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恭喜先生,貴夫人已經有了快兩個月的身孕,不過她身體有些虛弱,可能是最近休息的不太好,為了健康起見,最好還是……”
身着白大褂的醫生眉飛色舞,簡直比面前這一對就診的男女還要高興。
萊露娜走出醫院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把手掌覆蓋在依舊平坦的腹部。
唐吉诃德們找到了新的據點,他們在一個安靜平和的島嶼上駐紮下來。
多弗朗明哥并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雖然驚訝于這個孩子的存在,但他并沒有要求萊露娜堕胎,而是購置了一幢多層洋樓,用作家族活動的根據地,并把最上層帶頂樓花園的房間留給了萊露娜。
丢下一句「好好養胎」,多弗朗明哥就頭也不回地再次投入到了他無窮的野心和事業中去。
不用跟着外出執行任務,連Baby-5來見她時也變得小心翼翼。偶爾站在窗前,看大家出門的背影,再一回頭屋裏只剩自己一人。
萊露娜并不覺得落寞,以往那些熱熱鬧鬧的航海冒險,似乎已經是上個世紀的陳年舊事。
真可笑。
偏偏在這種時候懷孕。
果然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荒唐事負責。
她把自己窗臺上的那盆「月光蘭」搬到陽臺。青翠的枝條長勢很好,沒用多久就分了盆,很快便占據了整個露臺。
這座夏島的氣候溫暖舒适,十分宜人。
萊露娜将所有的連衣裙翻出來,一件件挂在房間裏。喬拉拿給她一雙厚底的草繩涼拖,穿在腳上輕便不已,讓人不得不感慨喬拉的審美居然變好了。
魚人的混血兒德林傑已經學會了如何獨自走路,有時Baby-5會牽着他的手走進萊露娜的房間,兩個孩子都會探着腦袋,好奇地盯着她的腹部。
他們不太相信這層肚皮裏面有個小寶寶,其實萊露娜也不太相信。
一切都發生的有些突然,她現在還有些不真實感。
她還沒做好成為一個母親的準備,同時她也不認為多弗朗明哥将會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并不是沒有撫育過嬰兒,她也曾在婦産科見證過新生命的降臨。她喜歡小孩子,也具有一定的照顧嬰幼兒的經驗——德林傑也這麽長大了,不是嗎?
但是,她不想生下多弗朗明哥的孩子。
在她見證了這個男人的冷血與無情後,在她徹底心如死灰後,上天卻開玩笑地贈與她一個孩子,一個唐吉诃德的血脈。
與其讓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活在父親的陰影下,那麽萊露娜寧願——
她痛苦地閉上眼。
我做不到。
這不是一個無辜的腹中胎兒應該面對的。
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父母的愛與期待中誕生,而不是讓他/她的出生成為一種不得已……
晚間的涼風,吹散了白天的暑熱,沐浴過後随意套上一件薄紗吊帶長裙,趿拉着涼拖,萊露娜坐在樓頂露臺的藤椅上,享受這個寂靜的夜。
被風拂動的樹葉發出沙沙聲,在森林的搖擺中傳來鳥啼與蟲鳴,她在躺椅上舒展身體。
嘈雜聲由遠及近地傳入耳朵,微微偏過頭,可以看到不遠處唐吉诃德們執行完任務歸家的身影。
他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着今天的收獲與趣聞,漸漸地能夠聽到廚房裏叮叮當當準備晚餐的聲音。于是她知道,今晚的寧靜到此為止。
輕輕走下樓梯,她注意到大廳之中站着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家夥:依舊身着筆挺的西裝,可腦袋上卻包着一條格格不入的粉色嬰兒頭巾。
是賽尼奧爾,記得他在「米尼翁島」的事件結束後便告假回到家鄉探望妻子。一別幾十天,他怎麽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托雷波爾等人正對他的新裝扮大加嘲笑。
“賽尼奧爾先生,好久不見。”萊露娜遲疑了一下,“你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他無所謂地擺擺手:“沒什麽,露西安喜歡我這樣做,你就當作是夫妻間的情趣吧……聽說你懷孕了,感覺怎麽樣?”
