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元壽見自家少爺跑了, 也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喊:“少爺,你慢點兒, 看着點兒路呀……”

主仆二人一陣風似的刮沒了,徒留一室寂靜。

明明只是走了一個沈晏, 卻仿佛走了一個街市上那麽多的人,喧嘩吵鬧瞬間消散。

劉公公開始吩咐人過來收拾房間。

那畢竟是王爺的床,被褥都得換新的。

看着下人一趟一趟來回抱走被睡過的, 換上簇新的,劉公公輕嘆一聲, 昔年, 那位可是能在他家王爺床上打滾的,枕頭底下是他藏着的話本畫冊,還有一匣子新奇小玩意兒,都是從王爺這裏順走的, 也不帶走,就放在王爺的枕頭邊, 但那是他的,誰也不許動。

王爺便也不動, 還每每囑咐下人,收拾床褥時莫要動,動亂了, 那位總胡攪蠻纏, 煩人的很。

劉公公嘆完氣,一轉身就看到自家王爺正看着他。

“呃……”劉公公也不知怎的, 竟有些心虛,下意識別開了眼睛, 而自家王爺已經淡漠的轉開視線,喊了一聲:“春山。”

春山聞聲走了過來,躬身:“主子。”

蕭徹淡淡看着他,問他:“沈晏的心上人帶回來了?”

春山抿唇:“沒有,屬下還沒有查清楚。”

“呵。”蕭徹眯眼,“你如今的辦事能力越來越差了。”

“撲通”一聲。

春山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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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屬下無能,還請主子責罰。”

蕭徹撚着桌上的白玉瓷杯,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麽。

春山跪在那裏也不敢擡頭。

良久,蕭徹開了口,語氣森森:“我以後不想再看到他了,你去殺了他吧。”

???

春山震驚地擡頭,他聽到了什麽?

殺了他?

殺了誰?

沈晏嗎?

那人剛剛才走,你剛才咋不殺?

那人還在你床上睡了一日一夜呢,你咋不殺?

蕭徹見他神色,沉了臉色:“怎麽,現如今我已經吩咐不動你了是嗎?”

春山忙低頭:“屬下不敢。”

“好,那就去吧。”

“是。”

春山恍恍惚惚站起來,恍恍惚惚往外走。

他要去殺了沈晏嗎?

怎麽殺?

春山坐在花園裏迷茫看月亮,這月亮……月亮去哪了?

月亮現在都不屑出來看他了嗎?

“春山……春山……”

有人在呼喚他,春山偏頭,就看到了小跑着過來的劉公公。

“春山呀。”劉公公氣喘籲籲,“這沈公子現在可不能殺。”

春山面無表情:“可王爺讓我殺了他。”

“殺了他,那神醫可就跑了,誰來給王爺治病?”劉公公攥着他的胳膊,生怕他跑去殺人,“這事兒可不能聽王爺的。”

“你是讓我背叛王爺嗎?”

劉公公拍他一下:“這咋是背叛呢……王爺現下可能腦子也不太清楚,你再等等……”

“王爺已經說我辦事不力了,再等下去,我的命先沒了。”

劉公公:“……”

“劉公公,讓他去吧。”木夏不知何時抱臂倚靠在了樹上,“我們當護衛的,唯王爺是從,王爺既吩咐了,自當去做。”

春山聞言有些炸毛:“你咋不去?”明明木夏都回來了,為什麽又跪又殺的事情還是只有他自己?

都是暗衛,憑什麽???

木夏笑了,眼睛往四下看了一眼,朝春山招了招手。

春山覺得他有貓膩,但還是不自覺的湊了過去,畢竟他現在心有些慌,還是下意識信任木夏。

劉公公毫不猶豫的也走了過去。

木夏朝春山一挑眉,壓低聲音道:“你知道王爺為什麽不讓我去嗎?因為他……”

木夏拖長聲音開始賣關子。

春山轉頭就走。

木夏一把扯住他:“我說,我說,因為王爺他不敢。”

“為什麽?”春山皺眉。

“因為但凡王爺真讓我去殺他,我會毫不猶豫一刀斃命,絕不留活口。”木夏笑眯眯。

春山眉頭皺的更深了:“既如此,咋不讓你去?”省的他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木夏笑而不語,只看向了劉公公。

劉公公被他看的一愣,眨眨眼後突然間仿佛醍醐灌頂一般猛拍大腿,嘴裏嚷着:“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呀……”

劉公公收拾了個小包袱塞進春山懷裏,親自将他送出府:“去吧,去殺人吧。”

春山瞪大了眼睛:“???你們都瘋了嗎?”癫病是可以人傳人的嗎?

