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香水果實」,多麽便利的能力。

只要運用得當,能力者完全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他人的情緒和想法,左右他人的決定。如果有朝一日能夠實現能力覺醒,只怕操控他人、将其變為傀儡也不在話下。

眼前的小鳥在他的操控下,搖搖擺擺地在桌上行走,可是小鳥瞪大的眼神和微弱的叫聲中無不流露出極度的恐懼。

只要擁有絕對的力量,就能夠任意驅使他人。但精神上的意志和觀念,并非能被随意動搖。可是「香水果實」卻能夠在意識層面引導人的想法,從而由內而外地、讓被操縱者主動地去達成目的。

——那是比他的「寄生線」還要令人着迷的能力。

必須要得到那個女人。

他完全清楚如何用暴力和恐懼支配他人,但是暴力和恐懼無法結出忠誠的果實。

不能急,要徐徐圖之。

想要一個人在精神上完全的依附自己,除了長時間的陪伴,還需要擁有刻骨銘心的共同經歷,有時可能還需要荷爾蒙的催化。

托雷波爾和迪亞曼蒂堅信沒有任何少女能夠在自家少主的魅力前無動于衷,而喬拉則表示現在的女孩們更喜歡會示弱的英雄男兒。

他聽取了一些建議,和她多見面,送她花束,邀請她共進晚餐。甚至提前打聽了她的生日,在她十八歲成人當天送上了祝福禮物。

一只由黃金打造而成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抓耳撓腮的猴子塑像。他在黑市中一眼相中了這尊制作精良的塑像,略帶得意的送到她面前。

不知為何,拆開禮物的她,表情有些微妙。

當然,這些事不過是在他攫取金錢和權力之餘的舉手之勞。按照托雷波爾他們的估測,一般小女生早就該哭天喊地的對他抒發愛意了。

可是那個小護士面對他,還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她有些害怕他,卻硬裝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背地裏還會吐槽他是個怪人。

真是沒品。

在「花螳螂」小島停留的這一年多裏,經過不斷的接觸,他能感覺到萊露娜對他漸漸熟絡起來。按照這個勢頭,他也許會成為她的朋友,或者家人。

但是這遠遠不夠,他必須是她的「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家人。

想要在已有房址的地基上另建高樓,就必須将舊房子徹底推倒。

自從那個騷擾過萊露娜的小子爆炸後,她對他的好感似乎又增加了一些。

躺在診療椅上,幽幽的香氣讓他心神舒暢。不可否認的是,自從他接受心理愈療開始,曾經的噩夢就很少再來拜訪他了。

在每周兩次的一個半小時裏,他居然能夠完全從政府、幫派、各大海賊團的勾心鬥角中脫離出來,只是享受那純粹的、沒有任何夢境打擾的安眠。

他知道坐在一旁的小護士會趁機偷懶,在她自以為患者已經睡着的時間裏。有時她太過疲憊,會趴在桌上小憩,醒來時額頭還有壓出的紅印;有時她會關掉助眠的音樂,安靜的看書,屋子中只能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

“……就像小時候,和弟弟一起擠在母親懷裏,央求她講一個晚安故事。”多弗朗明哥輕輕地說。他并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想要傾訴什麽。

翻書的聲音頓了一下,一個溫和的聲音回應他:“是怎麽樣的故事呢?”

安靜的屋子裏,幽幽的香氣似乎有所改變,但他因為多了一個傾聽者而感到愉快,不曾注意到這細微的差別。

于是他将狼與灰狐的故事娓娓道來。

那個聲音似乎聽的很認真,他很高興,便講了更多。

“母親講過的故事只有這些我還記得,再想要聽其他,也沒有了。”

那聲音有些遺憾:“好可惜,我還沒有聽夠。”

“母親留給我的回憶越來越少了,就連頭痛發作時,她為我按摩額頭的感覺,也快要忘記了。”

房間內,似乎變得更安靜了。

衣料摩擦,發出細細簌簌的微小動靜。有一雙柔軟又幹燥的手撫上他的太陽穴,輕柔的按壓着。

“是這樣嗎?”

