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甄柯萬萬沒想到,他原本只是想看個街頭熱鬧,結果火卻燒到他自己身上來了。
他一臉震驚地看着旁邊電動車上的兩人。
騎車的是前兩天送燒烤到賓館的那位跑腿小哥,坐在跑腿小哥後面的那個,手裏正拿着張A4紙,A4紙展開鋪在跑腿小哥的背上,正擰眉思索着什麽,看上去特別認真。
六月的光灑落在他身上,給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鋪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那一刻甄柯的心跳慢慢加速起來。
就在甄柯張口想說什麽的,一直被他緊盯着的人陡然擡眼看向了他。
這一眼直接讓甄柯本就逐漸加速的的心驟然狂跳起來。
就是這雙眼睛,這雙讓甄柯心心念念的眼睛,就是他,就是這個人!
他的第一美人!
坐在小電驢後面的邬聲又一次敏銳捕捉到了被周圍人注視的目光。
當他順着甄柯的目光看回去,看到了甄柯那張震驚的臉,邬聲一瞬間想起了他是誰。
那晚影視城裏,逮着他,死死盯着他的那個男人!
這個男人的目光十分犀利,仿佛能穿透口罩的障礙,看透他的僞裝。
一瞬間,邬聲心中警鈴大作起來,有種自己成為獵物的危險感。
“小茂。”邬聲的聲音本能有些發緊,“旁邊有個人一直在看我。”
小茂還在思考着,等下試戲時,要如何做一個能襯托邬聲的綠葉的方法,聽到邬聲這麽說,剛要往旁邊看了一眼,又聽到邬聲道:“快跑!危險!”
小茂還是第一次聽到邬聲這麽嚴肅地說話。
正逢紅綠燈變色,黃燈閃爍,小茂不敢猶豫,轉動電動車把手,立馬沖了出去。
……好像這樣也有些危險,但不管了,邬聲那麽緊張,應該是有什麽大事情。
一見他們騎着車跑了,甄柯眼底一急。
也連忙蹬起車蹬,趕緊追了上去。
小茂風馳電掣沖出去一段距離之後,才問邬聲:“怎麽了?”
邬聲道:“剛才那個人,是我第二次遇到了,第一次他就死死盯着我,這次還是。”
“我們還是快點到店裏去吧。”邬聲道。
剛剛那個人看他的那道目光,好像他小時候在萬花國躲躲藏藏藏了很久,依舊被人找到時,那些高舉棍棒的人眼裏露出的狂熱——像是在說:“終于找到你了”。
那是一種想置他于死地的狂熱。
小茂沒太聽清,只聽到了邬聲後面說的趕緊回店裏,連忙用力點了點頭。
小茂默默加快了速度,抄了條近道,用最快的時間回到燒烤店,打算找個時間好好問問邬聲這件事到底怎麽回事。
剛拐過彎,就看見燒烤店門外等着一個人,坐在他們店外的臺階上。
不是老板也不是老板娘,好像是食客。
小茂在店門外停好車,先是使勁兒探頭往道路那頭看了一眼,見沒有什麽人追上來,才問站在燒烤店門外那人:“您來吃燒烤嗎?”
婁金良擡起眼,看向小茂,視線下意識快速繞過小茂,看向小茂身後。
然後婁金良就看見了一雙漏在口罩外面的眼睛。
一雙燦若星辰,足以聚吸所有目光的、攝魂奪魄的眼睛。
随後,呆了整整得有四五秒的時間,他眼神放空,嘴巴微張,看上去有點傻。
“吃燒烤。”半晌後婁金良回了回神,說道,“不……我來找人的。”
這一擡眼間,婁金良心裏的計劃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
今天這一趟,他根本沒對甄柯口中所說的跑腿小哥報什麽希望,對這家店燒烤是否好吃的期待,都比對跑腿小哥能擔得起第一美人這個角色的期待大一些。
但現在婁金良已經不記得燒烤什麽的了。滿心滿眼都是甄柯那個魔咒一樣的“第一美人”。
婁金良一個箭步走到邬聲面前,直接伸出手去:“你好。”
婁金良盡量壓抑着自己的激動,說道:“我叫婁金良,是一位電視劇導演,《沉宮》就是我的作品。”
聽到婁金良自報家門,小茂吓了一跳。
居然是導演?
