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母親08
第23章 母親08
甚至直到站在那扇老舊的防盜門門前,陶昕都難以置信,陶森竟然會主動陪伴自己來找張萌的妹妹張憐。
“反正要是不弄清楚,這茬兒你就過不去,是不是?”
在不久前的車上,陶森好像終于變回了那個拿妹妹毫無辦法的哥哥,苦笑地彈了一下陶昕的腦瓜子:“你啊,老寫懸疑小說也不好,都快自己當偵探了。”
“哥,我就是……”
陶昕對一系列的變化應接不暇,也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曾經給陶森發過消息,但好在陶森似乎也沒想深究,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其實別說是你了,我也有點在意,畢竟,她指明要我給她做那個手術,但是,精神外科手術從來都是下下策,不但患者的接受度低,而且醫院也很少對外宣傳,我很好奇,她到底是為什麽那麽确定我一定會給她做那個手術。”
就這樣,在下一個收費站,陶森停下車通過醫院開始尋找張萌的家屬,而陶昕則借着去洗手間的功夫,迅速和羅無辛攀談了兩句。
“羅警官,剛剛我看了,你的衣服好像在後備箱裏,所以之前到底是……”
“我還想問你呢,剛剛在那個湖邊上,我因為頭痛暈過去了,那個時候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就是那場車禍,當時我太害怕了,腦子裏很亂,之後的事情,我也想不起來了。”
可以說在剛剛的一路上,不論陶昕如何回想,她都記不起來自己曾經用手機聯系過陶森,更想不起來陶森是怎麽上車的,然而,微信記錄不會騙人,更不要說她清醒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換了過來。
對此,陶昕有一個非常可怕的猜測。
站在狹小的空間裏,她喃喃道:“我哥說,大腦是很奇怪的器官,顱腦受傷的後遺症可能會在很多年之後才出現,患者可能會失憶,也可能會有一些其他的問題,難道說,我是因為以前出過的那場車禍,所以才……”
陶昕越想越是心慌,而注意到她的聲音又開始顫抖,羅無辛立刻制止了她的胡思亂想:“別亂想了,你之前不就是因為一些不該想起來的東西才導致斷片的嗎?現在看起來,你的狀态也會影響到我,說不好之後你再發生這樣的情況,我還是會頭疼到暈過去。”
“那羅警官,你覺得我哥他有沒有……”
陶昕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問題問完,但是,羅無辛卻不可能不明白。
陶森發現了嗎?
不久後,陶昕走出洗手間,遠遠就看見陶森正在門口等她,似乎是擔心晚上降溫,手上還拿着陶昕的外套準備給她披上。
在母親去世後,對于陶森來說,陶昕應該已經是僅存的親人了。
應該不會有人拿自己親妹妹的身體開玩笑吧?
羅無辛想到這兒輕輕吸了口氣:“不管他有沒有發現,你哥現在願意幫我們調查都是好的……就這麽順水推舟地先往下演吧,他也沒說什麽。”
在羅無辛的設想裏,陶森畢竟是個醫生,走醫院的程序不會這麽快,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不到半小時後,他們就叩響了面前的防盜門。
而來開門的就是張萌的妹妹張憐本人。
雖說長着一張和姐姐八分相似的臉,但是相比于張萌,張憐的樣子卻要健康不少,家裏也不止有她一人。
“媽媽,來人了嗎?”
房間裏傳來一聲稚嫩的呼喊,張憐說了一聲“沒事”,緊跟着狐疑的視線就落在了面前的兄妹倆身上:“你們就是醫院剛剛說的……”
“沒錯,我是陶森,之前你姐姐用刀割傷的那個醫生,來是想要了解一下關于你姐姐的情況,畢竟,這或許涉及到之後我們是否可以私了。”
陶森舉起還纏着繃帶的手,像是在陳述事實,也像在“威懾”,而張憐的臉色一僵,随即讓開半個身子:“進來說話吧。”
“你是說,之前你們已經有六年沒有聯系了?”
因為陶森“受害者”的身份,張憐很快就開始對他們說實話。
女人嘆了口氣:“其實中間我也想聯系她,但是,她換了手機,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如果再聽到她的消息,可能就是醫院或者公安局說她死了,我也沒想到,最後會是這種情況。”
“聽起來,你好像對你姐姐的死活并不太在意?”
陶森沒什麽避諱,他直接了當說道:“我問醫院的時候,他們說張萌辦就診卡時的緊急聯系人寫了你,但是第一次聯系你去交錢的時候你拒絕了……為什麽?”
