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沈晏醒來時覺得渾身痛疼難忍, 呼吸都像是在被刀子紮一般痛苦，沈晏低吟：“統，我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疼？”
沒有回應。
沈晏想要撐起身體, 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只一動便出了一身的虛汗, 只能艱難的轉頭看向身旁，想要喊蕭徹。
卻見一旁蕭徹驚慌地看着他，抖着的手想要觸碰他卻又不敢碰他。
“雲翊？”沈晏虛弱地開口, “你怎麽了？”
“統？統？”同時沈晏在腦子裏喊系統。
蕭徹抖着的手終于還是伸過來慢慢撩開他的衣衫，聲音顫的都連不起來：“你, 你, 你……”
“我？我怎麽了？”沈晏覺得說出一句話便像是耗費了所有力氣，他掙紮着低頭看向蕭徹視線所在之處，便看到了自己布滿傷疤的身體。
沈晏一驚之下猛烈的咳嗽起來，這一咳像是要了他的半條命, 但沈晏沒時間顧念自己，他在腦海裏不停地喊着：“統？統？你去哪兒了？咳咳咳, 咳咳咳，統……”
沈晏驚懼之下喊出了聲：“統……”
蕭徹俯身抱住他, 一邊輕輕拍着他的背，一邊沖着外面吼：“木夏，去将華神醫帶回來, 快去……”
木夏領命而去, 劉公公聽到裏面不對勁沖進來便瞧見了床上抱在一起狼狽不堪的二人。
公子臉色煞白毫無血色，無力地靠在王爺懷裏像是下一刻便要昏厥過去一般。
還有公子的身體, 公子的身體……
劉公公驚得直接喊出了聲，公子身上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了那麽多的疤痕, 那露在外面的胸口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錯落的疤痕。
這是得受了什麽樣的傷才能留下這麽多的傷疤？
蕭徹用被子裹住他：“長策，你忍忍，你再忍忍……”
沈晏用力抓着蕭徹的胳膊，神志有些不清醒，只喃喃着：“統不見了，它不見了……它從我身體裏消失了……”
任務沒有完成，系統不會離開的，除非出了意外。
“雲翊……”沈晏恍惚，“我可能要死了，雲翊，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別難受……”當初他與系統開啓任務時便知，要麽成功，要麽共死，現在怕是真的要死了。
“不是的，長策，你聽我說……”蕭徹眸子發顫，滿目赤紅，“不是的，你不會有事兒的，不會的……”系統說要保全沈晏，而現在沈晏竟變得如此，怕是系統的另一個謀劃也失敗了。
“雲翊……”沈晏看着蕭徹，想要同他說些什麽，卻實在是力不從心，竟是眼睛一閉昏死了過去。
“長策……”蕭徹急切之下，喊着“華神醫”，竟是撐着身體從床上下來，雙腿着地走了兩步後才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劉公公驚得瞪大了眼睛，可此時此刻他不知該作何反應，床上公子生死不明，床下王爺的腿竟是能動了……
“王爺……”劉公公沖過去，着急地想扶起蕭徹，蕭徹卻甩開他的手，紅着眼睛狠狠盯着自己的腿，為什麽他的腿能動了？
蕭徹雙手撐着地，是他，一定是他吸取了長策身上的能量才這般的。
木夏快馬到了賢王府，恰好在門口遇到了背着包袱拍拍屁股要走人的華融，木夏二話不說将人擄到了馬背上，華融拍打着他，呵斥道：“我已經救活賢王世子，不需要再給你家王爺瞧病，怎麽，你們不會是要反悔吧？”
木夏一言不發，只用力拍着馬，到了王府門口，木夏拽着華融就往府裏跑：“華神醫，求你救命。”
華融不屑：“咋的，你家王爺要死了？”
“是公子，公子病了。”
華融翻白眼：“沒有比他身體更好的了，他生個屁的病。”
可等華融的手搭在沈晏的脈上時，眉頭倏然皺緊，瞪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嚴肅道：“他做了什麽？怎麽身體突然破敗成這副模樣？”
“他會死嗎？”蕭徹攥住他的胳膊，眼睛直直盯着他，咬着牙問。
華融掀開沈晏的眼皮瞧了瞧，視線往下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幾道疤痕，然後一把扯開沈晏的衣衫，怒目圓睜：“他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兒？”
蕭徹攥着手，一字一句如泣血：“六年前身中數箭留下的。”是一百零三箭。
