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躺在棺材裏時沈晏不止一次想過, 若他能有預知能力就好了,知道自己何時會死,死前他一定會與他在乎的人好好珍惜最後的時光。
而此時, 他知道,他要死了。
滋啦聲後, 無論他如何呼喚,都喚不出系統,他便知道系統其實早就沒了, 這個提示聲應該是對他最後殘存的意識提醒。
他早就該知道,他與系統是一條命, 怎會系統沒了, 他還能獨活呢。
那提示聲,雲翊也聽見了。
沈晏看着背對着他站在窗邊沉默望着夜空的人,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相愛時發誓說要同生共死,永不相棄, 可上天給予機會明确告知死亡的時辰時,又怎會舍得帶着捂在心尖尖上的人一起去死呢。
沈晏看着蕭徹那雙筆直的腿, 他的雲翊今兒才活過來呀,他的雄鷹才找回自己的翅膀。
沈晏低低嘆了口氣。
“別嘆氣。”蕭徹轉身看着散亂着長發坐在床上的人, 淡淡道,“放心,我的腿方好, 不會傻到陪着你死的。”
說完, 蕭徹來到床邊上了床,翻身背對着沈晏躺了下。
沈晏眼眶瞬間紅了, 若真是如此,該有多好。
沉默片刻後, 沈晏從後面貼住蕭徹抱了上去。
蕭徹一動不動。
沈晏小聲道:“雲翊,我冷,你抱抱我。”
沉默一瞬後,蕭徹最終還是翻身過來将他抱在了懷裏。
這一夜,兩人就這麽一動不動躺到了天亮。
天亮後,宮裏來了人,說皇上病了,要見瑞王殿下。
幾個皇子哪怕是賢王殿下聽到皇上病了的消息昨兒也進了宮侍疾,唯獨不見瑞王。
蕭徹轉着輪椅出來,冷漠道:“本王也病了,進不了宮。”
太監往蕭徹身上看了一眼,猶豫再三後問:“不知王爺哪裏不舒服,老奴讓人傳太醫過來瞧瞧。”他看着也不像病了的樣子,再怎麽着也該先進宮看看皇上呀。
蕭徹冷笑一聲:“快死了,能治嗎?”
*
宮裏,崇明帝半靠在床上由着七皇子給他喂藥。
傳旨太監回來輕輕朝他搖了搖頭。
崇明帝便嘆了口氣。
他病的其實也不是很重,就是那日被驚着了,但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情,他也想借此機會好好整一整這紛亂的思緒。
這一休息,也看出了些事情來。
崇明帝目光沉沉地看着蕭允,蕭允擡頭,有些驚慌道:“怎麽了,父皇?”
“無事。”崇明帝搖了搖頭。
他有八個兒子,怎麽也沒想到最後在他床榻前伺候着的竟然是這個小七。
而此時說病的快死了的瑞王爺則出了王府,見了金吾衛的将軍。
“一家一家搜,一個都不能放過。”
金吾衛将軍拱手抱拳:“是。”
铊夷族巫蠱之事現在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淑妃同黨必然是要盡快抓住的,不然是要出亂子的。
“王爺。”溫玉小聲道,“您有沒有想過此事與沈千昱有關系呢?”
那日他在那鬼面人手裏是狼狽逃走的,可惜春山不在,若春山在就好了,就能認出是否是六年前之人了。
蕭徹面沉如水。
沈千昱與慶王世子推賢王世子下樓一事大概率是有關系的,也可能與铊夷族有關。
蕭徹之所以一直沒動他,一則是沒想明白六年前的沈千昱與沈晏無冤無仇,沒有理由要不遠千裏去殺他。
所以沈千昱只要沒對沈晏動過壞心思,他現在就是要去殺皇帝都與蕭徹無關。
二則是沈晏對他這個弟弟還挺看重的,若沈千昱再出什麽事情勢必是又紮了沈晏一刀,所以他一直沒動沈千昱。
可現在嘛,就沒什麽好忌諱的了。
“去廣平侯府。”
蕭徹帶着金吾衛的人到了廣平侯府。
元壽看到蕭徹帶着人來,驚得瞪大了眼睛。
他好些日子沒見公子了,這幾日他又發現了些事情要告訴公子,還沒等去呢,這瑞王咋就上門了?
廣平侯不在府裏,赫連柔也不在,只有老管家迎了出來,看到蕭徹也是愣了。
溫玉上前:“我們奉旨查淑妃同黨,請問府裏梅姨娘住在哪個院子?”
老管家皺眉:“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淑妃同黨與我們姨娘有何關系?”
溫玉推開老管家,揮了揮手便帶着人直奔梅姨娘的院子去了。
侯府嘛,他熟得很。
“瑞王爺入侯府抓人,可有聖旨?”沈千昱分開府裏那些慌亂的下人走上前,靜靜看着蕭徹。
蕭徹看到他,面無表情道:“将二少爺一并帶走。”
“王爺……”老管家上前擋在沈千昱身前,急切道,“這是廣平侯府,沒有皇上的聖旨,不是您說帶我們少爺走就能帶走的。”
蕭徹冷笑了一聲。
木夏上前:“誰敢阻攔,殺無赦。”
金吾衛副将小聲道:“将軍,如此不妥吧?”
