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萊露娜回到船上，一股腦兒地把假發和各種僞裝扯下來，換上了自己的日常衣衫。

吃着在商業街購買的熱狗與漢堡，她卻有些食不知味。

就像所有在狄克薩斯停留的海賊船一樣，「火烈鳥號」也在登陸前撤下了海賊的标志，僞裝成商船，目前停靠在守衛森嚴的港口。

除了世界政府的海軍部隊，在港口上巡邏的更多的是狄克薩斯的士兵，他們裝備精良，紀律嚴明。

狄克薩斯的軍隊保有量非常之高，士兵幾乎全部由來自第二地層的平民組成。

每年都會有一些不長眼的刺頭海賊想在狄克薩斯大鬧一場。

而他們的結局，不是葬身海底，就是被收押在了第三地層。

絕對的武力，是狄克薩斯維護其階層秩序的最好手段。

“呗嘿嘿嘿……小萊露娜怎麽回來啦？少主他們呢？”

分頭進行商談的托雷波爾等人已經返回了，大聲同她打招呼。

“他們在參加拍賣會……可能會拍下一些新奇的東西帶回來吧。你們呢？情況怎麽樣？”

托雷波爾得意洋洋掏出懷裏的準許合同，收進了文件夾裏。

“不愧是狄克薩斯，這武器的年需求量，比十個小國加起來都多！”

穿着筆挺小西服的羅，緊跟着走進房間。平日裏臉色陰沉的小男孩，在服裝的打扮下，顯得精神許多。

“哦，你這身衣服還挺合适的，在哪裏搞到的？”

“賽尼奧爾帶我去了服裝店，買的成衣。”羅扯了扯衣角，他其實并不适應這種偏正式的着裝，如果可以，他還是更喜歡寬松的T恤。

Baby-5也展示着她今天購物的成果，成套的蕾絲裙子和衆多的蝴蝶結配飾。她一件件試穿上新衣服，跑來跑去尋求大家的誇獎，像一只活潑的小蝴蝶。

萊露娜突然覺得自己也産生了一些購物欲望。

“誰接下來沒有事情，可以陪我一起去街上逛逛嗎？”

托雷波爾嬉笑着湊過來，萊露娜立刻退後一步，保持距離。

“托雷波爾先生就算了，感謝你的好意。”

最後她和巴法羅、賽尼奧爾一同出發了。

即便是在第二地層，狄克薩斯也存在着一些相對高端的商業街。這裏的商品大多是第一地層曾經流行過的山寨服裝，質量尚可，即便價格較為昂貴，也飽受人們的喜愛。

洶湧的人潮讓萊露娜有些望而止步，好在大塊頭的巴法羅發揮了他身材和厚臉皮的優勢，身子一扭就開出一條前進之路。

被擠到一旁的路人對他們怒目而視，萊露娜有點想捂住自己的臉。

“這裏的商業街并不是每天開放，除了每月固定的幾日以外，只會在重大節日開門迎客。”賽尼奧爾一邊走一邊介紹，“那家店的服裝設計還有點意思，可以進去看看。”

“沒想到賽尼奧爾先生會陪我一起來……是要給嫂子買些禮物嗎？”

“給她帶的東西已經買好了，稍後我會找郵遞貨船幫忙寄給她。”賽尼奧爾随意地浏覽着店內的商品，“巴法羅一個人陪你，大家會不放心。”

“你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為什麽？”巴法羅坐在椅子上舔冰淇淋：“要不要來點甜品？”

看着同伴關切的眼神，萊露娜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如此明顯，忍不住有些難為情。她搖搖頭，低聲道：“這個國家讓我很不舒服，太多壓抑的情緒了……”

“你需要放空一下，”賽尼奧爾坐在巴法羅旁邊，随手點起一只香煙。“不要被這些無關自身的東西所困擾。”

