,打聽一下,看看人家到底什麽事。”

到底是沈晉的妹妹,能幫當然幫一幫,小姑娘都不敢求嫡母,找幹娘帶着來求皇後娘娘,多半就是婚配姻緣的事兒,小姑娘又害羞,一時不好意思立即就說,也是有的。

“昌寧也是,武安侯夫人又不是不過去,巴巴兒的追過來問。”蘇棠嘀咕:“今後嫁他家去了,只怕時時還見的煩了呢。”

茶香去了半日,回來的時候,面色就有點古怪,跟蘇棠說:“奴婢細細的問過了,不僅問了沈姑娘的丫鬟,還問了公主跟前的雙福,沈姑娘真沒事,就是來問姑娘好的。”

蘇棠傻眼了:“為什麽啊?”

茶香道:“這不是應該的嗎?小統領傷了這些日子,您打發人往那邊府裏去了多少回了,他們家大約不好裝看不見,沈姑娘出面回禮,也是禮數吧。”

“這麽周到?”蘇棠嘀咕,怪不得沈晉是那樣,他的弟弟妹妹比他還規矩,蘇棠的刻板印象又增加了。

可這樣的時候,沈姑娘也不是沈夫人帶進宮,而是請的武安侯夫人,那看來,沈夫人的不管事,那可真的是一點兒也不管啊。

沈晉的假放完,回來銷假當差,已經是出了正月了,蘇棠剛準備去西華門,又轉回來,去小廚房看了看,煮了一碗桂花酒釀丸子帶着一起去。

幾個宮禁衛都笑着看他們的小統領:“還是嫂夫人知道疼人,聽說前些日子天天都給小統領送東西。”

沈晉咳了一聲:“別胡說,她還沒過門呢。”

“快了吧?”有人八卦起來:“小統領可要叫兄弟們喝酒。”

“那是當然。”沈晉随口說了一句,就走了。

蘇棠看到他就歡喜,叫他吃點心,一邊問:“你真好了?”

“真好了。”沈晉說。

“嘻嘻,那我就不看了。”蘇棠道t。

她看沈晉在家養了一個月,倒是氣色更好了些,她又說:“今後辦差,心眼不要那麽實在。皇上那點兒事,也沒見有多大,只要不是什麽節骨眼兒的事,就糊弄糊弄得了。”

“我看皇上也挺糊弄的。”蘇棠說。

“什麽事?”沈晉喝了兩口酒釀,只吃了一個丸子就不吃了:“太甜了。”

對啊,蘇棠叫他這樣一說,就想起來,那回聽說他家姨娘當家,她當即腦補那麽多戲,連有了後娘就有後爹這種事都想了一回,也不想想,誰家孩子能有沈晉的口味挑剔,哪有一點兒像被苛待的。

也真是她太老實,或許也是太喜歡他,不知不覺就這樣想了,說起來人也挺怪的,一旦喜歡誰了,不管多厲害的人物,看在眼裏就柔弱起來,似乎誰都會欺負他似的。

“嗯?”沈晉又問了一個字。

瞧瞧,脾氣還不怎麽好呢,小統領難道在家裏也把弟弟妹妹們當宮禁衛那麽訓的嗎?

蘇棠說:“楊雲舒前兒進宮了,皇上封了她慧嫔。”

“我知道。”沈晉說。

“皇上不翻她的牌子。”蘇棠說。

沈晉噎了一下,這個他還真不知道,倒也是,蘇棠是在景仁宮,皇上翻了牌子,敬事房記檔是要送皇後娘娘這裏蓋印章的,她看得到。

蘇棠道:“皇上這戲也不演全套,多糊弄。”

“皇上天縱聖明。”沈晉還是這樣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意思就是皇上愛去哪去哪,怎麽可能還顧及一個嫔妃的心思呢。

蘇棠就有點不放心:“那這樣,他們會不會覺得皇上是知道了,就……”

蘇棠覺得,別的也罷了,若是這樣都沒成,那他們家小統領的板子不是白挨了嗎?她都心疼好久了的。

“她既無寵,豈不是更想着誠王?”沈晉說。

“哎,對呀!”蘇棠覺得果然有道理,就又歡喜起來了。

“等着看就行了。”沈晉道:“沒有那麽快的。”

