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華融開了藥, 劉公公親自熬成了黑乎乎的湯汁端到了蕭徹面前,蕭徹沉默片刻後,端起碗一飲而盡。
癫症?
簡直妄言!
華融又上前, 拿了根粗針紮在了蕭徹頸後的一個穴位上,黑乎乎的血流出來, 華融又往他後背上拍了一巴掌,蕭徹一口黑血嘔了出去,然後便暈了過去。
“好了。”華融拍拍手, “刺激過度,淤血堆積導致神思恍惚, 放放血暈一會兒就好了。”
“明日開始紮針給他治腿, 這幾日飲食要清淡,莫要貪歡,不,是不可行房事。”華融說完便甩袖子走了人。
劉公公站在旁邊對上沈晏的視線, 又看着那些香燭,想到王爺的癫言癫語, 他,悟了。
原來不是做糖, 而是真的做香燭。
香燭呀,那是給鬼吃的呀,劉公公又看向窗外那燃着香的香爐, 王爺真的, 真的是……哎……怎麽就能想到這上面去呢。
不等劉公公說什麽,便見自家王爺悠悠轉醒。
蕭徹只覺一直霧沉沉的腦子變得清明起來, 眼睛似乎也亮了幾分,連穿透窗子透進來的光都刺眼了。
仿佛突然間被打通了奇經八脈, 蕭徹用力晃了晃輕松起來的頭,再看向躺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憂心忡忡看着他的人後,那心态就不一樣了。
鬼?
蕭徹忍不住閉了眼,有些不想承認,但似乎真的是鬼迷了心竅!
像是一場夢,夢裏很真切,可醒來後會發現,哦,原來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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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徹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撐着身體下了床坐到了輪椅裏。
劉公公動了動嘴,不知該說些什麽。
沉默了良久後,蕭徹對劉公公低聲道:“去請趙太醫。”
劉公公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應了聲是,關鍵時候還是趙太醫靠譜,那華神醫有一種恨不得弄死整個王府的人的架勢,唯一能制住他的那個人偏偏還躺在床上動彈不了,這都什麽事兒呀。
他家王爺也是厲害,腿動不了就能給人折騰成這幅模樣,若是腿動得了,哎呀,我滴個老天爺呀,那畫面簡直不敢想……太血腥。
不過……劉公公拿手在蕭徹眼前晃了一下,這癫症到底好了沒?
蕭徹擡眼冷漠看着他,劉公公幹笑一聲轉身吩咐人去請趙太醫。
劉公公出門前小聲叮囑木夏:“看好王爺,可不能讓他給公子喂香灰。”這也不知道癫症好沒好,香灰不比蠟燭,吃下去誰知道怎麽樣呢。
“将屋裏的花燭都收起來,還有院內的香爐都撤了。”蕭徹又沉聲吩咐木夏。
木夏轉了轉眼珠,看了一眼黑着一張臉的蕭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晏,想想劉公公的話……哦,他懂了。
木夏應了聲,開始收拾東西。
蕭徹靜靜盯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沈晏看了一會兒後轉着輪椅到了屏風後穿衣裳,
沈晏身體不能動,腦子轉的飛快,香爐,花燭,癫症……還有雲翊說的那些話……
沈晏生無可戀道:“雲翊許是把我當成鬼了。”
系統:“是的呢。”
沈晏:“而眼下,他似乎清醒過來了。
系統:“是的呢。”
沈晏看着床帏,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明明日子往後走,他卻恍惚間又回到了當日被蕭徹壓在腿上扒褲子的那日,原來,那日尚未過去,今日才是後續。
沈晏惆悵地往外看,可什麽也看不到,只耳朵裏能聽見那邊的細碎動靜。
沈晏:“他待會兒會不會直接弄死我?”畢竟想想還挺尴尬的,看蕭徹神色便知道了,越不說話心裏情緒越滿。
系統:“不知,不過你不用擔心,只要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沈晏:“……謝謝,并沒有被安慰到。”若是蕭徹将他大卸八塊後,眼看着他被系統縫補起來活蹦亂跳,蕭徹怕是得瘋吧。
沈晏躺在那裏沒事兒幹,如此這般胡思亂想一通後等來了趙太醫。
兩人一躺一站對上視線時都有些沉默。
趙太醫甚至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做面部表情而異常沉默。
他上前用手指掀開了沈晏的眼皮瞅了瞅,又捏着他的下巴:“伸舌頭。”
沈晏便伸出了他紅潤有光澤的小舌頭。
趙太醫最後摸到了他的脈上,強健有力,此生沒見過比這個脈象還好的。
可捏着的這只手卻又柔弱無骨有氣無力。
趙太醫伸手在沈晏蒼白的臉上用力抹了一把,該不會是抹了粉吧?
