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劉公公推開春山卧房的門後,便看到春山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瑟瑟發抖,臉都吓白了。

聽到輪椅滾動的聲音,春山立刻下了床,站的筆直:“主子。”

蕭徹轉着輪椅進了來。

春山知道王爺自然是已經得到消息了,所以也不等他問,自己便先開了口:“我看見沈公子坐在咱們府的牆頭上。”如鬼魅……

想到那人,春山白着一張臉看着蕭徹:“主子,這……不可能的,可能真的是沈公子的鬼魂……”

蕭徹看過來,眼中帶着寒意,春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蕭徹垂眼看着他,沒什麽情緒道:“我知道你一直念着他的恩情。”

春山出了一身冷汗。

他和木夏是孤兒,爹娘都沒了後,兩人結伴在街上要飯,後來便被專門培養暗衛的首領看中給帶了回去。

在暗衛營裏除了訓練便是訓練,練不好就挨鞭子抽。

那時候小不懂事兒,覺得太苦了總偷摸摸哭。

後來聽聞他們有機會去給皇子們當侍衛,兩人便牟足了勁。

可惜,他們還是太弱了,只能排四十九和五十。

就在他們以為選不上時,是公子将他們二人選了出來,還給他們起了名字。

後來他們依舊回暗衛營訓練,可是隔三差五,公子就會帶着主子來看他們,還給他們送吃的穿的,暗衛營裏有人欺負了他們,他還鼓勵他們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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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是因着他喜歡瞧熱鬧……

再後來他們學成了,便跟在了三皇子身邊。

三皇子性子冷,脾氣性格還有些古怪,他和木夏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是公子提點他們,教他們,甚至在他們守夜的時候給他們送暖爐和熱湯。

“主子……”春山跪在地上,閉了閉眼,手指都掐進了掌心,“我确實有一事兒瞞着主子。”

站在一旁的劉公公心裏一緊,難道春山真的是故意說沈晏已經死了來騙主子的?

春山帶回來的消息說沈晏死了,他們從未懷疑過。

雖七皇子一直說沈晏活着,可他知道,主子并未相信,他更相信春山的說辭。

春山咬了咬牙,頭重重磕在地上,啞着嗓子道:“沈公子當日中了一百零三箭,是屬下親手為他拔的箭,也是屬下親手埋的他。”所以,他知道,沈晏絕不可能還活着。

屋內一片冷寂。

劉公公吓得退了一步,倒吸一口涼氣,一百零三箭?

下意識地,劉公公看向了身邊的人。

幽暗的燭光下,他面色有些白,臉上表情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緒。

春山抿着唇起身,從房間角落的箱子裏翻出了一個鹿皮袋子,将裏面的一百零三根箭矢倒在了桌上,然後轉頭再次重重跪在了蕭徹身前。

那夜,他和木夏蹲在樹上,一邊嚼肉幹一邊行護衛之責,那肉幹還是公子塞給他們的。

所以,沒有人比他和木夏看的更清楚沈公子是如何将主子推下去的。

觀景閣上只有他們二人,主子倚靠在欄杆上一邊飲酒一邊笑看着公子。

本應是一個與往常一般無二的夜,可公子卻轉過頭來伸出手推向了主子。

主子就那麽摔了下去,只眨眼的功夫而已。

在那之後,公子被抓去了大理寺,主子昏迷不醒。

他和木夏都慌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想去問問公子到底為何,可他進不去大理寺,誰都進不去。

再後來,公子就判了流放。

公子流放那日他去城門那裏瞧過,公子被用了刑,去了半條命。

他從小父母雙亡在街上讨飯,後來成了暗衛入了這巍峨的宮牆,父子相殘,夫妻反目,朋友背叛的事情見了太多太多。

那一刻他是茫然的,這一切到底是一場意外,還是一場公子蓄謀已久的陰謀,亦或者公子和主子都淪為了其他人的棋子。

人性實在是太複雜了,他無法判斷。

公子流放後的第五日,主子醒了。

那時候主子正在生死邊緣徘徊,他在廊下看到屋內的太醫們都已經搖頭了。

主子只醒了半個時辰,也只喚了他到床邊,在他耳邊說了四個字:“別讓他死。”

