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慶王府燈火通明, 蕭泓披着外袍坐在那裏,臉色很是難看。
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這丁姨娘每日半夜裏都要夜起喝點兒溫水,她守夜時與往常一般估摸着時間早早等着, 可今夜丁姨娘卻一直沒喊人,等來等去她便小心翼翼進去看了一眼, 這一看才發現,丁姨娘根本就不在床上。
小丫鬟屋內院內找了許久也沒找到人,徹底慌了神, 于是便大半夜驚動了整個王府。
侍衛首領也跪在那裏,額頭上冷汗直流, 人什麽時候丢的, 怎麽丢的,他一概不知。
“三姐姐,這位丁姨娘是何來歷?”坐在下首的清秀男子開口問道。
坐在蕭泓身側容貌俊美的女子道:“原是府裏的一個歌姬,具體哪年入的府我倒是……”
“回王妃和十三少的話。”府裏的管家開了口, “丁姨娘入府是在崇明二十一年,崇明二十四年也便是三年前被王爺看中擡了姨娘。”
“身世可清白?”那男子又問。
“是個賣身的孤女。”管家又道。
“孤女?”男子若有所思, “今夜之事,她若是個普通女子, 斷不能避開府裏衆多侍衛自個兒走出去的,是以,要麽是她身手了得, 要麽是被人擄走, 無論是哪一種,這位丁姨娘的身份可都不簡單。”
“被人擄走?”王妃蹙眉, 不敢相信,“難不成有人悄無聲息的進來, 然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不可能。”
“莫非……”管家猶豫,“府裏有內鬼?”
蕭泓一直沉着臉不發一言。
府裏的護衛換班是他特意叮囑過的,隔幾日便會變動一番,就怕被人尋了規律,所以哪怕是府裏的下人都窺探不破,外人若想查清楚更是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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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府裏若是有內鬼,那必是非常親近之人。
蕭泓的視線在屋內幾人身上一一掃過,複又垂了眼,若眼前這些人都信不過,那他這個王爺早就被害死多少次了。
蕭泓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前兩日在京外的莊子裏小葉子被人當着他的面搶走了,當時他還有些懷疑那是沈晏故意搞的把戲,現在看來,也許兩件事之間有牽連。
是誰?
難道真的是沈晏?
他有這麽大的本事嗎?
還是賢王?
這個丁玲兒身上又有什麽秘密?值得這麽大費周章?
“将這個丁玲兒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個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
沈晏是被綠雲一路押送到瑞王府的。
因為綠雲怕沈晏半路跑了。
沈晏無奈:“綠雲,你是來京裏以後才開始腦子出問題的嗎?”她到底是站哪頭的?
綠雲淡淡道:“不,我是在認識你之後才開始腦子出問題的。”
沈晏:“……”
綠雲抱着劍打量眼前眼前人:“我只是很好奇,你平日裏巴巴的往人家面前湊,為何今日給你機會你不去?跟個鹌鹑似的。”
鹌鹑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那不是人家不搭理,所以我現在要臉了嘛。”
“要臉?”綠雲點頭,“那便要來無用了,去吧。”
沈晏:“……”
系統:“綠雲姑娘是本系統在你們這個世界最佩服的人,沒有之一。”
木夏和春山此時已經沒有心情關心沈晏去不去王府了,他們比較關心的是自己的小命,也不知這位丁玲兒能不能保他們的命。
沈晏站在瑞王府側門前垂死掙紮,他白日裏剛從王府跑出來,他今兒是真不想去,他想緩幾日,他才剛被扒了褲子呀,有沒有人同情他一下?
綠雲靠在那裏,冷淡道:“你今天若是不進去,我便去殺了瑞王。”
木夏和春山同時轉頭看她:“???”
春山:“……”這話莫名有些熟悉感。
沈晏驚了:“綠雲,你怎麽比我還癫?”
綠雲:“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退縮,但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
“你答應過我什麽?”
“答應過你要幫你實現你的願望。”
沈晏怔愣片刻,終于想起了這個承諾。
那是他與綠雲相識半年後的一天。
那夜星星很美,他坐在大漠的沙堆上吹羌笛,粗粝的沙子糊了他一臉,卻糊不掉他的笛聲。
悅耳動聽的笛聲打動了綠雲,綠雲走過來,将劍橫在他的脖子上,對他道:“你敢再吹一聲,我就殺了你。”
那時的沈晏慘兮兮道:“你別殺我,我只是太思念一個人而已。”
綠雲道:“那便去見他。”
沈晏嘆口氣:“我害怕,既怕見,又怕不見。”
綠雲冷笑了一聲:“癡男怨女,都是傻子。”
沈晏苦笑一聲,再次将羌笛橫在了唇邊,綠雲的劍壓了壓:“你救了我們,答應你一個願望,你說吧。”
“不用。”沈晏搖頭,“作為一個君子,施恩從不圖報,這是本君子的處世之道。”
綠雲無言地翻了個白眼後:“那我便幫你去見他,若他負你,我便殺了他。”
“是我對不起他,他哪怕對我千刀萬剮我都沒有絲毫怨言,你怎能殺他?”