“趙太醫。”旁邊一聲沉喝。
趙太醫收了手,回身行禮,表情非常嚴肅:“回王爺的話,沈公子……可能病的挺嚴重的。”
蕭徹手驟然收緊,急聲道:“什麽病?”
趙太醫垂眼:“得了一種太醫瞧不出什麽病的病。”
屋內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中。
蕭徹緊緊盯着趙太醫,給他後背都盯冒汗了,可他說的确實是實話呀。
趙太醫想了想,又道:“許是昨夜勞累過度,今兒有些虛,養養就好了。”昨夜他都睡下了,木夏大半夜的敲窗子,讓他配一些男子與男子歡好的藥來……今兒這麽一瞧,許就是累着了吧,不然他實在是看不出為何脈象蓬勃有力身體健康的人會躺在這裏出氣多進氣少。
神醫說他是裝的……可人家王爺不信呀,次次都得讓太醫來看,他這個太醫當得可真是太閑了……
不給他弄出點兒病來,都對不起王爺這般執着。
趙太醫是被劉公公扯着送出去的,劉公公觀王爺面相,怕他下一刻會将趙太醫給關進地牢去。
沈晏人動不了,已經躺平擺爛了,愛咋地咋地吧。
蕭徹臉色有些陰沉,劉公公也不敢說話,偷眼瞧沈晏,沈晏幹脆閉上了眼睛。
春山過來換值木夏,見院裏氣氛不對,小聲問他:“發生何事了?”
木夏一揚眉:“王爺得了癫症,将公子當成小鬼養着了……”瞧瞧院裏這些香爐,他本以為是王爺突然開始信神佛,原是為了喂養小鬼……難怪春山屋子裏的那些符篆都被燒了,原來是怕傷了小鬼。
“被華神醫紮了兩針紮清醒了,提醒你小心點兒,王爺現在想殺人。”喂蠟燭……你說王爺咋想的呀,哈哈哈哈……
這事兒光想想就想大笑兩聲,多荒謬呀,可那是王爺呀,誰敢嘲笑他?
木夏面無表情:“這事兒大家心裏清楚就好,莫要多問。”
春山張大了嘴,不過一夜而已,府裏又換了個話本子嗎?
不生世子改養小鬼了?
春山只覺背後一涼,下意識靠近木夏:“那我可以再尋些符貼在屋子裏了嗎?”
木夏看他一眼:“你莫不是想以此種方式來嘲諷王爺?”
“!!!我沒有。”
木夏:“你猜王爺會如何想?”
王爺得了癫症,把人當鬼,燒了的符篆又貼了起來……
春山打了個寒顫:“可我怕,咋辦?”
木夏揚了揚下巴:“允你與我一間屋子同住吧。”
春山看他一眼,不屑地朝他“呸”了一聲。
“三哥,你醒了嗎?”外面傳來蕭允的呼喊聲,春山轉身攔住了往裏進的人。
“請七皇子稍等,容屬下通傳一聲。”
“喊就行了呗。”蕭允揚聲,“三哥,我能進去嗎?”
蕭徹聞聲,看了一眼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擡手将床簾放了下來,然後朝劉公公點了點頭。
蕭允進來時,一眼就先瞧見了那放着床簾的床,畢竟一大清早的,這床捂的這麽嚴嚴實實就很惹眼,很奇怪。
但他也沒問,畢竟……也沒什麽好問的,問什麽?
難道是揶揄地問“三哥,你床上藏着人嗎?還遮擋着。”
聽聽這話,會被木夏一劍捅死的。
蕭徹看到他也沒說話,蕭允也習慣了蕭徹的冷淡,自顧自的往椅子上一坐,興奮道:“三哥,你知道嘛,大皇兄被父皇罵了。”
躺在床上的沈晏聞言睜開眼睛,豎起了耳朵。
蕭徹不言語,蕭允自個兒往下說:“昨兒大朝會,大皇兄沒上朝,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合宮裏都知道大皇兄晚上見鬼被鬼吓暈了,還請了和尚道士做法,父皇氣的罵了好一通,昨兒晚上本該去貴妃娘娘那裏的,也沒去,改道去了淑妃那裏,哈哈哈哈……”蕭允說完便愉悅的笑了起來,“大皇兄平日裏那般嚣張,現在陰溝裏翻船了吧,怕是虧心事做多了遇見鬼了呢。”
沈晏:“……你的鍋。”
系統:“不,你,是你的鍋。”
“三哥,待會兒我要去賢王府探病,一道嗎?”