他沒有回答,就像一個聽完母親晚安故事的孩子一樣,沉沉的睡去了。

“多弗先生,我很高興您終于願意吐露心聲了。”

直到那個小護士雀躍地如此說道,他才意識到這段時間裏被她套了不少話去。

這種情況有些不太妙,但是似乎又無關緊要。

他突然間就發覺了,「香水果實」的能力在潛移默化中給他帶來的影響。

——應該早日讓她成為自己的家人了。

……

萊露娜的十八歲生日之後的一個月裏,「花螳螂」小島度過了一段難得的平和時光。

似乎一切的惡性沖突行為都消失了,偶爾只會有幾個小流氓在街頭鬥毆。拜此所賜,彼得中心醫院的工作量大大下降,外科醫生們也可以悠閑地讀報品茶了。

萊露娜所在的心理愈療科室卻變得忙碌起來。

小小的科室,每天居然要接待四五位患者。萊露娜不由得天天嘆氣:都說風水輪流轉,別人忙的時候她也忙,別人不忙了怎麽自己還在忙!

“雖然現在日子和平了,卻總感覺大家的情緒都不太穩定呢。”剛剛送走一位患者,她正忙着做記錄。

主任醫師翻看着近期的記錄冊,臉上露出了愁容:“這不是什麽好兆頭啊。以往的人們在刀尖上讨生活,卻也能自得其樂。可如今看來,大家的心裏似乎都住進了名為恐懼的怪物。”

“這是為什麽?明明不用再以命相搏……和平為什麽會帶來恐懼呢?”

“只怕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醫生整理着桌面,慢吞吞地說:“你聽他們的傾訴裏,無一不帶着深刻的仇恨和恐懼。在時間的催化下,仇恨和恐懼會一點點瓦解人的理智,最後只會墜入瘋狂的深淵。”

“萊露娜,你以後一定要和那位多弗先生保持距離。”

“這、這是為什麽?”

“你看看這些患者!”醫生拍了拍那一疊記錄冊,“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們的仇恨和恐懼都來源于誰嗎?”

萊露娜沒有說話,她的內心很矛盾。人們口中描述的唐吉诃德家族陰險狡詐、無恥至極,可她實在難以将這種形象和多弗先生聯系起來。

多弗先生依然保持着每周兩次的拜訪頻率,在就診時間裏,他們會像朋友一樣談論各種話題。他走出醫院的時候,大多數的人無不對他投去仇視的目光,而他毫不在意,在憎恨的視線下坦然離開。

作為朋友,萊露娜很為多弗先生擔心。

漸漸的,醫院內多了一些因藥物濫用導致身體衰竭的病人。那些病人大多被頹廢的氣壓所籠罩,他們對某些藥品上瘾,常常不顧醫生的勸阻,在靜脈上注射透明的液體。

萊露娜很懼怕那些癫狂的瘾君子,幾乎不去接近相關的救治科室。

……

突變發生的那天,淩晨四點。

沉浸在夢鄉的「花螳螂」居民們,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驚醒。

萊露娜睜開眼,只覺得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她沖到窗邊張望,天色還暗沉着,遠處有濃煙滾滾而起,爆炸産生的巨大氣浪裹挾着房屋碎片直沖天空。