“您怎麽來這麽早!不是說晚上嗎?”宛如一個假期還沒過完就被臨時提醒開學的學生,小茂緊張極了。
那兩張A4紙的努力在這一刻刻顯得單薄無比,連準備好要做的“模拟考”都沒來得及做。
被提前抽考的感覺,讓小茂有點慌,陣腳有些亂。
婁金良說:“白天沒什麽事,索性直接過來了。”
說完,婁金良又道:“我打個電話。”
他不知道眼前人是否就是甄柯口中所說的那個,他還得确認一下再說。
趁着婁金良打電話的空檔,小茂趕緊把邬聲拉到一旁。
婁金良手機裏的鈴聲響了不知道多久,電話才被接起。
甄柯氣喘籲籲:“什麽事?”
婁金良咳了兩聲,道:“你之前說的跑腿小哥,我可能已經見到了。”
甄柯:“?”
“他去哪兒了?”甄柯頓了頓,“不對,你在哪兒?”
他剛剛一時沒留意,十字路口忘了将他們喊停,結果等燈一綠,那兩個人一溜煙跑了。
甄柯自行車蹬快給踏冒煙兒了也沒追上現在的甄柯還在趕往燒烤店的路上。
就快要到了。
婁金良:“七點鐘燒烤店,我好像見到他了,應該是你說的那個人。”
甄柯:“?”
甄柯狂喜。
“他什麽時候到的?”甄柯問。
“剛剛。”
“那就是他了。”
“既然你見到了,你應該就知道我為什麽茶飯不思的原因了。”甄柯道,“天下第一美人,戴着半截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就足以驚動天下,見之忘俗……這段劇情,你還覺得離譜嗎?”
婁金良沒說話,一雙眼睛慢慢打量邬聲。
見多了美人,且對美人極其挑剔的婁金良,暫時找不到任何問題。
看皮看骨,乃至氣韻,無一不行。
還真讓甄柯給找見了……婁金良心情複雜。
他承認……甄柯寫的僅靠一雙眼睛就驚豔衆人的第一美人人設,合理。
邬聲呆在小茂身邊,非常認真的聽小茂教他接下去的應對方式,忽然又察覺到一道打量的目光投射過來。
見是婁金良在看他,邬聲剛剛要拉緊的防備松懈下來,若無其事地挪開目光。
婁金良眼神微妙了一瞬。
他有了一點新的發現,邬聲不是一般的敏銳,每次他只要對邬聲稍加打量,邬聲一定能準确捕捉到他的目光,然後悄悄将自己移出他的目光投射範圍外。
警惕得像鹿一樣。
舞臺經驗極其豐富的愛豆對鏡頭的敏銳程度也不過如此了。
眼睛就相當于一個攝像頭,對鏡頭極其敏感本身就是一種天賦,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老天爺賞飯吃了,到時候拍攝起來會很容易。
遲遲聽不到彩虹屁的甄柯着急了:“……你說話!”
“稿子不用改了,第一美人那個角色留着。”婁金良道,“這個演員我來聊。”
看來是過了婁金良那一關了。
甄柯的心定下來了,“那行,我現在立馬趕過去。”
婁金良挂斷電話。
一轉身,邬聲就站在他身後。
小茂胳膊肘暗暗戳了一下邬聲,邬聲立馬把水杯遞到婁金良手裏,說道:“導演,喝點水吧。”
邬聲的手微微有些冒汗。
剛剛,小茂臨時緊急給他上了一課。
教他什麽叫人情世故。
萬花國也有萬花國的人情世故,但哪怕是在萬花國,一開始邬聲對人情世故也不是很擅長。
他從小就被丢棄,沒有人教他這些,他是真的不懂,經常犯錯,直到後來被欺負得頭破血流,終于有了些經驗。
現在他剛剛來到藍星,格外害怕自己一不留神之間,行差踏錯,遭到驅逐。
但小茂說,他必須得在短時間內學會一點,這樣可以争取導演的好感,不然試戲可能會失敗。
小茂還說,他上網搜了,婁金良是片場暴君,脾氣大,很難讨他歡心。
時間緊迫,邬聲來不及問片場暴君是什麽意思了,但暴君的意思他懂。
為了不讓小茂失望,邬聲硬着頭皮上了。
“你叫什麽名字?”婁金良接過水後,近距離打量了邬聲一眼,眼裏的滿意不加掩飾。
嚴陣以待的邬聲連忙說:“邬聲。”
行,嗓子也好,雖然說話速度有些慢,但咬字是标準的。婁金良滿意極了。
小茂适時插進來,暗戳戳争取籌碼:“導演,一會兒要試戲的話,能不能先告訴我們試戲內容,讓我們邬聲先準備一下?”