蕭允也只是順口問問而已,三哥才不會去呢。
“二皇兄估計也得去,大皇兄看到他怕是臉都要黑了吧,不行,我得早點兒去瞧熱鬧,不能錯過了。”
蕭允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頭道:“三哥,沈家的那個小胖子給小八做伴讀,還算比較安分,你放心,有我盯着呢。”
“比較安分?”蕭徹終于開了口。
“他吧……”蕭允撇嘴,哼了一聲,“他第一日入永延殿,便給每個伺候的小太監都打賞了一錠銀子,還給我們都送了禮……不過你放心,我沒要……我才不要沈家的東西呢。”
“不過三哥,蕭承軒那小子不僅收了他的禮,還給他還了禮,現在他和小八跟在蕭承軒身後跟倆小跟班似的。”
蕭允有些不爽的哼哼了一聲,嘀咕道:“小八是三哥的親弟弟,憑什麽……”
蕭徹擡眼掃過來,蕭允立刻噤聲。
摸了摸鼻尖,小心看了一眼蕭徹後,蕭允又小聲道:“父皇前日又誇承軒了……”
蕭徹淡聲道:“你若将心思放在念書上,未必就比他差,若不願放在念書上,就不要去與他争這些長短。”
蕭允低低應了聲:“知道了,那我先去了。”說起瞧熱鬧,蕭允又眉飛色舞起來,跳着跑了出去。
劉公公無聲笑了笑:“到底還是少年人心性。不過,這賢王世子卻也着實耀眼,七皇子與他差不多歲數,做叔叔的比不過子侄,卻也不怪七皇子怨念。”
賢王性子張揚,倒是生了個好兒子,這世子打小就聰慧,且性子沉穩,學問自是不用說,連皇上都忍不住時常誇贊,說他的聰明勁比得上當年的蕭徹。
穩重若二皇子,聰慧如三皇子,又沒有自家父王的張揚不羁,比之冷漠的三皇子還多了許多溫潤,這樣的皇孫,誰能不喜歡呢?
這其中受傷害最大的莫過于沒有母妃可依靠又與之同齡的七皇子了。
前有蕭徹,後有賢王世子,這七皇子也是不易。
劉公公往屋外瞧了瞧,壓低了聲音:“主子,您說聖上會不會因為看中世子而立賢王為太子?”
在劉公公看來,賢王此人是不堪大任的。
五年前,皇上曾幾次暗示過要立蕭徹為太子,就差一道诏書了,後來出了那事兒後立太子一事便耽擱了下來。
可皇上到底是年歲大了,這太子早就該立了。
大皇子雖張揚但不纨绔,二皇子老成持重,五皇子六皇子今年剛成年,一直聽話懂事,不出衆但也不差勁,七皇子年紀小些,若沒有對比,倒也是個出色的。
衆皇子都不錯,可賢王世子實在是太優秀太耀眼了。
且少年意氣風發,總比那些滿腹計謀的成年人要讨人喜歡的多。
這人啊,這年齡越大,越喜歡少年氣。
蕭徹似是被聽到劉公公的問題,只道:“擺膳吧。”
劉公公也沒期望得到蕭徹的回答,轉身就出了門讓人上飯。
蕭徹又讓人送了盆熱水進來,然後将床上的簾子掀了起來。
沈晏迅速閉上眼睛裝死,他現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把他當鬼養然後又清醒了的蕭徹。
蕭徹伸了伸手發現他坐在床邊夠不着躺在裏側的沈晏,于是他便拽住床褥将人平行拖到了床邊。
沈晏眼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完了,完了,要殺他了嗎?
臉上一熱……
沈晏呆了,蕭徹竟然在用熱巾帕給他擦臉,濕乎乎熱騰騰的巾帕覆在臉上,還挺舒服的。
擦完臉還給他擦了手,仔仔細細,連指頭縫都沒放過。
沈晏:“……他不會是想把我洗幹淨然後煮了吃吧?”食其肉飲其血方可解恨。
系統懶得理他。
沈晏悄咪咪睜開眼睛,就見下人往蕭徹手裏放了碗粥。
蕭徹用勺子盛了粥先吹了兩下,又放在唇邊試了一下溫度,然後才喂到了沈晏嘴邊。
沈晏眨了眨眼,下意識張開了嘴,一勺溫熱的帶着清香的米粥便入了口。
一人喂,一人吃,就這麽沉默着将一碗粥喝完了。
将空碗遞給下人,蕭徹拿起細軟的絹布給他擦了擦嘴,又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給他蓋好後,才轉身離開。
沈晏眨眨眼:“統……”
系統:“莫問,不知,不懂,看不明白,也猜不透,亦分析不出他在想什麽。”
沈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