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萊露娜不想在魚人島停留太久，她希望早日起航。

這并不是她對魚人島有什麽意見，恰恰相反，萊露娜非常喜歡這裏夢幻般的水晶宮和美麗動人的人魚，哦，還有難以用言語形容其美味的甜品點心。

難題在于，幾個唐吉诃德對魚人族的态度。尤其是多弗，他用輕蔑的目光斜視魚人的樣子，就像是盯着一群惡心的蟲子。

萊露娜知道家族裏有些人厭惡魚人族，譬如迪亞曼蒂，甚至在公開場合宣稱魚人是下等種族，引得魚人們怒目而視。

雖然她本人極為反對這等「種族論」，但萊露娜對家族成員的勸阻總是無濟于事。

而魚人島上的排外情緒也從未平息過。特別是在瑪麗喬亞遇襲之後，天龍人虐待奴隸的非人惡行被盡數揭發，魚人族更是群情激憤。

萊露娜只希望在這幫家夥惹出禍之前，盡早離開。

“那個白胡子的一隊長，馬爾高也在？他是個什麽樣的家夥？我還沒見到他的通緝令。”一路上，喬拉的嘴就沒閑下來，一直扯着萊露娜問東問西。

“少主肯定是吃醋了！哦呵呵呵～真是可愛！”

一想起這個事，萊露娜就身心俱疲。

那晚過後，她和多弗朗明哥的關系似乎徹底冷卻了下來，萊露娜回避掉了所有的語言溝通和目光交流，而多弗朗明哥也識趣地沒有找她麻煩。

萊露娜想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那天晚上，多弗朗明哥給她留下的瘀傷，已經變成了紫色。

可是家族裏的成員，都只是單純地認為，兩個小情侶吵架了正在冷戰。

這讓萊露娜好尴尬。

古拉迪烏斯認真地給出建議：“你向少主認個錯，誠懇一些，他肯定就會原諒你了。”

喬拉：“男人都好面子，你給個臺階就是了。”

什麽跟什麽啊？！這幫笨蛋！

要不是多弗朗明哥「出于安全考慮」，嚴令她和成員們結伴出行，萊露娜真的不想理會這些亂出主意的家夥。

萊露娜向魚人老醫生道別，并衷心感謝了他的教育之恩。

喬拉很失望，因為馬爾高不在——她很想見見能讓少主吃醋的男人，看他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人魚公寓的偏外圍有一家小餐廳，專門提供蛤蜊制成的美食。幾個唐吉诃德們在此處歇腳，品嘗鮮美的蛤蜊刺身。

雙腳泡在微涼的海水裏，萊露娜戴上一副墨鏡，仰頭望去。

陽光經過「陽樹夏娃」的傳遞，神奇的抵達了萬裏海底之下，給予深海種族以晝夜交替的恩賜。

到處可見的斑斓海葵、巨型珊瑚，在其中游曳的，是腰部裹着泡泡泳圈的美麗人魚。

這種景象，是窮極一生也很難見到的。

有幾道細細的、膽怯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人類的客人，可以為我們描述一下花朵和草地的樣子嗎？”

回頭看去，是幾個向往陸地的小人魚，羞澀的她們因為主動搭讪，臉蛋紅撲撲的。

縱使人類抓捕人魚的活動那樣猖獗，依然會有渴望陸地的人魚，冒着風險，穿過層層海水挺身上浮，只為窺見海面之上的一草一木。

“花朵是嬌豔的，柔軟的，是吐露芳香的。”

“芳香？花朵是什麽味道的呢？是海水的鹹味，還是墨鬥魚的腥味呢？”

小人魚們七嘴八舌地，圍住了萊露娜。于是萊露娜笑着，輕輕釋放出屬于「月光蘭」的幽香。

“花朵是這個味道的哦。”

幾張小臉都皺起鼻子，努力嗅聞着。

“是這種快樂的味道！是這種愉悅的味道！”

她們的眼睛亮亮的。

她們這樣向往着陸地。

那位乙姬王妃有一個石破天驚的暢想：要将全體魚人島的居民移居至陸地之上。

天真爛漫的乙姬王妃，是不是低估了人類的醜惡呢？

萊露娜悲觀地想，與其讓人類繼續摧殘這個純真的種族，還不如直接紮破包裹魚人島的泡泡，徹底拒絕一切外來之客。

那個拼命演講的人魚王妃，真的能實現她的夢想嗎？

望着小人魚們的眼睛，萊露娜心底湧出一陣不舍，她從背包裏取出一小只香水，放在小人魚的手裏。

握着那小小的玻璃瓶，人魚的小尾巴興奮地搖啊搖，仿佛握住了世上的珍寶。

萊露娜和喬拉等人檢查了「火烈鳥號」的修繕和鍍膜情況，結果令人欣喜。

船的狀态很好，随時都可以出發。

馬哈拜斯和古拉迪烏斯駕駛船只，先行一步，将船開往魚人島的出口。

其餘成員還在外圍地區逗留，萊露娜和喬拉要同他們彙合。

不知為何，路上仇恨的視線變多了。

從第一天登陸魚人島開始，萊露娜就時常感受到部分魚人對他們的惡意，考慮到人類和魚人族之間的緊張局勢，她還以為是正常現象。

可是今天，太多了。

穿行于道路之中，總能發覺各色各樣厭惡的目光，彙聚在她們身上。

萊露娜感到不妙，拉緊喬拉的胳膊，加快了腳步。

有一種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感覺呢。

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看通緝令…是她們沒錯……」

「……該死的人類海賊……」

只字片語傳入萊露娜的耳中。

喬拉的表情也變得凝重，她将右手按在腰際，以便随時掏出隐藏的手槍。

拐過下一個路口，終于見到了多弗朗明哥等人的身影——

為何馬爾高先生也在這裏？

“……只需要找出真正的兇手，否則……”