劉公公拍拍他的肩,用一種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去吧,不用着急回來。”

木夏靠在門上,朝他揮手,目送他離開。

春山就恍恍惚惚抱着他的包袱去執行他的殺人任務去了。

劉公公轉頭盯着木夏看了好一會兒,才搖頭:“是我一葉障目有些東西沒看清楚。”

木夏便笑笑轉身進了府。

劉公公嘆息一聲,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呀。

春山與木夏不同,無論何時,春山都會留沈晏一條命的。

所以那一年,木夏明明就守在一旁,王爺生死之際喊的卻是春山。

王爺的心思……唉……

*

元壽趕着馬車攆上沈晏,他家少爺雖然癫卻還知道爬馬車……

還有救,元壽如此安慰自己。

馬車一路狂奔去到了畫舫,沈晏先寫了封信交給楊固:“你讓綠雲找人送去陽谷山,她知道如何做。”華融這老頭性情不穩定,且沒有道義,說不定哪天就跑了。

楊固接了信去了。

沈晏這才癱在那裏喘氣。

心好累!

系統:“你的心上人現在已經成功認證五位,美女藝人萋萋姑娘,醫生華融,帥氣保镖木夏,司機元壽,管家劉公公同志,十五位尚未認證,醫生華融已經成功打敗。”

沈晏:“那不是我的心上人。”

系統:“就是你的心上人。”

沈晏:“你的心上人。”

系統:“不,是你的心上人。”

“……”

沉默片刻,沈晏長嘆一口氣,有氣無力道:“打敗華融是如何打敗的?”

系統:“按照邏輯來說,認證是蕭徹認為你與他有一腿,打敗便是認為你與他沒有可能了,可,你說蕭徹不可能認為你跟他有一腿,是bug,所以這個打敗是如何打敗的,我也無法按照邏輯來總結。”

沈晏:“統啊,你可以學習人類的優點,但不要學習人類如何說廢話,你現在廢話越來越多,沒有一個字不是廢話。”

系統:“……那你來說。”

沈晏冷哼一聲:“我,無話可說!”

活一天算一天吧,別想,想了也沒用。

“少爺。”元壽突然推開船艙的門,“有小船靠了過來。”

“誰?”

“他說他單名一個泓字。”

泓?

沈晏眯了眯眼,對元壽道:“請他上來。”

沈晏起身整了整衣衫,還對着銅鏡理了一下頭發。

片刻後,元壽引着人進了來。

沈晏躬身行禮:“二爺。”

“長策快起身。”來人托着沈晏的手将他托起來,“多年不見,長策風采依舊呀。”

來人是當年的二皇子如今的慶王爺。

沈晏的畫舫在河上飄了這麽多天,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個人竟是他。

沈晏讓元壽上茶,兩人相對而坐。

二皇子蕭泓與大皇子同年,不同于大皇子的張揚,二皇子為人內斂,溫潤儒雅。

蕭徹剛從冷宮裏出來時,宮裏人都瞧不上他,唯二皇子溫和待他。

當然了,這些事情沈晏都是聽劉公公說的,後來沈晏向蕭徹提及此事,當時蕭徹只平靜道:“刻薄對待還是溫和對待不過人之性格不同而已,我的性格便是對此毫不在乎。”

沈晏當時就忘了二皇子的事情只追着他問:“那你在乎我嗎?”

蕭徹不理他,沈晏就繞着他轉圈圈:“那你在乎誰?”

蕭徹被他纏的頭疼,最後無奈道:“在乎。”

“在乎誰?”