——鎮上規模最大的武器制造廠,被炸上了天。

不知道是哪些幫派又爆發了沖突,看樣子戰鬥很激烈,遠處的樓房像蛋糕一樣被切下,倒塌下來。

她沒有繼續睡覺,而是選擇洗漱起床。根據經驗,大概到中午時就會有傷者送至醫院,必須早點去做準備。

難能可貴的和平時光就這麽被打破了,她來不及感慨,只希望傷亡會少一些。

然而天沒能随人願。

傷者被一批一批地送進來,缺胳膊斷腿都算幸運兒,更嚴重者腹腔被劃破,內髒流出來,還沒來得及推上手術臺就失去了呼吸。

遠處交戰地區的聲音漸漸變小,傷者卻擠滿了醫院。沒有生命危險的人們被安置在大廳裏,由萊露娜等護士們為其包紮傷口。

醫院內的氣氛有些詭異,不同幫派的人們即使呆在同一間房屋內,也互相仇視,似乎全然忘記了不可在醫院動手的約定。如果不是身體受傷動彈不得,只怕下一秒他們就會掐在一起。

萊露娜盡力釋放惡魔果實的能力,想要緩和傷員們的情緒。可是因為硝煙和血腥味太過濃重,并沒有起到什麽效果,大廳內的氛圍依舊繃得緊緊的。

四處張望,醫院內沒有唐吉诃德家族的成員,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別擋道!都給我滾開!——”幾個身上帶着血污的人沖進來,他們擡着一個血肉模糊、生命垂危的人。“院長呢?我要你們最好的醫生!快救救我哥哥!!”

旁邊的同事認出來,這一行人居然是把持「花螳螂」和附近小島武器貿易命脈的奇利亞家族,被擡着的人正是其家族當家人。

此時揪住院長衣領,要他立刻進行手術的,正是奇利亞家族當家人的親弟弟菲爾。奇利亞家族在「花螳螂」盤踞多年,是個根深蒂固的強大勢力。二把手菲爾更是個吃下惡魔果實的能力者,依靠獨特的能力四處作惡,是海軍通緝令上有名的縱火犯。

真是沒想到,往日強盛的奇利亞家族,居然成了這副慘狀……

此時的菲爾已經全然不顧什麽約定,他面目猙獰、眼球暴突,直接将手槍抵上了院長的額頭。院長迫于威脅,立刻和兩個醫生開始準備搶救手術。

奇利亞家族的幾人一進來,大廳內的人群就産生了騷動。

“不得好死的混賬!你居然讓我們做誘餌!”

“怎麽還不去死?!”

菲爾狂躁地跳起來,沖到叫嚣聲最大的一人面前,将槍筒塞進了他的嘴巴。

“明明是你們——背叛了家族,和唐吉诃德的畜生勾結在一起——”

那人說不出話,卻狠狠地用牙齒咬着槍筒。菲爾額頭崩起青筋,直接扣動了扳機。

“混賬——你怎麽敢在醫院殺人?!”

“我有什麽不敢?!”

他臉上濺滿了血,對着天花板胡亂開了幾槍。醫生和護士們頓時尖叫着抱住頭。

“要是哥哥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殺了你們所有人——!!”

幾個還能動彈的傷者爬起來,抽出刀子向奇利亞家族的人砍去。一時間槍聲大作,菲爾的肩膀被捅進一刀,他咬牙抓住兩個進攻者的胳膊,一種奇怪的黃色液體自他的手掌蔓延到對方的身體。他右手似乎裝備了一個引燃裝置,揮手間幾個火星飛過去,兩個渾身沾滿液體的人立刻燃燒起來。

菲爾仰頭大笑:“我可是吃了「汽油果實」的汽油人!只要我想,就能将整個島化為一片火海!”