賽尼奧爾将他準備的魚片粥給萊露娜盛了一碗,推到她面前。
“你一定能順利地生下一個健康的寶寶。”
看到他落寞的神色,萊露娜不再多問,舀起米粥放進嘴裏,回給他一個感激的笑。
多弗朗明哥位于餐桌的首位,晚飯他用得并不多,只吃掉了一盤海鮮意面,更多時間他一動不動地盯着手中的高腳杯。
喬拉湊過來,對着萊露娜耳語:“我聽琵卡說,少爺最近又失眠了,狀态不是很好,不如你……”
“如果他需要,那麽自然會來找我。”
萊露娜頭也不擡。
她知道,多弗一定又被噩夢纏身了,她見過他自夢中驚醒的樣子,猶如剛從無間地獄重返人間,不敢入睡,枯坐至天明。
這的确讓人備受折磨,可她不想幫他。
他會夢見羅西南迪來找他索命嗎?
他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與愧疚嗎?
……
某日夜半時分,萊露娜在睡夢中茫然醒來,立于窗前的龐然黑影駭得她一身冷汗。
“是我。”
這個該死的家夥,萊露娜低咒一聲,翻了個身決定重返夢鄉。
那黑影卻幾步邁到她床前,雙膝及地,半個身子伏下來,靠近她。
多弗朗明哥雙手捧起她的一條手臂,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手臂上的繁複刺青清晰可見。
他的臉上似乎閃過了急迫,依偎着貼上她的手腕。萊露娜懷疑自己的見聞色出了問題:那種從未在多弗朗明哥身上展現過的、稱得上是迷戀的情緒。
“做你該做的,我的萊露娜。”
他的聲音卻沒有什麽波動,甚至帶着命令的口吻。
萊露娜并不想如他所願,突然間她很想看到這個男人痛苦的樣子。他大約近一個月來都沒怎麽睡過一個完整的覺,眼珠裏帶着疲憊的渾濁,面容有些微的憔悴。
她已經想好了托辭,拒絕他不請自來的打擾。
男人的嘴唇貼在她的手腕上,那通常是令人快慰的香氣來源。可此時他的訴求卻遲遲得不到回應,便惱怒地咬在那薄薄的肌膚上。
唇齒間傳來了她跳動的脈搏。
“我在想,你到底有沒有正常人的情緒。”
女人的聲音似乎帶着諷刺的意味。
“你會愧疚嗎?”
長久的失眠,讓他的頭腦變得有些遲鈍。他沒有過多探究女人話中的意味,只是不屑的一笑。
“只有沒用的懦夫才會愧疚。”
時間好像停滞了片刻,漆黑的屋子裏響起女人的一聲冷笑。
但最終,淡雅的幽香還是将他團團包裹起來。多弗朗明哥将她摁在懷裏,仍舊緊握着她的手腕,慢慢的,他表情變得緩和,身體也放松下來。
直到夜幕盡去,清晨降臨。
從深沉而無夢的久違酣睡中醒來,男人下意識地舒展四肢,眼皮子雖然合着,卻已翻身尋找身邊人的溫暖。這已經是一種習慣。
她向來睡在自己的右側……
不。沒有。
床榻上再無他人。
多弗朗明哥猛地沖出門,到處詢問她的下落。
家族成員們卻對他的慌張表示困惑:“她早上出門散步了,哦,有喬拉她們陪着的,就像往常一樣。”
可為什麽他會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多弗朗明哥伸手扶住皺起的眉頭,有些坐立難安。他從來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難以形容的對突變的預感幫助過他很多……
“立刻召集全體成員,打電話叫他們都回來。”
迎着家族成員不解的目光,他焦躁地提高聲音:“快去!恐怕我們不得不準備起航……”
他在寬大的實木辦公桌前坐下,旋即又拍桌而起,雙手胡亂地拾起一疊情報資料,卻看不進去。從櫃子裏抽出一瓶新酒,酒塞起子不知道丢在哪裏,一時間打不開。他太陽穴上鼓起青筋,酒瓶掄在牆上,砸了個稀巴爛。
酒水混着玻璃碴濺了一片。
他盯着那半瓶該死的酒,平複自己的呼吸。
是他失心瘋了,還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
為何如此心煩意亂?
