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32章

三十二、恢複了往日平靜

(1)

奇怪的是,那天回去之後,每個人都對我“離家出走”的事緘口不談。就連向來藏不住話的我媽,也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是破天荒地關心起我的日常起居,對我說“等媽媽忙完這段時間後,就回去好好陪你。”

我爸搬回了爺爺奶奶家,并且承包了我每天晚自習後的夜宵工作。

好幾次,他似乎都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我也常常想要和他道歉。

我不該那樣詛咒他的。雖然悔恨萬分,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任憑它爛在心底,化為腐濁的瘡。

連綿不斷的陰雨,悄無聲息地過渡成恬淡的秋,那些驟然降溫的日子迅疾地舒展開來,所有的聲淚俱下仿佛都變得無足輕重,凝彙成時光裏一滴淺淺的墨痕。

時過境遷,連秦訣對我的态度,似乎也在那天之後發生了改變。

周一早晨,我剛踏進教室,就遠遠看到了擺在桌上的酸奶和巧克力。來到位置上,推開椅子坐了下來。拿起面前的巧克力,看向身旁故作鎮定的秦訣。

“什麽意思?”

“啊?那個……我早上坐公交車沒零錢了,然後,用來換零錢的。”

“你不是騎自行車上學嗎?”

“車……壞了,改坐公車了。”

我将巧克力和酸奶往他面前一推,“我不吃,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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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訣有點尴尬,嘴角不住抽動着。

“那個,曉筱……那天晚上,我……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話可能嚴重了一些,我只是不想你再繼續逃課,我……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沒事啊,”我打斷了他的話,“你說的沒錯,我确實霸占了睿誠的教育資源,況且我也說了很過分的話,就當是我們扯平了。”

努力朝他擠出一個甜美的假笑。

“那,那我們算是和好了嗎?”

“你說是就是吧。”

我沒再理他,抓起桌上的語文書默背起來。

(2)

上課的時候,又不自覺地發起了呆。

生活似乎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我的心情卻并沒有因此而松懈半分。患得患失的感覺如同一張巨大的網,從我的周身籠罩下來。我企圖掙紮,它卻越縛越緊,像蔓草難除的頑疾。

我開始意識到那些我自以為永恒的東西,其實是多麽的易逝。那些愉悅與美好,那些堅如磐石的情感,都有可能會在一夜之間崩坍,變成斷壁殘垣。

沒有什麽是亘古不變的。

而所謂的破鏡重圓,又能否修補心底的裂痕?

鳳娟的提問聲把我拉回到現實。

“蘇曉筱,你說說看,完形填空第四題,答案是什麽?”

胡亂地翻開我空白的卷子,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慌亂之中,秦訣将他的試卷遞給了我。卷面工整,第四題的括號裏,清晰地寫了一個“goes by”。

那句話是這麽說的:

Time goes by so fast, people go in and out of your life.

時光飛逝,許多人在你的生命中來了又走。

(3)

陳狄最終接受了悠悠的道歉,答應不再同張揚計較。

而在張揚的軟磨硬泡下,悠悠也終于同意和好。不過有個條件,就是以後不許再幹涉她和任何人交朋友,更不允許使用暴力。

張揚自然是俯首帖耳地答應了。

至此,兩個重色輕友的人,又重回一到課間就無影無蹤的生活。

少了悠悠的陪伴,加上秦訣之前的大發雷霆,我也暗下決心不再逃課。雖然還是會在課上時不時的神游天外,但到底是老實本分了起來。

偶爾的,我會和駱沙一起繞着學校走圈。

這天,在途徑連接兩座教學樓的長廊時,駱沙突然蹲了下去,面色蒼白,捂着肚子說不出話來。

是姨媽期。

她自幼便是宮寒體質,全年四季手腳冰涼,每次來姨媽時都痛到快要昏厥,需要靠吃藥挺過去,看了幾次中醫也沒能調理好。

“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務室?”

她擺擺手,鬓角處滲漏出細密的汗珠,臉色白得讓人心疼。

我扶她坐到連廊的長椅上,讓她等我,我去樓上幫她拿姨媽巾和止痛藥。

教室裏人不多。

男生們都去打球了,剩下幾個女生,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着八卦。

慌亂地翻找着,終于在駱沙桌格的最深處找到了一盒止痛片,卻發現已經全部吃光。又打開她的書包,撥開書本仔細搜尋着有沒有遺落的藥品。

角落裏,一個手工做的水洗藍封面的筆記本,引起了我的注意。

鬼使神差地将它打了開來,發現裏面畫滿了一幅又一幅的鉛筆畫。

畫中的男人有着同一張瘦削的臉。

他微笑的樣子。

他皺眉的樣子。

他講課的樣子。

他抽煙的樣子。

他走路的樣子。

……

是陸一銘。

我的心咯噔一下,意識到這是駱沙的日記本。

正想着,手中的本子霍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掘了過去,我一個重心不穩,不慎跌坐在地。

仰頭而望,駱沙慘白的臉上已挂滿汗珠。不知是疼痛的原因還是太過着急,她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憤怒的情緒從空氣中彌散開來,漫長無盡——

“蘇曉筱,你有沒有教養,你爸媽沒有教育過你,不要偷窺別人的隐私嗎?”

(4)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

前排的女生紛紛擡頭,看熱鬧似地朝着我們望了過來。

“沙沙,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在找藥,看到那個本子很好看然後就……就莫名其妙地打開了……”

“什麽莫名其妙啊!”她瞳孔寒冰,被汗水打濕的發伏貼在額前,“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自從那次張揚生日後,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對了。這個,你早就猜到了吧?”

她舉起手中的本子,怒氣未消,“你不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想的沒錯嗎?”

我有些不知所措,卻不知該如何辯駁,只得無力地解釋,“沙沙,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蘇曉筱,你永遠都是這樣,自以為很敏銳,帶着睥睨天下的态度窺探着別人的秘密,還做出一副悲憫的姿态,好像自己是個無所不知的聖人。你對別人的事就這麽感興趣嗎?”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大發雷霆,也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這麽看我。我像洩了氣的皮球,茫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踉跄地起了身,從口袋裏翻出了一包紙巾遞到她面前。

“有些事你不願意說,我也從來沒想過多問。不是我不關心,是我知道你始終比我有主見,一定會處理的比我好。今天的事真得是個意外,對不起,我絕對不會亂說。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我最近也很累,沙沙,我真的不想和你吵……”

她沒有說話,怔怔地看着我。

身體不住地抖動着,眼睛通紅,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半晌,她猝然松懈下來,疲軟的,癱倒在我身上。

“我在幹什麽啊……”她緊緊地抱住了我,“對不起,曉筱,是我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我只是……”

她哽咽着,把頭埋在了我的頸窩處,汗水和淚水瞬間浸透了我的毛孔,像冬天房檐邊凝固的冰淩。

“我只是,忍得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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