深吸一口氣，萊露娜把注意力回到手邊一排排的衣架上。她一口氣試穿了很多件。

鏡子裏的自己身着合體的嶄新連衣裙，萊露娜轉了個圈，裙擺蕩出海浪的波紋。

“我認為這件很适合你。”賽尼奧爾認真評價道。

萊露娜嘆氣：“那就買這件吧。”

“為什麽不把那件鯨骨裙撐的裙子一起買下來？你看上去很喜歡它，而且我們有的是預算。”

萊露娜扭頭去看那件繁複華貴的白色長紗裙，寬大的裙擺下是層層的襯裙，月色的帷幕披在身後，簡直就像純潔的公主。的确，她剛剛試穿了很久，才戀戀不舍地換下。

“……這樣式太高貴了，不适合我，而且很像婚紗。”她忍不住又撫摸了一下裙子。

“婚禮那天，露西安也是這樣，像個天使。”賽尼奧爾單手捏着煙，“她很喜歡我們的結婚禮服，一直保留着。”

“要不就買下來，等少主娶你再穿？嘿嘿，省的再買婚紗喽！”

巴法羅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萊露娜簡直覺得他是一個白癡。

“我和他絕對到不了談婚論嫁那一步，他也不可能給我一個婚禮。”萊露娜縮回了手，拿着那條相對簡單的連衣裙去結賬。

三人離開商業街，前往相對大型的集市采購食品物資。狄克薩斯盛産塊狀根莖類的作物，馬鈴薯、甜菜、蘿蔔都是這裏餐廳常用的食材。

萊露娜一口氣将整碗甜菜湯全部灌進肚子。即便知道這個很有營養，但她也不想讓甜菜在舌頭上停留太久，這味道有些奇怪。

大筐大筐的土豆和甜菜根被裝進雇來的馬車，萊露娜不由得有些發愁。

為了接下來的航海生活，她需要盡快習慣甜菜湯的味道。

他們又采購了一些腌肉和幹奶酪塊，巴法羅迷上了乳酸泡菜，他額外多買了幾壇子。

“接下來……還差面粉和稻米，怎麽沒有在市場上見到？”

雇來的馬夫告訴他們，這類基礎性的糧食要去王國統一經管的倉庫才能買到。

倉庫略有些遠，萊露娜他們決定先将物資送回船。

“……難道說你是覺得，少主太過花心，他根本不會娶你？是喽，他肯定也不會讓別人娶你，那你豈不是一輩子打光棍？”巴法羅哈哈大笑，眼淚狂飙。

萊露娜懶得理他，只賞他一個白眼。

“每個人都會期望自己有個忠誠的伴侶，你的擔憂不無道理。”賽尼奧爾聳聳肩，“少主不會将精力放在兒女情長上，他所在乎的是遠大的謀劃——好吧，客觀的說，少主并非是一個專一的人。”

“他是什麽人我很清楚，而且我在乎的并不只是這一點。”萊露娜提高了聲音。

“那這條裙子怎麽辦？錢都花出去了，如果沒人穿，那也只能扔掉了。”賽尼奧爾還是自作主張，替她買下了那條奢華的白紗裙，拎着裙子的包裝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萊露娜咬牙切齒，忍了忍才道：“真是亂花錢…你們真的是……”

賽尼奧爾忍不住也笑了：“所以你……”

“既然都買了，我就一定會穿！”萊露娜打斷他：“而且我要天天穿！回去我就穿上！”

賽尼奧爾大笑着鼓掌。

“少主好像受邀去參加一個派對了，在第一地層，迪亞曼蒂剛剛打電話蟲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馬哈拜斯幫他們卸貨，把物資搬進船艙。

萊露娜已經換上了白紗裙，在甲板上大搖大擺地來回轉圈。

Baby-5相當喜歡這件裙子，她圍着萊露娜跑前跑後，替她整理裙擺。

托雷波爾笑得鼻涕亂噴：“呗嘿嘿嘿嘿，小萊露娜這麽盛裝打扮，是很期待去派對嗎？”