“你。”

沈晏這才心滿意足道:“那不在乎二皇子就不在乎吧,在乎我就好。”

沈晏給蕭泓斟了一杯茶。

二人昔年一同在永延殿念書,二皇子平易近人,沈晏也從向他請教過學問,一聲舊友也是稱得上的。

寒暄一番後,沈晏道:“不知王爺星夜前來可是有事?”

“聽聞長策回京便想一見,可你也知你我的身份如今多有不便,所以才拖到今日,長策莫要怨怪。”

沈晏起身拱手:“王爺折煞我了,我如今便是煞星一個,王爺還願前來,是我的榮幸。”

“長策莫要多禮,快坐。”

等到沈晏再次落座,蕭泓這才說起了正事:“長策對當年之事就無懷疑嗎?”

沈晏眼睛一閃:“王爺這是何意?”

蕭泓微微俯身,壓低了聲音:“長策可還記得小葉子?”

“小葉子?那是雲翊身邊的小太監。”

“雲翊?”蕭泓重複了一遍這二字,嘆息一聲,“你如今依舊這般稱呼他,我便知當年之事必有隐情。”

沈晏垂了垂眼,并未反駁。

“小葉子現在就在我京郊外的莊子裏。”

沈晏倏地站了起來,驚訝的看着蕭泓:“當年皇上不是将雲翊身邊伺候的人全都打殺了嗎?”

蕭泓點頭:“我覺得此事有蹊跷,便買通那行刑的太監保了小葉子一命。”

沈晏怔怔的坐回去,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道:“那二皇子可問出了什麽?”

蕭泓頓了頓,才道:“不若長策自己去問一問。”

沈晏閉眼平複了一下心情後,起身對着蕭泓深深行了一禮:“沈晏謝過王爺。”

蕭泓也起身托起他:“長策客氣了,你我也算舊友,舉手之勞而已。”

沈晏親自将蕭泓送上小船,蕭泓披着鬥篷站在小船上對沈晏道:“長策何時想去,便派人知會我一聲,我來安排。”

沈晏又行了一禮。

看着小船行入夜色當中後,沈晏揮開了折扇,一改方才激動的神情,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系統:“為什麽不現在去見那個小葉子?”

沈晏:“萬一這是一場陰謀,他要殺我怎麽辦?”

系統:“???你不信他?”

沈晏淡淡道:“現如今我除了雲翊,誰都不信。”

“啊……”身後傳來元壽的一聲慘叫,接着是怒吼聲,“你跟個鬼似的站在這裏,吓死我了。”

沈晏回頭,便見船頭處站着一手執長劍身背包袱的人。

那人用長劍指着沈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晏:“……”

元壽走到沈晏身前擋着自家少爺,瞪着那人:“你瘋了?你有毛病?”

春山面無表情:“王爺讓我來殺了你。”

沈晏:“……”

*

木夏回到主院,卧房內已經燃起了燭火。

木夏進了去,便看到主子坐在炭火旁抱着手爐取暖。

只才入了秋而已,王爺的身體已經有些受不住寒了。

木夏走過去撥弄了一下炭火,小聲道:“主子寬心,溫玉已經找到了那京兆尹的孫子,正帶着人往回趕,算路程,也就這幾日了。”

蕭徹靜靜地坐在那裏,臉上不悲不喜的,半晌後,卻突然開口:“你說,他跪在雪地裏時在想什麽?”

木夏低頭:“屬下不知。”

“他這五年是如何活下來的,又去了何處?何以瘋癫至此?”

木夏道:“屬下會查清楚的。”

蕭徹卻突然笑了起來。

木夏悄悄擡頭,便見他明明笑着,卻是一臉的怆然,喃喃自語:“他若是合着那神醫一起來诓騙我就好了,我就能殺了他了,不,我現在就想殺了他,我說要給他尋個與衆不同的死法,可我現在不想等了,就想他死,死了一切就都了了。”

木夏看着那跳躍的火苗,手指不小心碰到後嘶了一聲。

挺疼的。

蕭徹呢喃:“春山已經去了,今晚就能把人頭帶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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