金吾衛将軍淡淡看了他一眼,副将立刻垂眼,将軍一直以來正直無私,不徇私情,怎麽如今竟然如此聽瑞王的話?
沈千昱抓住了老管家的胳膊佯裝驚慌,老管家護着他後退一步:“瑞王爺,抓人也得有證據吧?總不能平白無故……”
蕭徹已經懶得聽他說了,轉着輪椅轉身,木夏上前推開老管家,一把攥住了沈千昱的胳膊:“二少爺,随我們走一趟吧。”
沈千昱自知逃不過,輕輕搖了搖頭,人群中一人便收回了邁出去的腿。
廣平侯府的侍衛們要動手,被老管家制止,老管家看着被帶出來的梅姨娘,又看着被制住的沈千昱,道:“姨娘和二少爺莫慌,等老爺回來,便去接你們。”
說着,老管家往蕭徹的背影那裏看了一眼,大聲道:“朗朗乾坤,天子腳下……”
老管家話都沒說完,蕭徹的馬車便已經從侯府門前噠噠噠走遠了。
老管家急的跺了一下腳,招手将躲在一旁的元壽叫過來:“快,快去瑞王府找公子。”
元壽快哭出來了:“他今兒敢上府裏來抓人,公子不會,不會被他給弄死……”
“呸。”老管家連呸三口,“快去找公子。”
元壽這才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老管家又叫來另外一個下人:“去找侯爺,快去。”
見人都去了,老管家站在那裏,怎麽也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何事。
梅姨娘和沈千昱被蕭徹帶回了刑部大牢,直接以淑妃同黨的身份給關了進去。
聽聞蕭徹無旨直接闖了廣平侯府抓人,刑部衆人直接齊刷刷後退一步,以示此事與他們無關。
瑞王怕是瘋了,怎敢如此?
廣平侯接到消息後急匆匆來了刑部。
這個瑞王到底在做什麽???
見到蕭徹,廣平侯府雙手撐在桌上看着書案後面無表情的的蕭徹,咬牙道:“我說過了,此事我會查清,王爺這是做什麽?”
蕭徹盯着他瞧了幾眼後,朝木夏擡了擡下巴:“廣平侯與淑妃一案有所牽連,抓起來一起審。”
“你瘋了?”廣平侯面容都有些扭曲了,“你闖了侯府,抓了侯府的人,朝臣是可以參你一個謀逆之罪的,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蕭徹靜靜看着他:“侯爺是在替我擔心?”
廣平侯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盡量心平氣和:“你現在将人放出來由我帶回去,此事就當沒發生過。”
他的計劃三番四次被破壞,他已經很容忍了。
蕭徹跟只瘋狗似的在外面亂咬,晏兒……哦,晏兒病了,被瞞的死死的。
廣平侯看着蕭徹波瀾不驚的眼睛,便知他根本就沒聽進去,只能壓低聲音道:“晏兒回府說要與你成婚,要與你一起埋在我家祖墳裏,你現如今是要帶着他一起去死嗎?”
蕭徹笑了,死?
是啊,沈晏要死了。
這次是确确實實要死了。
不是假的呦。
有倒計時的那種。
蕭徹探身,伸手拍了拍廣平侯的肩膀:“侯爺,去牢裏好好待着,你還能活三十一天。”
廣平侯:“???”
瘋了,瘋了,這是個瘋子。
沈煦就這麽被關進了刑部大牢,與他的姨娘還有二少爺關在了一起。
木夏雖一直在聽命行事,可卻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廣平侯的話是有道理的。
廣平侯是侯爺,哪怕給他安了個淑妃同黨的罪名,也不能就這麽抓進來的,朝臣若參,王爺是沒辦法辯駁的。
木夏一時間有些迷茫,王爺的腿好了不該是在府裏好好慶祝嘛,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木夏想要說些什麽,一偏頭就看到王爺執筆在紙上寫着什麽。
七皇子,父皇,長策,廣平侯,成國公,成淮寧,蕭雲翊。
木夏不知是何意思,便也問了出來。
蕭徹放下筆,用手彈了彈紙張:“這是他們死的順序,不能亂,得一個一個來。”
木夏倏然瞪大了眼睛,驚呼出聲:“王爺,您在說什麽?”七皇子他明白,皇上他也明白,可剩下的人呢?
蕭徹看着紙上的字,廣平侯等人沈晏還是在乎的,所以不能死在沈晏前頭,得等沈晏死了後才能動手。
成國公當年眼瞎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廣平侯,惹的他那個多疑的父皇如此忌憚,是他們這些人聯手将長策逼到如此地步的,所以他們都該死。
他想與長策同生共死,可長策似是要将他扔下了。
蕭徹又拿起筆,在長策後面寫上了雲翊二字,将最後的蕭雲翊劃去,然後看着木夏:“我有一事相求。”
木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蕭徹垂眼看着他:“若我哪一日死了,這廣平侯幾人還沒死,你去殺了他們。”
“王爺……”
蕭徹淡聲道:“有問題?”
木夏重重叩首:“屬下遵命。”
蕭徹滿意了。
他還是不要沾染這些人的血才好,不然到了墳裏,長策不肯跟他睡一口棺材可如何是好。
也不能入沈家的祖墳,更不能入成家的墳,不然到了下面,他們會到長策面前告他的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