他感覺有些站不穩,似乎失重一樣頭暈。
當托雷波爾哭哭啼啼沖進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地面确實在搖晃。
“多、多弗!!是白胡子——!!!”
他跌跌撞撞沖出門,遠處依稀可見巨大白鯨般的船只,浩浩蕩蕩沖上島的一片人群中,有一個格外明顯的高大身軀。
「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
他們的目标很明确,直奔唐吉诃德而來。為首打頭陣的,是一只燃燒着明亮藍色火焰的鳳凰。
多弗朗明哥一咬牙:“立刻撤離!準備啓航!”
這段時間,他有收到關于白胡子海賊團的情報,這群家夥在尋找當日大鬧魚人島的海賊。可沒想到的是居然這麽快就……
到底是怎麽找到自己行蹤的?
“渾小子!還敢跑?!”
身軀極為高大的男性振臂高斥,白色的彎月胡子下面露出整齊的牙齒,手握長刀一揮,劇烈的動蕩感很快追上了唐吉诃德們。
“之前敢在我的地盤撒野,怎麽現在不敢認賬了?!”
也許是因為這裏除了唐吉诃德的據點之外再無人煙,白胡子便毫不忌憚地施展着他那恐怖的能力,無數樹木被折斷,土地在震動下很快開裂,露出了深埋的岩層。
唐吉诃德們不得不一邊躲避追擊翻過障礙,一邊穩住身體撒腿狂奔。
所幸自家的船只停靠地并不算遠,只要沖出這片森林,就能看到——
已經有一批海賊接近了船只,負責「火烈鳥號」安保工作的拉奧G和古拉迪烏斯正在船上進行反擊。
多弗朗明哥的臉色深深地沉下來。他再次回頭遙望那個魁梧的海上王者,能感受到自己血管中沸騰的熱意。
他渴望挑戰這個強大的男人,這也是他故意挑釁馬爾高的原因。
可是現在不行。
他還不夠強大,準備也不夠充分,在倉促之中應對全力的白胡子海賊團,只會讓家族分崩離析。
微曲的手指張開又合上,多弗朗明哥最終還是咬牙,用絲線盡力纏緊每一個家族成員,将他們甩到甲板上。
“立即開船!!”他聲音有些嘶啞。
船帆被炮火燒掉了半邊,萎靡不振地挂着半截,甲板上也到處受損,但沒人在乎這些,唐吉诃德們瘋狂地驅逐着已經爬上船的襲擊者,想要将他們趕下去。
「火烈鳥號」晃晃悠悠啓動了,多弗朗明哥的視線盯着岸邊:已經得到消息的喬拉和馬哈拜斯從森林的另一角沖出來,他們背着萊露娜,正在往船的方向靠近。
有海賊發現了他們,發起了進攻。多弗朗明哥不得不騰躍而起,無數的絲線兜頭傾瀉而下,代為掩護。
馬哈拜斯使用能力将身體變輕,拉着喬拉和萊露娜浮至高空,打算直接降落在甲板上。藍色的火焰一閃,馬哈拜斯受擊墜落,不受控制地墜入了海裏。
他們三人都是惡魔果實能力者,此情此景墜入海裏和死亡無異。
唐吉诃德們大驚,連忙找繩索軟梯抛過去,企圖将幾人撈起,可被追擊中這樣救援的行為無異于難上加難。
多弗朗明哥震怒的攻擊并沒有給藍炎鳳凰造成什麽麻煩,馬爾高依舊帶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激烈的震動再次襲來,卷起海浪沖擊着狼狽的船體。餘光掃到幾人被救起,多弗朗明哥結起巨大的絲網阻攔海賊們的追擊,同時船上搭載的緊急動力裝置也被激活,使得「火烈鳥號」在轉瞬之中速度暴增,往深海逃去。
不知為何,白胡子海賊團并沒有追太久。
當那抹煩人的藍色火焰終于消失在視野裏,多弗朗明哥才有精力清點家族的情況。衆人大多都受了傷,落水昏迷的幾人此時剛剛蘇醒。
“小萊露娜她——!!”
喬拉的哭喊讓他悚然一驚。
有一個人沒能上船。
她被忘在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