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親10
第25章 母親10
羅無辛的不好預感在不久後得到了驗證。
“有對應的失蹤兒童。”
江世濤在電話裏言簡意赅地說,聲音煩躁得像是剛聽說有個殺了三個人的流竄犯逃進轄區。
“單眼皮虎牙,鳥胎記,塌鼻子……這應該分別屬于三個孩子,對比了張萌從錢安搬到周寧,再搬到梁溪的時間,正負誤差兩個月,當地在該時間段都有相應的兒童失蹤,年紀從兩歲到四歲不等,我一會兒把資料傳給你。”
“該死,她果然是個慣犯了。”
羅無辛咬了咬牙,張萌愛孩子卻也恨孩子,也因此,她才會選擇在童裝店工作,也許就是為了接觸到更多的孩子,選擇合适的目标。
至于她拐走孩子的目的,按照陶森的話說,極有可能是因為精神疾病,張萌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孩子,而等到綁架成功之後……
“偏執性精神障礙的主要特征是持續性的妄想,一般來說患者的意識都很清晰,人格也相對完整,有良好的社會功能,他們的幻想內容都是比較固定的,而且還有邏輯性,在臨床上,這類病患有的時候會表現出高攻擊性,尤其是,在他們的妄想內容被打破的時候。”
陶森的話就在耳邊。
很明顯,這些失蹤的孩子落在張萌手裏之後又有了“二度失蹤”,沒有人再見到他們,而導致這一切唯一的可能就是,張萌意識到他們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她還将當年自己外甥的死算在了這些無辜的孩子身上,在一瞬間就從悲傷的母親轉換身份,成了複仇的受害者。
這麽看來,當年她之所以要去那麽荒僻的地方“散心”,根本就是沖着殺人抛屍去的。
換句話說,那六個小時也并不是她尋找兒子的時間,而是她用來處理現場的時間,之後,就在警方大規模搜山時,或許,那個被她叫做吳盛的可憐孩子就已經被埋在山裏了。
媽的。
難怪張萌要去找陶森做精神外科手術……或許這已經是她剩下的最後一點理智了。
張萌自己也知道,如果沒有外力解決她的問題,之後還會有無辜的孩子死在她手上。
羅無辛這時看了一眼時間,離太陽落山只剩下不到兩小時。
電話裏江世濤頭疼道:“我剛剛把這個案子報上去,但是現在還缺少證據,估計今晚又沒得睡了……你在哪兒?什麽時候回來開會?”
聞言,羅無辛卻只是将油門又踩下去兩分:“我讓周良回去了……我馬上得去張萌的出租屋一趟,希望這次是我想錯了吧。”
不久後,羅無辛幾乎是争分奪秒地沖進了張萌的出租屋裏。
陶昕問道:“羅警官你要找什麽?”
“目前一共有三個,按照失蹤時間來分,年紀在不斷增加,從四年前的兩歲一直增加到四歲。”
羅無辛直奔張萌的卧室,之前他們還以為放在張萌箱子裏的那些衣服是寄托哀思用的,但現在看來,被拐走的孩子年齡不同,箱子裏的衣服對應的年齡也不同……
“這些箱子裏裝的根本就不是她給自己孩子未來買的衣服。”
羅無辛拿出那些童裝,臉色鐵青:“這些都是她給受害者買的衣服……按照年齡段來區分,每一個箱子都代表着一個孩子。”
這一次,羅無辛把童裝按照箱子的擺放順序分類,對照着江世濤發來的照片。
四年前六月,錢安下江區有兩歲男童在自家門口被抱走,事後組織了大規模的搜山無果。
三年前九月,周寧建寧區有三歲男童在家附近被抱走,因為孩子身上有明顯的胎記,當時這件事還鬧上了微博,但是同樣不了了之。
一年前四月,梁溪溪山區有外地的四歲男童和家人掃墓時失蹤,同樣鬧上了微博,但因為清明溪山區人流量極大,最終沒有掌握人販子的信息,至今沒能尋回孩子。
看着床上從小到大的照片,陶昕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在她的幻想裏,她的孩子在長大,所以之後她選擇的孩子越來越大了。”
“她去找你哥果然是有原因的。”
羅無辛焦躁地揉了揉額心,在過去,他還從沒有處理過這麽異常的犯人,這也導致他無法用一般的邏輯去推測張萌的行為。
想了想,羅無辛拿出手機,撥通了陶森的電話。
“羅警官?”
“陶主任,事發突然,關于之前刺傷你的那位患者,我們現在發現她身上可能有一些隐藏的案子,不知道你現在方不方便解答我幾個問題……和張萌的精神疾病有關系。”
羅無辛心知肚明陶森也已經開展過“調查”了,很多事情現在問他應該是最快的。
“您說吧。”
陶森冷靜得就像是早就知道警察會打來這個電話一樣,然而羅無辛此刻卻顧不上思考別的,大概講了一下張萌的情況,又道:“陶主任,在你看來,她現在的情況是妄想症嗎?”
