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大雨過後,涼爽的空氣中還帶着幾分潮意,濕漉漉的草地吸飽了雨水,沒有草皮覆蓋的地方卻是一片泥濘。荀彧一面避開着腳下的水窪和身邊來來往往的軍士馬匹,一面慢慢向中軍帳走去。在他的周圍,剛剛返營的隊伍正在安頓,一切雖是有條不紊,到處卻都鬧哄哄的。他們這次又打了勝仗,還掠回了不少胡人的馬匹,因此全營上下無不振奮,就連傷兵的臉上都帶着喜氣。

帳外的守衛認得荀彧,見他來了,上前道:“荀大人,将軍正在帳中議事,請大人稍候,卑職這就去通報。”

荀彧道:“不必了,我在這裏等。”

他向來不到營中參與議事,即使有什麽想法也只在和張遼獨處時與之探讨,一來是考慮到這支隊伍成分複雜,擔心各方線人未能盡除,容易洩密,二來則是知道軍中将領大多是不屑與坤澤共事的乾元,自己雖挂職監軍,卻無實權,既身為坤澤,又是家眷,若讓他們看到自己公然插手軍務,想必會在背後非議張遼,對他在軍中立威不利。因此,每次遇到這樣的場合,他總是主動回避。

不一會兒,帳內散了會。荀彧待諸将離開後才入內,就見張遼獨自坐在裏面,正在解腕甲上的綁繩。自從入夏後鮮卑首次南下以來,張遼已帶騎兵阻擊過數次,不曾有一次失手。但這一次的鮮卑人似乎格外狡猾,雙方人馬在平城以南周旋了近半月,張遼才找到機會将其殲滅。先前他出去最多不過七八日便回來,這次雖然曾在中途往南補了一次糧,但由于太過匆忙,都沒來得及回馬邑與荀彧見面。兩人自開戰後便是聚少離多,這次更是逾半月未見,成婚以來他們還從未分開過這樣長的時間。荀彧在起初的幾日裏還不覺得什麽,但十日之後就不免開始擔心,此刻終于見到,先快速将對方打量了一遍,見他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這才松了口氣。

張遼見他來了,停下動作,示意他到身邊來坐。在荀彧走近的短短幾步間,他什麽也沒說,目光粘在對方身上,只盯着他看。荀彧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卻發現他的神色遠不如外面的将士們那般喜悅,一邊坐下一邊問道:“打了勝仗,文遠不高興嗎?”

張遼沒有立刻回答,反問:“你怎麽樣?”

荀彧笑了笑:“我還能怎樣?除了去地裏看看,便只能在家睡覺,日子都過懶了。”

他絕口不提過去幾日的擔心,又道:“伯侯命人額外趕制的一千張弩,前幾日已經送到了,你沒回來,我就先放在了城裏。另有八百領馬铠,雖還遠遠不夠,但晉陽那邊一時也湊不出更多,尚需再等一等,暫且忍耐。”

他開春之前就曾讓杜畿幫忙再籌些軍械,但杜畿畢竟只是郡府的主簿,縱然有心為他辦事,卻難免受到各方掣肘,因此上一批軍械送來之後,這一批竟是遲遲拖到現在,且數量上也有折扣。荀彧知道他在晉陽艱難,能湊到這些已是不易,自然不會有任何的不滿,但每每面對張遼,想到敵衆我寡,前方将士浴血而戰,又只恨不能空手為他變出更多的軍械來。

張遼見他面帶歉然,安慰道:“八百領,夠用了。你別再為此勞神。”

荀彧道:“今秋之後,應當會好些,只是不知能否趕在鮮卑主力南下之前完成。”

說到這裏,他突然明白了張遼為何會面無喜色。這段時日以來,他們雖數戰皆勝,但遭遇的都是小股流竄劫掠的鮮卑騎兵,并非其主力,因此也不曾遇到真正的逆境。這次阻擊被拖得這樣久,也許是對方有意試探,為來日主力南下做準備,甚至有可能趁他們在雁門立足未穩而提前南下。張遼軍中的士兵大多不是邊軍出身,其中更有不少新兵,這樣的勝利會讓他們歡欣鼓舞,可在張遼的眼中卻不值一提。士氣高昂固然是好事,可接下來要面對的才真正令人擔憂。

“文遠可是擔心鮮卑大軍南下之日将近?”