時至今日，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當年那個中了一百零三箭的便是長策。
蕭徹“撲通”一聲跪倒在華融面前，因着雙腿尚用不上力氣，他匍匐在華融腳邊：“求神醫救他，我願一命換一命。”
華融見他竟然能跪了，心下驚奇：“你腿好了？”
“求神醫救他。”蕭徹一個頭一個頭磕下去，砰砰作響，額頭瞬間血跡斑斑，“求神醫救他。”
系統為了長策選擇了消亡，可他卻靠着吸取長策的性命而治好了雙腿。
為什麽？
老天為何要對長策如此不公？
木夏春山還有劉公公一齊跪倒在地：“求神醫救救我們家公子。”
華融深深吸了口氣，一個賢王世子還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這邊又來一個沈晏，莫名其妙變成這般模樣，這京裏的水土怕是被那個狗皇帝給污穢了。
“我盡力試試。”華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的身體實在是奇怪，按理說這麽重的傷早該死了，但傷口卻都已經好好結了疤……暫時應是死不了，我再瞧瞧，不過哪怕死不了，這輩子怕是都得纏綿病榻了……他以前好好的，怎會突然如此？”實在是太奇怪了。
聽到“死不了”三個字，蕭徹終于喘上一口氣來，這口氣一續上，便覺渾身發冷，冷的牙齒都開始打顫。
這是太過驚懼所致，華融拿出針給蕭徹紮了兩針讓他平靜，也不再多問，又往沈晏身上紮了一排針。
沈晏已經醒了，他閉着眼躺在那裏，急切地喚着系統，可系統再也沒有給他回應。
他能感覺得到，系統已經離開了。
是真的離開了。
華融出去給沈晏開藥方，走了兩步後，轉頭看着蕭徹：“伸出手我給你把把脈。”他非常好奇，蕭徹的腿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怎麽會突然有了知覺。
“不用了。”蕭徹搖頭，“既然已經與神醫說好，便不應食言，神醫若願意幫我給長策治病，任何條件我都答應。”
“……”華融看着蕭徹腿，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撚着，欲言又止。
他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上趕着非得去看他的腿吧？
真是風水輪流轉，呸。
劉公公急道：“神醫快給我們公子開藥方，老奴着急讓人去抓藥呢。”
華融這才出了去。
蕭徹坐在床邊，與睜開眼睛的沈晏四目相對。
“雲翊，你別怕……”沈晏艱難勾起一抹笑，“我沒……”
“我知道系統去了哪裏。”
沈晏面上表情一僵。
蕭徹心死，既然他能從嘴裏說出這些，便證明系統真的消失了。
“你知道？”沈晏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是。”蕭徹點頭，“我知道。”
沈晏實在是不敢置信：“你怎會知道？”
蕭徹擡手撫了撫他蒼白冰涼的臉：“我能聽得到它的聲音。”
蕭徹的腿很痛，卻比不上他的心更痛。
蕭徹慢慢将他知道的一切說與沈晏聽，包括後來的系統二號以及系統讓他轉達的話。
沈晏聽完後沉默良久，眼角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他哽咽道：“它都是為着我……”原來它這些時日的反常竟是因為這個，他卻沒有察覺，還總奚落它。
沈晏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之前系統就說過，它消亡後自己會身體虛弱可能一輩子纏綿病榻卻不會死，現如今在這般情況下系統還是拼盡全力保了他一命。
可是，他都沒來得及跟它說一聲再見。
君子一諾死生不悔，他到底是沒能兌現當初對系統的承諾。
沈晏只覺後悔不已，心痛難忍，以至于沒發現蕭徹那仿佛染了血的眸子。
蕭徹看着躺在床上被抽走了大半條命的沈晏，恨恨地抓着自己的腿。
系統消失了，沈晏變成了這副模樣，他的腿卻好了起來。
是他，一切都是因為他。
長策變成如今這般模樣都是因為他，是他像一條蛆蟲一樣吸附了沈晏的骨血才好起來的。
不，不止他，還有很多人，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想長策好好活着。
蕭徹咽下湧到喉頭的腥甜，嘴角勾起一抹笑，既然長策不能好好活，那就都別活了，他要讓那些人給長策陪葬。
當然了，他也得給長策陪葬，長策如今這般模樣，都是拜他所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