着火的兩人嚎叫着亂奔,衆人紛紛躲避着,擠成一團。屋裏充滿了人體組織被燒焦的氣味,慢慢的,兩人倒在地上不動了,只留下一具炭黑色的遺骸。

萊露娜從沒見過這種駭人景象,她失控地牙齒打顫,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幾個護士蜷縮在牆角。

她真的不明白,原本和睦的醫院,為什麽會突然變成地獄——

正在搶救的院長無暇顧及眼前的亂狀,他腦門上滲出豆大的汗水,但手下動作絲毫不敢停頓——他很清楚奇利亞家族菲爾的為人,如果這場手術出現失誤,只怕整個醫院的無辜人員都會受到牽連,他不能讓自己苦心經營的事業毀于一旦……

手術臺上的傷者情況漸漸穩定下來,院長緩緩出口氣,看來人是保下來了。

可此時,突變發生了。

旁邊接受搶救的傷員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院長一驚,不由得分神去看。就在這分神的間隙,奇利亞家族的當家人也發出了同樣的嘶吼,他脖子上的血管突起來,儀器顯示他的血壓高得離譜,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已經縫好的傷口處噴湧而出。

“我哥哥怎麽了?!”菲爾撲到跟前,他只看見哥哥的喉嚨中不斷冒出血泡,呼吸已經有出無進了。

院長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這、這不對……明明已經止住血了,怎麽,怎麽會這樣……”

“這是什麽?你剛剛給會長注射了什麽??”一個奇利亞家族的人抓起操作臺上的小玻璃瓶,對着一個癱軟在地的醫生怒吼。

“那、那只是普通的消炎藥……”

與此同時,更多的重傷員也出現了相似的情況,痛苦掙紮、瀕臨死亡。

“你們也和唐吉诃德的混蛋勾結在一起,要毒死所有人嗎?”

哥哥的心跳消失了,菲爾的嘴角卻扯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是啊,怪不得那個多弗朗明哥常常出入彼得醫院呢。”

“這分明是莫須有的事……”院長的話還沒說完,随着一聲槍響,就倒在了血泊中。

只見黃色的液體不斷地從菲爾的腳下流出,飛速的蔓延到整個大廳。驚慌失措的人們往門口沖去,擁擠之中有人摔倒了,更多的人堵在一起,水洩不通。

萊露娜咬咬牙,對危險的恐懼促使她站起身,偷偷移動到窗戶旁。

雖然地上有草叢,可這三層樓的高度讓她有些畏懼。就在她猶豫的一剎那,菲爾将點燃的打火機扔到了地上。

火焰在瞬息間升騰而起,撲面而來。她下意識用胳膊擋住了臉,腳下卻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從窗戶跌了出去。

落地的瞬間劇痛襲來,最後看了一眼被火焰吞噬的房屋,萊露娜失去了意識。

……

萊露娜是被身上的傷疼醒的。

雙腿和右臂一陣一陣的生疼,她剛睜開眼睛就疼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隐約感覺到周圍在搖擺。咬牙支起頭觀察四周,發現自己并非身處醫院或者宿舍裏,而在一個小房間的床上。

“哦吼吼吼……小妹妹,你終于醒啦?”一張戴着三角框眼鏡的長臉湊到她面前,是一名擦着紫色唇彩的中年女性,她黃色與橘色相間的卷發貼到萊露娜的臉上,弄得她鼻子癢癢的。

“不枉費本小姐這麽照顧你呢~少主,少主!她醒啦~”

片刻後,房門被推開,多弗朗明哥走了進來。

“感覺還好嗎?”他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萊露娜疼的打哆嗦,艱難道:“身上很疼……”

他轉頭問喬拉:“你沒給她打鎮痛劑嗎?”

“昨天半夜打了一針,現在可能藥效過了耶。”喬拉也不含糊,照着她的胳膊又給了一針。

“請問……醫院那邊……”

聞言,多弗朗明哥露出痛惜的神色:“……逃出來的人不多。我們趕到時,那裏只剩一片冒着濃煙的焦炭。”

他看見少女的臉一片慘白,神情恍惚。頓了頓,繼續道:“你能逃出來真的很幸運,只是胳膊燒傷,摔斷了幾根骨頭。頭部和脊椎都沒有受損,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

少女沒有說話。

“你先好好休息吧,晚些我再來看你。”他不再多言,和喬拉一同離開了房間。

關上門的那一刻,少女的哭聲才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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