張遼點了點頭,卻道:“從前在西涼軍時我曾留意過,在馬邑東北,至陶縣的北面,有幾處适合伏擊的地方。鮮卑人若想南下,必會經過那裏。這幾次出征我又去看了看,确實可用。我打算到時帶人馬去那裏設伏,這比正面迎敵更有把握。”

荀彧聽他提到伏擊,并不覺得奇怪,他自己本來也是這樣想的,但張遼竟然早在西涼軍時就仔細勘察過伏擊的地點,這才是令他吃驚的地方。據他所知,西涼軍向來以威猛著稱,極少采用伏擊或迂回的戰術,想來呂布自恃武力過人,高順又過于剛猛,缺乏變化,所以不屑使用。張遼在那時候就有過這樣的主張,卻沒被采納,着實令人遺憾。以西涼軍當日之勢,若能避免一味猛沖損耗兵力陷入苦戰,轉而輔以或伏擊、或聲東擊西等更為靈活的戰術,也許等不到糧草告急就能結束戰鬥,那麽後來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

他從前與張遼私下談兵的時候,總不由自主地産生惜才之感,如此适合統軍的将才竟然甘于屈居呂布、高順之下,他雖從未在張遼面前表露過,心裏卻時常替他感到惋惜。剛才聽對方提到伏擊的地點,他就更加确信,盡管那二人皆是張遼敬仰之人,但正因如此,他的才能也在跟随西涼軍的那段時日被埋沒了。

他從張遼的幾句話聯想到這許多,一時有些出神。張遼見他突然沉默,以為他還在擔心今後的戰事,忍不住向他靠近了些,伸手在他的手上握了握:“你放寬心,辦法總會有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有一人未經通報自帳外闖入,剛走進來,看見兩人的姿态,“哎喲”一聲,又轉身往外走。

“蟬姐,”張遼松開荀彧的手,叫住她,“什麽事?”

“哦,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那幾個俘虜你若不想親審,我就帶走了。”貂蟬語速極快地把事說完,似乎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待,“我說完了,你們繼續。”

她說着就大步往外面走,可出帳之後又突然頓住,回頭問道:“對了,李大夫來過了嗎?”

她說的李大夫乃是軍中的大夫,荀彧心裏一驚,看向身邊的人:“你受傷了?”

“一點皮肉傷,不礙事。”

張遼見貂蟬問完就跑,顯然是故意為之,卻拿她沒有辦法。他自己常年在外征戰,受傷如同吃飯一般,像這樣的傷口早不記得有過多少,從前在他身邊的呂布高順等人也和他一樣,對此等小傷根本不會在意。先前他受傷時曾被荀彧看見一回傷口,那是頭一次有人在他受傷後用如此擔憂而關切的眼神看他,讓他恍惚覺得自己也是被人放在心尖上疼惜的。那樣的眼神他其實很想再多看看,卻終究不忍讓對方擔心,此後每次有了傷口,都是在軍中包嚴實後再進城去見他。剛才荀彧進來時,他正準備解開腕甲,自己把傷口處理一下,但見荀彧來了,便沒有再動。這時見對方又開始打量自己,知道躲不過去,只好把腕甲解開:“真的沒事,很快就好的。”

荀彧見那腕甲已然裂開了,暗怪自己剛才沒有發現,又見他小臂上綁着一截布條,幾乎已全被染成了紅色,不由皺起眉頭,立刻讓人去請大夫。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先給張遼松開布條。那傷口顯然是被利器所刺,雖只有半掌寬,卻紮得很深,這時依然在斷斷續續地滲血。荀彧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大夫為他處理,待全部弄好,大夫離開後,才從懷裏取出一方絹帕來,替他把傷臂上的血污擦幹淨:“今天回城裏吃飯吧?我讓金大娘做點好吃的給你。”

張遼見他眉間憂色不減,語氣卻像在哄小孩,突然很想親親他。但這個念頭還未付諸實施就先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心如擂鼓,不敢再想,只“嗯”了一聲,便把目光轉開了去。

***

此後又過了月餘,轉眼秋收将至,荀彧每日忙着安排各處準備秋收,張遼卻因近來沒有戰事,難得停下來喘一口氣。雖然兩人都知道這是鮮卑大軍南下前最後的寧靜,但對于秋收和戰前的準備來說,能多一天便是一天,因此他們一天也不願意浪費。

這天荀彧正和荀箋及金小滿讨論收谷的事,軍中忽然來人,急着要見張遼,得知張遼還在休息,便對荀彧道:“大人,我軍斥候在諸聞澤東岸發現鮮卑大軍,勞煩大人轉告将軍,請他盡快歸營。”

“有多少人馬?”荀彧問。

“據斥候粗算,至少有五萬,其中包括鮮卑王庭的人馬,皆由鮮卑王步度根親自統帥。”

荀彧讓他在此稍候,自己則起身去找張遼。昨夜張遼睡在他房裏,這時候還沒起床。他回到房中時,就見那人的姿态與他先前離開時并無差別,依然光着上身趴在榻上,臉埋在他昨夜換下的一件皺巴巴的衣服裏,睡得正香。