所以他帶着人出了京,連夜趕路卻終究是晚了一步。

人死了,他埋了。

但回來後卻沒敢跟主子說那一百零三箭。

他不知主子那句“別讓他死”是什麽意思,是要親手殺了公子洩憤,還是生死關頭依舊相信公子……

一百零三箭到底是痛快還是泣血。

人死了,沒有真相,這注定只能是一場煎熬折磨。

主子已經夠苦了……

蕭徹看着桌上那堆成小山的閃着銀光的箭矢,沉默着一言不發。

劉公公咽了咽唾沫,他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一百零三箭的事情。

那他死前該是受了多麽大的痛楚?

良久的寂靜後,劉公公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有沒有可能是老國公或者是廣平侯用旁的人替換了沈公子?”

春山心裏一跳。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還真能找到與公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亦或者是易了容,但當時他沒發現。

只是,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

事發突然,去哪兒找一個與公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若真的有,那怕是早有準備,豈不正好說明五年前的事情是早就預謀好的……

“殿下……”劉公公小聲問,“這沈公子身上有沒有什麽痣記之類的?”

痣記?

春山忍不住順着劉公公的話回想了一番。

有,還是,沒有?

“殿下?”

被劉公公的聲音打斷思緒,春山擡頭看過去,就見自家主子正盯着他看。

春山立刻又低下了頭。

蕭徹終于開了口,聲音啞的不像話:“他的……右後腰下方有一塊胎記,是紅色的,像一朵沒開的花骨朵。”

劉公公和春山都愣了愣。

這話放在五年前,當是習以為常。

可放到現如今,只剩一片唏噓。

他們曾經原是那般的親密呀……

還是劉公公先反應過來,忙問春山:“當時你可查看過那具屍體?”

春山立刻搖頭:“我我我我,不是,他他他身上都是血窟窿,我我沒沒沒看。”

右後腰下方……那不就是屁股嘛,他怎麽可能扒了公子的衣服去看他屁股上有沒有胎記呢。

蕭徹轉着輪椅轉身出去了,劉公公想了想,過去将桌上的箭矢收進鹿皮袋子拿着跟了出去。

春山跪在地上跪了一會兒後,下定決心,這幾日他就找機會去把人綁回來讓主子自己扒了他的衣服,看看他屁股……不是,是右後腰下方是不是有未開的花骨朵。

想明白後,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春山又開始發冷打顫,于是他爬起來給爹娘上香。

供桌上擺了兩個牌位,是他爹娘的牌位。

但沒人知道在這兩個牌位後的暗格裏還藏着一個牌位。

他不知道主子知不知道這裏有這樣一個暗格,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給這人上香,但他又怕,怕真的冤了他,那他在地下豈不是沒有香火?

春山燃了一炷香開始拜:“爹,娘,兒子是真的怕鬼,你們幫兒子好好看着,別讓鬼來找兒子,你們,你們也別來找我,可以入夢,但千萬別化形,兒子是真的怕……”

屋外,蕭徹坐在輪椅上并沒有離開。

他耳中聽着春山絮叨的話,看不出情緒的眼眸望着夜色中的那堵高高的院牆,不知道在想什麽。

只廊下的燈籠散着幽暗的光,卻也照不亮這茫茫夜色。

劉公公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這些年,主子時常這樣,他也習慣了。

無從勸解,只能陪着。

*

廣平侯府,沈晏已經安詳地躺在了床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上墳?

死吧死吧,早死晚死都是死。

叮的一聲:“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任務完成,獎勵已發放,請宿主查收。”

???

沈晏一骨碌爬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着虛無的夜,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意思?”

系統罕見地遲疑起來:“……任務完成了?”它也很懵。

沈晏:“???”

一人一統都有些沉默。

好一會兒後,沈晏開口:“就,完成了?”

系統:“完成了,你的獎勵已發放,我的能量也發放了。”

沈晏:“……”

系統:“……”

一人一統徹底沉默。

蕭徹是不可能去給沈晏上墳的,所以這是個……bug?

沈晏樂了,往床上一躺,翹起腿:“少爺我不止是最俊俏的,我原來還是最幸運的呀,哈,哈哈……有如此氣運,何愁活不成呢。”

系統:“……”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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