“于我無關。”綠雲轉身,背對着漫天星辰,裙擺随風飒飒,“這只是我對你的承諾,只要我活一日,此諾必踐,百死不悔。”
沈晏回過神來:“綠雲,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說,就是,就是……”
“不需要就是。”綠雲一把将他推進門,“你想見便去見吧,他不見,我便殺了他。”
沈晏深吸一口氣:“……他可能會殺了我的。”
綠雲笑了笑:“無妨,那我也會殺了他,讓你們死在一起,我會将你們一起燒了,将你們的骨灰放在一個罐子裏,生死相纏,永不分開。”
木夏:!!!
春山:!!!
沈晏捂着腦袋啊啊啊,都瘋了吧。
木夏和春山對視一樣,這位綠雲姑娘一看便是個狠角色,她若是搞刺殺,還真是防不勝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讓公子見王爺嘛,又不是沒見過,天天見呢,見就見呗。
于是木夏和春山,一邊一個攥住沈晏的胳膊,公子,您就走着吧。
沈晏生無可戀的被提着來到了蕭徹的主院。
木夏也瘋了,前幾天,他還冷着臉不讓他進呢,現在就開始提溜着他讓他往裏進了。
“統,你有沒有覺得在這個世上只有我一個正常人?”沈晏問。
系統:“宿主自己覺得就好。”
來到主院,木夏和春山的步子卻停了下來,互相對視了一眼,不過一日不在府裏,王爺的卧房怎麽變成這幅樣子了?
只見王爺的卧房內到處擺滿了大紅的龍鳳花燭,每一對花燭中間都有一個香爐,香爐裏是半人高的香火,粗粗一數,花燭有十幾對,香爐也有七八個,屋裏煙霧缭繞,仿若失火現場。
小厮仆從在劉公公的指使下進進出出,應該是覺得香爐放在屋內不太好,所以正從屋內往屋外挪。
木夏和春山目瞪口呆,這大半夜的不睡覺,折騰什麽呢?
這龍鳳花燭是成親是才會用的,王爺莫不是想成親了?
可想成親也沒有自己點花燭的道理呀,而且誰家點花燭配香爐?
“咳咳咳……”沈晏鼻子異常敏感,被這香熏得咳得驚天動地。
雲翊這是要升仙嗎?
不對……
沈晏突然驚恐道:“統,他不會是想将我燒成灰灑在香爐裏吧?”綠雲剛剛還說要給他倆燒成灰,蕭徹這裏就弄了個香爐,讓他很難不聯想。
而且這是蕭徹能幹出來的事兒。
沈晏開始瑟瑟發抖,他說他不來,綠雲非讓他來,現在好了,馬上就要成灰了……
“你不喜歡這個味道?”
熟悉的聲音傳來。
沈晏擡頭就對上了坐在桂花樹下香爐雲煙後有些朦胧的蕭徹。
他披着厚厚的大氅,腿上蓋着薄毯,正臉色蒼白的看着他。
“你……問我?”沈晏指着自己的鼻子,欲哭無淚,他問他喜不喜歡這個味道,他是真的想把他燒成灰……
這就是雲翊說的與衆不同的死法吧?
他的雲翊腦子果然與常人不同,殺人都能玩出花來。
“我……能說不喜歡嗎?”
蕭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是不喜歡。
“那紅燭呢?”
???
沈晏往屋內瞅了一眼,那龍鳳花燭雕的那叫一個精細,那叫一個好看。
難道是想把自己練成蠟油澆在這龍鳳花燭裏?
那這花燭确實比香灰要強。
“……挺好看的。”龍鳳花燭是成親才用的呀……這也算得償所願了吧……
蕭徹又點頭,果然是喜歡這種好看的。
“過來。”蕭徹平靜地朝沈晏伸出手。
“……”
沈晏看着那只清瘦骨節分明的手,咽了咽唾沫。
雲翊的聲音是難得的溫和柔軟,讓他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去牽那只手,想去抱他,可!!!他還有未完的事兒,所以還不能當香灰也不能當花燭。
沈晏轉身撒腿就跑,然後被木夏和春山一左一右架住送到了自家王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