“恩。”蘇棠點頭,楊雲舒這才剛進宮,跟前除了自己帶進宮的兩個貼身侍女,哪裏還有什麽人,她總得慢慢站穩腳跟,再與誠王的人聯系上,才有可能與誠王舊情複燃。

這甚至可能要數年的時間,但蘇棠并不擔心,皇上既然有了這個心,就算他沒在楊雲舒這裏出事,他也肯定成不了事的。

他其實已經在帝王心中有了結局。

只是或遲或早罷了。

誠王還不知道有一張大網已經鋪到了腳下,他在大明寺布置成功,将楊雲舒送進了宮裏,是這些日子來各種策劃少有成功的事了,他覺得,這一年以來,頗有一種如陷泥沼,寸步難行的感覺,好幾次布置都莫名其妙不講道理的功虧一篑,甚至失敗的摸不着頭腦。

尤其是針對宮裏的幾次布置,貴妃雖然小産,卻因此折進去一個壽康宮大總管李修,這是他的皇祖母埋在宮中最深的一顆棋子。十分可惜,壽康宮大總管那個位子,可不是容易坐上去的。

至于皇後有孕的兩次布置,就是他失敗的最沒有道理的了,現在他們都沒有參詳透那個閨閣中的小姑娘是怎麽窺破這天衣無縫的殺局的,當然,蕭銘闕肯定想不到,這其實是他當年親自告訴她的。

如今皇後安然無恙,還有兩個月就要生産,他們卻已經在內務府和宮內舉步維艱,自保都艱難,不得不蟄伏以期今後,哪裏還能對皇後動什麽手腳。

自禮親王上任內務府大總管之後,內務府不斷有釘子被起出來,不僅有誠王手下的,當然也有別的人的,有些甚至不算是釘子,不過是滑頭,收了銀子順手辦一點事,卻沒想,禮親王鐵腕,又一心感望天恩,絲毫不留情面,抓到就是嚴懲,橫豎內務府這樣的肥差,哪裏還缺人使呢。

現在只有慢慢來,待慧嫔在宮內站穩腳跟,得了帝寵,慢慢扶植人手,再圖以後。

宮內沒有得力之人,很多事确實都不好辦。

蕭銘闕與言先生等人商議着,卻見母親越太妃來了,衆人忙行禮要退出去,越太妃笑道:“先生不必多禮,如今我這裏有一件事,要請先生一起參詳。”

言先生便站住腳等,越太妃道:“那日銘闕在宮內失察,出了那樣一件事,此事雖不是好事,我卻覺得似有可推敲之處,鎮國公大姑娘與銘闕素無瓜葛,卻為何做了那樣的事?”

越太妃沒有明說那就是,蕭銘闕還是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

不過如今大家都一副公事口吻,蕭銘闕也就強作鎮定,只聽母親道:“情之一字,有許多難以用常理度之之處,我想着,這樣隐秘之事,孫姑娘竟能察覺,或許是因為她關注着銘闕的緣故,是以這些日子,我對她試探了幾次,她果真是對銘闕有情。”

蕭銘闕這時候就覺得舒服了一些。

言先生道:“孫姑娘只怕配不得殿下。”

他不用說理由,大家都知道。

越太妃颔首:“她也難有去處,願為銘闕的側妃。”

言先生道:“鎮國公無能,孫姑娘又無出,便是許以側妃位也高了。”

越太妃笑道:“不過孫三爺就不一樣了,而且孫三爺只有一個嫡女,愛若掌珠。”

“太妃的意思是……以孫三爺嫡女為殿下正妃?”言先生明白她的意思了。

“正是。”越太妃緩緩的說:“銘闕出了那樣的事,雖說男子風流算不得什麽,有些人家還是會挑這個的,可選的人家就窄了,孫三爺手握兵權,前程看好,我本來慮着我們出頭求娶有些不妥,不過既然孫姑娘能辦這件事,倒是一件好事,她辦好了,許以側妃位也算值得。”

蕭銘闕擡了擡頭,想要說什麽,停了一下,還是吞了回去沒有說。

他也曾見過那位孫三爺的嫡女,模樣普通,又高又壯,絲毫沒有少女的娉婷嬌美。

這樣的女人,要成為他的妻子嗎?

不過終究,蕭銘闕還是沒有說什麽。

越太妃顯然很明白自己的兒子,待幕僚們退了出去辦這件事之後,她才淡淡的對兒子說:“你的妻子,只是一個正妃位,這個位子,只有一個,要最有用的人坐上去。她的樣子雖差些,但現在已經是我們能找到的最适合的人了。”

她沒有明着指責,但蕭銘闕自己知道,是他搞砸了蘇棠那件事,鬧出一個天下皆知的醜聞來,很多人家已經不願意與誠王府議親。他終是垂着頭,答了一個是字。

越太妃終究還是寬慰他:“此時委屈些,今後待你登臨大位,要什麽樣的美貌女子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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