婁金良:“不必了,不必試戲了。”
這雙眼睛已經夠了。
不過有一點還需要再确定一下。
婁金良看向邬聲,問道:“你能把口罩摘下來讓我看看嗎?”
摘口罩?
邬聲聽見這句話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小茂是個好人,所以看見他的臉,也不疏遠他,反而鼓勵他。
除此之外,邬聲還從沒在其他人面前摘過口罩。
婁金良的這個要求,讓他有些為難,甚至有些怯懦想要退縮。
但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邬聲自己否決了。
小茂說了,謝知斐可以,他也可以。
這一刻,邬聲下定了決心。
他擡頭看向婁金良,目光透着一股堅毅和果決,甚至有種視死如歸的悲壯。
婁金良被他看得愣住,心中無限思緒變得相當複雜,同時對邬聲更加滿意。
這是一雙好眼睛,可以裝得下很多複雜的情感,真真是個當演員的好苗子。
只不過……他不是說不用試戲了嗎?邬聲這是給自己現場加戲,打算開始他的表演了嗎?
加吧,婁金良對戲感好的好演員一向是十分縱容的。
他正打算摸個椅子坐下,靜待邬聲接下去的表演,還沒動作呢,就看見邬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害怕自己後悔似的,迅速扯下口罩。
邬聲頂着一張全露出來的臉,耳後因緊張而微紅,看上去快要碎掉了:“導演,不管您對我這張臉有什麽看法和評價,我都懇請您給我一次機會!”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在娛樂圈裏閱遍美人的婁金良從未見過如此天然雕琢,美得渾然天成,任是再吹毛求疵的人也挑不出問題的臉。
這一刻。
婁金良本來想坐到椅子上的屁股坐了個空。
這一刻。
本來還在擔心邬聲進不了組的小茂的心徹底定了。
這一刻,聽到婁金良“诶喲”了一聲,邬聲本來就緊繃的心髒瞬間又提了提,下意識覺得:完了。
小茂被他吓得撞了牆,導演被他吓到摔了個屁股蹲。
邬聲知曉自己在藍星人眼裏樣貌如何了。
他手疾眼快想要扶住婁金良,可是……下一刻邬聲的手就被緊緊拽住了。
婁金良對着邬聲鄭重道:“跟我進組。”
邬聲愣了一下:“進組?”
婁金良已經迫不及待了,他說:“走,我們現在就去定妝,跟我走,我們去劇組,我馬上把化妝師叫來。”
這張臉不能爆,天理難容啊!
就這樣,婁金良帶着邬聲和小茂兩人,火速趕往劇組,同時還各種電話打得飛起,在短短時間內就讓他們準備好等他們過去,只等着邬聲一到劇組,立馬開始定妝。
……
緊趕慢趕,甄柯終于是趕到七點鐘燒烤店了。
他停下小電驢,走到燒烤店門口,卻左看右看,看不到人影。
婁金良不是說已經提前見到人了,正在這兒等着他過來一起試戲看看嗎?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一頭霧水的甄柯正迷糊着,想拿出手機想給婁金良打電話,此時才發現婁金良之前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內容是:你不用過來了,我已經帶人去劇組定妝了。
甄柯:“……”這定妝的意思就是要把人定下了。
好你個婁金良!
平常要求嚴苛,一派老古董的樣子,還總是讓他改改改改劇本,删删删删角色,說他寫的劇情狗屎,結果自己癫起來比誰都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