“你明明就很喜歡這條裙子嘛！還非說什麽不合适，我看着就挺好的。”

萊露娜被誇得暈暈乎乎的，提着裙擺在甲板上轉了幾圈。穿上這條華貴的裙子，她本人似乎也變得自信了一些。

在頭戴貝雷帽侍從的帶領下，唐吉诃德們只需要簡單的安全檢查，就登上了前往第一地層的天梯。

傍晚的血色夕陽，在晚霞的映襯下讓人挪不開眼睛。清風拂面，給人以舒适的寬慰。其他島嶼上稀松平常的美景，在這裏卻顯得尤為珍貴。

派對開在法蘭克福家族的露天花園裏。

遠遠看到多弗朗明哥擁着幾名女性尋歡作樂時，萊露娜開始質疑自己走這一趟的目的。早上從自己身邊醒來的男人，現在卻摟着別的女性。盡管早就清楚多弗朗明哥的本性，可是當這一幕發生在自己面前時，萊露娜還是感到一陣惡心。

這感覺就像，快要餓死的時候手裏只剩一個爛糟糟的蘋果，硬着頭皮吃了一口，還吃進嘴半根蟲子。

哦，她并不是形容多弗朗明哥是爛蘋果，至少她對多弗朗明哥下得了嘴，對爛蘋果不行。

……怎麽感覺自己更賤了。

多弗朗明哥已經看到了他們的身影，還招手示意他們過去。

萊露娜立刻就站在原地不動了。醫院出身的她，再次思索了一下多弗朗明哥染上某種性別疾病的可能性，以及自己被傳染的概率。

旁邊的幾個唐吉诃德們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有的對萊露娜投以同情的目光，有的則唯恐天下不亂，等待一場大鬧。

萊露娜深吸一口氣，在多弗朗明哥的目光中邁開腿，從侍者的托盤上取下一杯果味香槟，施施然走向他。

她随手将香槟遞給了正坐在多弗朗明哥腿上的舞女，舞女笑着接過，從男人膝蓋上退下來。

“我迷人的萊露娜，你是為了我才着如此盛裝的嗎？”多弗朗明哥全身陷在松軟的沙發內，享受着周圍美人的侍奉，将将舉起一只手，要她坐過來。

“很遺憾，并非少主猜測的那樣。”

萊露娜沒理那只手，站在多弗朗明哥的面前，她的心底突然湧出一股莫大的勇氣。

戴着白色絲質手套的右手，貼上了多弗朗明哥的臉，男人嘴角咧開一個弧度，他很快把自己的手掌也覆蓋上去。

“這是你吃醋的樣子嗎？我本以為你會更加熱情大膽一些。”

多弗朗明哥低笑着，注視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

他突然聞到一種味道，一種難言的、困苦艱澀的渾濁味道，自那只纖手蔓延到他的耳後和臉側。

他下意識拍開了那只手，同時餘光注意到身邊舞女們的臉色突然變得尴尬，她們不着痕跡地和他分開了一些距離。

“……你做了什麽？”

萊露娜輕松地甩了甩手：“別在意，只是稍稍削減了一點少主大人的魅力罷了。不過，我相信以您的過人之姿，依舊能夠閃耀全場。”

多弗朗明哥的表情停滞了一下。

他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站起身來。舞女們被他的一驚一乍搞得莫名其妙，悄悄散開了一些。

萊露娜一個側身躲開了他的擁抱，抽出一條手帕捂住鼻子，瓦聲瓦氣道：“不過您身上的味道……委實讓人不敢恭維，在您沐浴清潔之前，還請允許我保持距離。”

身着白紗裙的女人像魚兒擺了一下尾巴，就鑽進了人群之中。

多弗朗明哥覺得自己應該用絲線把她綁在身邊，可是她溜得太快了。

他在空蕩蕩的沙發上重新坐下，忍不住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