荀彧本是來叫醒他的,見此情景不由放輕了腳步,走到榻邊悄悄坐下。眼下雖已入秋,天氣轉涼,但張遼畏熱,睡覺時仍不喜蓋被,有時荀彧擔心他夜裏着涼替他蓋上,不一會兒就又被他掀開,後來也就由他去了。他們成婚之初,每次同寝後都是張遼先醒來,那時荀彧只當他是不習慣與陌生人共枕,或是身為軍人習慣了自律,所以睡得警醒,但最近他卻發現似乎不是這樣。尤其入夏開戰以來,也許是因為作戰辛苦,張遼每次在城裏留宿都會睡到很晚,甚至有時就算醒了,也要磨蹭一會兒才起,荀彧這才知道他原來也有松懈犯懶的時候,只不過從前不願在自己面前表露罷了。

他看着那人背上大大小小的舊傷,以及一月前在他小臂上新添的那道傷痕,想到此後他不知會有多久身涉險境,不得安睡,一時竟不舍得将他叫醒,只想讓他再多睡一會兒。但張遼似乎有所感應,荀彧才剛坐下不久他就醒了過來,翻過身看看榻邊的人,皺眉道:“是軍報嗎?”

荀彧暗暗嘆了口氣:“步度根王庭率五萬人馬南下,已到諸聞澤邊。”

張遼的臉上并無意外之色,卻立刻坐起身來,邊穿衣服邊道:“雖然來得快,卻也沒有這樣着急。你就按咱們商量好的辦,收完谷子就走。”

他穿好衣服又開始穿甲,荀彧見他伸手去夠肩後的繩結,便上前幫忙。張遼感到他的手指隔着衣料從自己肩上輕輕刮過,心中縱有萬般不舍,也只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近來兩人獨處之時他總是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越界,但心之所向又豈是意志可以左右,越是克制反而越是渴求,哪怕在信期的時候可以說服自己放縱心意,将那人抱進懷裏,卻還是遠遠得不到滿足。因此,盡管知道兩人即将分開,他卻不敢回頭去看,只怕自己再多看幾眼,就走不了了。

荀彧替他整裝完畢,還沒來得及再打量一下,就見他急匆匆地提劍要走,忍不住開口叫道:“文遠。”

張遼一頓,轉身看着他,眼中似有一絲閃避,但更多的卻是不加掩飾的留戀與期待。荀彧望着他的眼睛,突然覺得過去有很多話都不曾好好對他說出口,他們成婚至今,自己原本可以對他更好一點,卻總是由于種種顧慮或忙于諸般事務而錯失良機。可是此刻再去後悔已是無用,他只能收起雜念,對眼前的人據實說出心中所想。

“戰場無情,還望将軍珍重。荀彧力量微薄,恨不能相助更多,唯願将軍馬到功成,奏凱而還。”

他說着便對那人深深揖了下去,可擡起身時卻見對方正快步向自己走來。張遼從前跟着西涼軍不是沒打過敗仗,但此時卻又與彼時不同。這次出征他并無十足把握,所以早早為荀彧和關外的百姓想好了退路。他孤身一人本不怕死,如果真的敗得徹底,他也沒打算獨自逃命茍活,但一想到今生也許再也見不到眼前的人,他的心中竟也有了不甘與掙紮,一時情難自禁,再多的忍耐也攔不住了,一把摟住那人,低頭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荀彧被他親得一愣,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待回過神時,屋內已只剩他一人。近來他總覺得張遼待自己和從前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一樣,還以為是他們彼此熟悉起來的緣故。直到剛才看到對方表露心跡的舉動,他才恍然大悟,頓覺從臉上到心上都被那雙嘴唇燙着了一般,心中因此悸動不已,竟是久久不能平複。

他獨自在內室發呆了許久,待終于穩住心神,回到外面時,張遼早已經走了。他見周全等人都在看着自己,便道:“全叔,安排我們的人随軍,要悄悄地跟着。前方有任何重要消息,立即回報。”

周全應了聲“是”,轉頭看向玄朱:“那出城的事也須安排下去了,軍中的人終究不可信,事關小主人安危,這一趟還得靠咱們自己。”

“出城?”荀彧一頓,旋即想起張遼臨走前說的話。因擔心漢軍戰敗,馬邑城再遭血洗,他們已商定在收完谷後先将附近的百姓遷入山中暫避,張遼在城中留下數百精兵,一方面可幫着百姓運糧,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兵敗之後有人能護送荀彧入關。

荀彧當初在與張遼商量這計劃時,只覺得為做好萬全的準備,這些考慮都是應該的。但此刻從第三人的口中聽到,卻又是另一番滋味。光是想到那人也許會死,他的心中便猶如被割了一刀,沉默良久,突然說道:“全叔,我不想走。”