“哈,你要問我為什麽。”
張憐的臉色冷了下來:“她其實也欠我一條命,陶醫生,我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喪命的。”
張憐很快說出了一個超出他們所有人預料的故事。
就在六年前,那時,張萌和張憐還是關系很好的姐妹,她們從小一起長大,永遠形影不離,也因此,即使是在張憐結婚後,姐妹倆仍然住在一起,由獨身的張萌幫妹妹和妹夫照看剛出生半年的小外甥。
可以說,她們曾有一段相處和諧的日子,直到一場意外打破了一切的寧靜。
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後,張憐和丈夫都去上班了,而趁着陽光好,張萌選擇帶着小外甥下樓曬太陽。
本來,這樣的事情在之前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但偏偏那一天,就在張萌推着嬰兒車走出單元樓後不久,忽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緊跟着,她就聽到小外甥發出一聲短短的泣音,然後就再也沒了聲音。
一顆啃了一半的蘋果,就在張萌的面前将張憐八個月大的孩子當場砸死,送去醫院的時候連身子都已經冰涼了。
“但是……這個事情也不是你姐姐可以控制的啊。”
故事聽了一半,陶昕難以置信地看着張憐:“高空墜物,你姐姐也不知道那顆蘋果會在那個時候不偏不倚地掉下來啊。”
“但是,那已經不是第一次我們樓裏發生高空墜物了。”
即使事情過去了整整六年,張憐想起自己前額被砸得凹陷的孩子都控制不住得咬牙切齒。
她冷冷道:“之前就發生過兩次,只不過沒有砸到人,我在家的時候曾經再三叮囑過她,推寶寶出去,不要坐在樓底下,結果她卻還是……”
“所以,兇手呢?”
相比于妹妹,陶森表現得十分平靜:“那次砸到了人,肯定要追究了吧?你們找到兇手了嗎?”
“找到了,是個四歲的男孩……之前幾次也是他扔的。”
張憐冷笑一聲:“家長為了哄他,讓他往窗子外頭扔紙飛機,後來他開始扔別的東西,他們卻也沒有當一回事,直到……警察通過蘋果上的DNA找上門。”
“所以,死者是孩子,兇手也是孩子。”
陶森的聲音通過電視機傳進了“房間”,只讓羅無辛瞬間變了臉色。
死者是孩子,兇手也是孩子。
張萌對孩子本身就持有非常複雜的感情,而在這種情況下,她在童裝店工作就更奇怪了。
陶森說道:“之後呢,對方給了賠償?”
張憐垂下眼:“殺人的是個四歲的孩子,也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吧,罰款,然後不了了之,對方甚至很快就搬走了,我還能怪誰呢?”
“所以,之後你就和你姐姐斷了聯系?”
“沒錯,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說不恨她是假的,畢竟,當年也是她跟我承諾,一定會把我的兒子當自己兒子養,我相信了她,但是最終我的兒子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死了。”
“那張萌的反應呢?”
陶森雙手交叉在腿上,問話的方式和警察如出一轍,聲音冷靜,翹起的皮鞋尖平穩地指向被他審問的那一方。
“她昨天在刺傷我之前表現出了一些異常的精神狀态,這件事我可以接受私了,但是我需要知道她到底經歷過什麽。”
他将态度擺得相當明确,而本來就擔心要墊更多錢的張憐沒有太多猶豫,立刻說道:“她說對不起我,什麽都做了,痛哭流涕,跪下磕頭,甚至還把她的積蓄都給了我,希望我能原諒她……我沒要她的錢只是讓她走了,畢竟,只要一想到我的兒子,我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所以,之後你姐姐發生了什麽,你全然不知道?”
“我沒有聯系她,只是大概知道,她在錢安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就離開了,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那你知道她丢了孩子的事情嗎?”
冷不丁的,陶森抛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她在将我刺傷之前和我說過,她因為孩子丢了非常痛苦,希望我能給她做一種精神外科手術來解決她的精神問題……我想知道,是不是你跟她說的,可以通過手術來解決?”
原本羅無辛以為,因為姐姐而失去孩子的張憐有很大可能性會說出“這就是她的報應”之類的冷嘲熱諷,然而,張憐說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和陶家兄妹全都愣在了當場。
“孩子?你是說張萌的孩子?”
張憐滿臉莫名地看着他們:“她……她是不可能有孩子的,當年之所以她要來幫我帶兒子就是因為她自己不孕不育,我陪她去看過醫生,醫生當時就說,她因為輸卵管先天性畸形,這輩子都很難要上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