“要确診還要做更多的面診,我的主研究方向也不是精神類疾病,但是如果她真的發展到拐走別人的孩子當作自己的,那應該是存在這方面的傾向。”
“那張萌突然去找你希望做手術,是因為病情好轉嗎?”
“精神障礙都是時好時壞的,就像是精神分裂,也會有突然清醒的時候,我猜測,張萌那時或許是短暫清醒過,她迫切地想要接受手術也是因為某些刺激所致,是有些東西提醒了她,她一直在做什麽。”
刺激?
羅無辛一愣,他突然想起之前第一次來到張萌家裏時,有一些孩子的衣服是散落在沙發上的,而看衣服的大小,比這幾個箱子裏裝的衣服都要大一點,應該是屬于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當時那個童裝店的負責人說,那些衣服就是前兩天買的,而且,這一次張萌的說法是,孩子有酒窩?
忽然間,羅無辛的呼吸一滞。
他挂了電話回到客廳,那幾件孩子的衣服還放在那裏,而羅無辛回憶着當時這些衣服的狀态,是散亂地堆在沙發上的一角,就好像,張萌曾經坐在這裏,撫摸着這些衣服思考着什麽。
她在思考什麽?
羅無辛看着那一塊兒空空蕩蕩的沙發,漸漸的,一種蟻爬似的古怪感受攀上他的脊背。
刺激她的東西……就是衣服。
羅無辛喃喃道:“只有第一個孩子她放在身邊養過,因此,第一個箱子裏的衣服是穿過的,而其他的衣服都幾乎沒有穿過,意味着之後,張萌綁架孩子都不會在身邊留太久,買這些衣服只是一種習慣,代表着……她又作案了。”
“等等……三個箱子代表了三個失蹤的孩子,那這些……”
忽然間,陶昕也明白了過來,她瞠目結舌地看着電視屏幕上那些嶄新的衣服:“兩歲,三歲,四歲,五歲……張萌她不會是……”
羅無辛咬了咬牙:“受害者有四個,最後一個就發生在這幾天!張萌無法面對這樣的現實,所以她才想去做手術。”
聞言,陶昕卻有些不解:“可是,為什麽是去醫院呢?如果察覺到自己殺了人,第一反應為什麽不是去自首?”
“除非……她所謂的清醒,并不是指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殺人了。”
羅無辛仔細回憶當天發生在醫院的一切。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看我剛剛都傷害了你。”
“我……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轍。”
“我……我的孩子不見了……我只是想要,解決我的痛苦。”
“但是,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來。”
孩子不見了。
不是孩子死了。
羅無辛睜大眼:“張萌的妄想是,她有孩子,但是孩子丢了,而她因此給自己創造了一個找孩子的母親的人設……對她來說,她一直在反複地丢孩子,重蹈覆轍的其實是這件事,其中确定已經找不回來的孩子的衣服都會被收起來,但是,最後這個孩子的衣服卻還在外頭,張萌并不确定他能不能回來,她只是在看到這些衣服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她的孩子又一次丢了。”
“所以說,在張萌的記憶裏,并不存在孩子死亡的這部分?”
陶昕一驚:“那不就意味着,最後這個受害者可能還活着?”
羅無辛又哪裏還需要她提醒,立刻抓起手機給局裏打電話,讓他們先排查張萌最近一周的行程,還有,看看近一兩周全市有沒有孩子失蹤,這一次很有可能,是個有酒窩的孩子。
做完這一切,羅無辛本來想要敲開張萌鄰居家的門問一問可能的線索,然而大門還沒邁出去,忽然間,他眼前一花,羅無辛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在“房間”裏了。
糟了!
羅無辛反應過來他忘記時間的時候已經遲了,站在張萌出租屋裏的人變成了陶昕。
“五點半了……”
陶昕狼狽地抓着羅無辛的警褲皮帶看向窗外,此時夕陽漸斜,而警褲口袋裏羅無辛的手機還在響個不停,關于張萌案子的各種線索還在不斷地彙總到群裏。
“五天前在附屬縣城失蹤了一個五歲男童,昨天還挂在熱搜上。”
陶昕拿起手機立刻就看到了這麽一句,偵察員發來了照片,是個笑起來有酒窩的小男孩,他的父母這兩天為了找他已經心力交瘁,甚至母親至今還在醫院裏挂水。
“該死,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變了回去!”
羅無辛心急如焚地抓了一把頭發,他還在思考該如何合理地讓陶昕加入調查,卻不想這時陶昕輕輕吸了口氣。
“羅警官。”
她說:“我有個想法,或許可以找到最後一個孩子的下落,你想不想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