周全聞言大吃一驚,忙仔細瞧瞧他的神色,卻又聽他自言自語地道:“我本該替他守着這座城的。”

周全心裏一沉,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數月來他眼見兩人日漸親密,雖然平常的相處似乎與以往并無不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轉變。荀彧從小克己自律,無論面對什麽都不會失了分寸,可眼下他明知道張遼若真的敗了,僅憑數百人絕無可能擋得住鮮卑的數萬鐵騎,到那時馬邑會變成什麽樣子,他們初來之時就已經見過,卻仍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除了對張遼動了真心,周全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原因。這也正是他最怕看到的,以他們目前所處之險境,前有鮮卑大軍逼近,後有朝堂暗流洶湧,荀彧身在漩渦的中心,情之一字只會成為他的負擔,為他徒添煩惱。周全不想看到他為情困擾,更不願看到他多年的努力因此付諸東流,卻不料人算終究不如天算。荀彧在洛陽的世家公子中脾氣最是溫和,可一旦執拗起來,便是刀斧加身也不能讓其改變心意。周全看見他臉上的神色便知道如今說什麽也已經晚了,現在他只盼着張遼能夠獲勝,如若不然,縱使荀彧平安回到關內,只怕也會自責一生。

他這麽想着,終是不忍,安慰道:“小主人,倘若真有那麽一天,就算你離開雁門,将軍也不會怪你的。”

荀箋聽他竟越說越悲觀,忙打斷他道:“哎,全叔你也真是的,還未出征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以我觀将軍治軍之能,倒覺得縱然此戰敵衆我寡,卻未必就會輸了。”

周全原是出于擔心才想這麽多,聽他一說,也有些懊惱自己未能顧及荀彧的感受。荀彧只說“不想走”,并非真的決定留下,可見他面對當前的局面仍保持着十分的清醒。但也正是這份清醒讓人心疼。周全張了張嘴,剛想彌補幾句,就見荀彧終于露出了一點笑意,對荀箋點了點頭:“季鴻說得對,我相信文遠。”

***

此後一連數日,前方都沒什麽要緊的消息傳來。周全起初每天都要問十數遍,三日之後也就漸漸地不問了。他心情煩躁,幾名替他傳遞消息的手下都不敢大聲說話,就連家中的氣氛也變得壓抑起來。唯獨荀彧一如往常地平靜和忙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中對那人有多挂念,自從隊伍出征之後,他就沒有一晚能睡踏實。

這樣捱到第八日夜裏,荀彧忽然自淺睡中驚醒,聽到屋外人聲雜亂,似乎有人在喊“公子”、“全叔”。他立刻披衣起身,剛到外面,就看見周全也起來了。一名被派去探消息的家仆滿面塵土地撲到兩人面前,跪在地上邊喘氣邊道:“公子,全叔,好消息!”

他說着便又停下來喘氣。周全比荀彧還急,一個勁兒地催促:“快說!說詳細些!”

那家仆又喘了兩口氣,這才快速說道:“屬下照公子的吩咐悄悄尾随大軍北上,見将軍在陶縣東北面設伏,那鮮卑王果然中計。待他落入套中,我軍先以強弩輪射,挫其先銳,再派騎兵兩翼包抄,步兵自後截殺。将軍親率八百精騎登鋒陷陣,無人能夠抵擋。此戰胡人死傷過半,鮮卑王身中數創,在親衛的掩護下連夜逃走了!”

“啊?”周全兩眼一瞪,忍不住叫道,“竟然沒能殺了他嗎?”

那家仆惋惜道:“将軍親入陣中,原是為了殺他,誰知眼看就要得手,亂軍之中不知從何處飛來一箭,射中将軍左肩,這才讓他跑了!”

周全心裏咯噔一下,立刻轉眼去看荀彧神色,卻看不出什麽來,就聽那家仆接着說道:“好在将軍英勇,繼續率軍沿水追殺,不少胡人慌不擇路,溺斃在河裏。雖未抓到那鮮卑王,但想必此後他也不敢再來了。”

荀彧自聽到消息之後就一直未動聲色,這時才開口問道:“将軍傷勢如何,何時回營?”

那家仆道:“我走之時,将軍已在回來的路上,不出意外的話,天亮也就到了。至于傷勢……我離得太遠,實在看不真切,但将軍中箭之後尚能馭馬殺敵,想來應無大礙。”

荀彧靜了片刻,微一颔首,轉向周全:“全叔,什麽時辰了?”

周全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忙道:“雞鳴剛過。”

荀彧不再說話,緩緩走回屋內坐下,此後周全又與那家仆說了什麽,他卻是一個字也沒聽見。他獨自在爐火前一動不動地坐至平旦,望着屋外一點點亮起的天光,從未覺得等待是如此的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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