眼下的情形有些混亂。

海賊們亂糟糟的擠在一處，對面嚴陣以待的是馬爾高和他的小隊，而周圍不斷發出謾罵之聲的，是神情激憤的魚人島居民。

“叫他們統統滾蛋！該死的人類！”

幾個唐吉诃德們卻悠哉悠哉地坐在一旁，仿佛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托雷波爾看到萊露娜和喬拉，還怪笑着沖她們打招呼。

萊露娜見此情況，不由得遲疑了一瞬，下一秒，她的衣擺就被人拉住了。

“大姐姐，不要過去！快躲起來吧！”

是那個小人魚。

“有魚人大叔被殺死了！馬爾高先生認為是海賊們動的手，要把他們都趕出去，可是大家都很生氣，我怕……”

不遠處，已經有憤怒的魚人将碎石塊和貝殼擲向海賊，馬爾高等人只得一邊攔住魚人，另一邊還要防止被激怒的海賊暴起傷人。

話音未落，小人魚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将她高高舉至空中。

“這裏，有一個幫助人類的叛徒！！”

高大的劍魚魚人，怒吼道。

衆人的目光，立刻集中至此。

萊露娜大驚，還未待她反應過來，劍魚魚人的拳頭已經迎面襲來。

旁邊的喬拉剛剛喊出「躲開」二字，魚人的胳膊已經被利落地切斷，噴灑着鮮血橫飛出去。

不知何時，多弗朗明哥已經立在她的身側，指尖滴血的絲線還未收回。

萊露娜連忙抱起摔在地上的小人魚，查看她的情況。

有東西骨碌碌從小人魚的口袋中滾出來，是那個小玻璃瓶，多弗朗明哥掃了一眼，用絲線勾至手中。

“這是你的東西。”他盯着萊露娜，“是這條魚偷的嗎？”

萊露娜難以置信：“那是——我送給她的禮物！你怎麽可以這樣侮辱她？”

她将香水奪回，放在小人魚的手心中。

多弗朗明哥不以為然的挑眉。

“那個家夥動手了！他動手了！”

“看那傷口的樣子——是他殺的人！一定是他！”

魚人島居民們再一次沸騰起來，幸好海王軍和乙姬王妃匆匆趕來，全力阻擋震怒的國民。

馬爾高神色一凜，已然化成藍炎的鳳凰，向多弗朗明哥襲去。

“可真是個盛大的歡送儀式。”

多弗朗明哥低聲冷笑，放出絲線纏住萊露娜和喬拉，帶着她們淩空一躍，避開馬爾高的攻擊，惹眼的粉紅色鳥羽大衣在空中招搖而過。

不用他招呼，唐吉诃德們早已狂笑着，開啓逃跑模式。

五色絲線一閃而過，珊瑚房屋應聲倒地，激起不小的煙塵。被壓制已久的海賊們也趁機作亂，洩憤般砍殺着魚人。

一時間局面亂作一團。

身着王妃衣裙的金魚人魚，見此亂狀，眼角已經隐隐出現了悲痛的淚光，可她仍振奮精神，高聲乞求國民冷靜下來，指揮海王軍抵禦海賊。

“真是聒噪，畜生的王族，也是畜生啊。”

多弗朗明哥盯着遠處明黃色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右手擡起一根食指，準備發動攻擊——

萊露娜一把捂住了他的手。

“你還想做什麽？快走吧！！”

多弗朗明哥輕飄飄瞥她一眼，沒再說話。

馬爾高的攻擊已經接連而至。

多弗朗明哥将萊露娜和喬拉甩出去，被托雷波爾用粘液精準接到。萊露娜還沒來得及犯惡心，就被挾着快跑起來。

“——人類的東西！還留着做什麽？！”

混亂之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伴随着小女孩的悲鳴，是一道清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萊露娜的心，也随着那聲音破碎了。

她捂住臉，不敢面對魚人島，只顧低頭逃亡。

對上白胡子第一分隊的隊長，唐吉诃德的少主并不戀戰，在迪亞曼蒂等人的掩護下且戰且走，終于抵達了「火烈鳥號」附近。

古拉迪烏斯等人，肆無忌憚地向魚人島上胡亂開炮，為了保護居民，馬爾高不得不停下對多弗朗明哥的攻擊，張開雙翼攔截那些紛飛的炮彈。

平安降落在「火烈鳥號」甲板上的多弗朗明哥，第一句話就是：“保持對房屋的火力轟炸，那個馬爾高顧不過來的。”

系住船體的繩索已經被切斷，「火烈鳥號」在氣泡的裹挾中進入了海水，緩緩上升。

馬爾高的火焰無法透過海水進行攻擊，他只能臉色鐵青地看着唐吉诃德們溜之大吉。

無名的愧疚，讓萊露娜無法直視那只藍色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