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天氣跨了門檻升溫,羅徐成從栖寧過來,進門就往韓潹家沙發上躺,一動不動地攤開身子吐氣如蘭:“好久沒見到你了,可把我想死了。”

“少說這種暧昧不清的話。”韓潹擡腳往他四仰八叉的坐姿上踢了一腳,“家裏有小孩,坐得好看點。”

怔了一下,羅徐成剛被跟朋友的重逢熱絡沖昏腦袋,滿頭大汗還沒去,被“小孩”兩個字摁在崎岖的路上:“什麽?”

“說我呢。”屋裏突然沖出來個得意的人影,探了探頭,“徐成哥,好久不見。”

小孩?嚴其羽?

羅徐成縮頭縮尾地快快坐直了身子,目光移動到韓潹沒有點點變化的臉上,眼睛裏分明寫着“說出小孩兩個字,你也不嫌臉紅”幾個大字。

無藥可救了。

白天裏,羅徐成的到來讓氣氛變得微妙,韓潹不愛說話,浸塑于浩瀚的墨海裏,形同虛設,像個多餘的。

另外那倆話說不停,吃飯的桌上就沒有停頓過話題。

話接上回,開始提起了感情,羅徐成不做人,基本上都在秀恩愛,來黎城是因為女朋友在這兒。

兩個豔陽高照的人站在白晝裏侃侃而談,韓潹往嚴其羽碗裏夾了一筷子菜:“吃飯的時候別說話。”

“嗷嗷。”嚴其羽點頭,真就老實下來了,一颦一笑都挂帶着羞赧。

趁着三個人都有時間,羅徐成準備晚上帶出去喝點酒,他撇撇頭:“其羽,今天也不為難你,必須吹個七八瓶。”

嚴其羽像一根已然成為了活化石的柱子,吞吐道:“徐成哥,我哪兒會喝酒啊。”

小心思太明确,韓潹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聲音悠悠地傳來:“別裝。”

一陣沉默。

大道深夜,酒是一點沒喝上,羅徐成心血來潮,非要拉着兩個人為他接風洗塵,去4s店提了輛新車,酒沒喝上,拐個角去了賽車場。

韓潹皺皺眉,一直知道這家夥愛玩,沒想到來了個陌生地方,居然也能聚集一群狐朋狗友。

賽車場男男女女聚集一地,高跟鞋踏在地面的聲音很長很尖,凝固的道路上留下了腳印。

嚴其羽跑上前,在車身摸了摸:“徐成哥,這車真帥。”

抽了根煙,羅徐成吞雲吐霧:“讓你潹哥給你買。”

韓潹眸光一動,還真等着嚴其羽開口。

買輛車他也很願意,只是嚴其羽從來不開口問自己要貴重的東西,果然,他聽到嚴其羽搖頭的聲音:“算了,潹哥賺點錢不容易,醫生那點死工資能買什麽車啊。”

“弟弟。”羅徐成拍拍他肩膀,“別替他省錢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潹哥是個富三代了。”

影子被拉得長長的,搖旗的女郎晃動手臂,車身飛了出去,滿場的歡呼聲,韓潹找了個安靜的位置等。

他身邊朋友不少,只是大家都愛玩,喜歡刺激的游戲,有的是解悶的東西,韓潹不同,喜歡看書,喜歡健身,養養花草。

純粹就是老年人的作息和生活習慣。

這樣的自己,能讓嚴其羽這般愛玩且不喜歡悶呼呼東西的人喜歡,韓潹都覺得匪夷所思。

“哥哥。”嚴其羽跑過來,“我找了你好久,你不去看看嗎?”

“其羽。”

“嗯?”嚴其羽被他叫得發懵,“怎麽了?”

“不去找人玩嗎?”他其實是想說,自己那麽悶,又不會說話,真沒必要守着自己。

嚴其羽這只鳥,不該只局限在他這小小的一片天。

本該遨游。

“哥哥,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嚴其羽拍拍他的肩膀,充滿了呵護的樣子,“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

嚴其羽說:“我過幾天英語小考。”

潛臺詞就是讓他幫忙補課。

“才剛過來。”韓潹說:“我可以等等你,想玩就去,我給你兜底。”

他一低頭,看到嚴其羽臉上的微笑變得很深,随即擡頭去撩開韓潹的頭發,存在一刻,就是永恒。

“沒有潹哥陪着,沒什麽意思。”

“騙人。”韓潹太了解他。

這家夥從小就是個愛玩的,身邊朋友一波接着一波,從來沒有在寂靜環境裏踱步過,韓潹是他心上唯一的淨土,是神秘的小宇宙。

只是當下有些可惜,這是個渾然無解的玄機。

“我跟徐成哥說過了。”嚴其羽沖過來,挽着韓潹的胳膊,“回家吧。”

黑天黑地,上車後,韓潹給他攬過安全帶,唇角微揚,沉默已經勝過大多數語言,嚴其羽盯着他看,過了會兒後,帶着七分柔酸三分醉意湊上前。

“你喝酒了?”韓潹撅了撅眉頭,往車後座看有沒有水。

手指還沒碰到水瓶,頭被嚴其羽抓住,他抱得很緊,唇戳上來,吻技太差,牙齒磕破了韓潹的嘴唇。

“潹哥,我好喜歡你……”

看來是真喝酒了。

韓潹愧恨于自己沒早點察覺這家夥偷摸喝了點酒。

“先回家。”

“回哪兒。”嚴其羽喝得不多,意識很清楚,“你又不讓我跟你住,我不想被中年大叔騷擾。”

語氣逐漸變得委屈起來,韓潹拿他沒辦法,輕輕嘆了一口氣:“回我那兒。”他頓了頓,“明天我有時間,去給你收拾東西。”

他想了想:“要是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全扔了得了,我給你買新的。”

畢竟嚴其羽那些奇奇怪怪的服裝,他看着也別扭得厲害。

“我能不穿嗎?”嚴其羽還是那個嚴其羽,嬉皮笑臉的。

“你……”韓潹被他一句話溜得臉上全是紅霞,加之剛剛讓嚴其羽給親了,大腦正是空白,“又瞎說話。”

“行了,我不逗老處男了。”嚴其羽目視前方,“困了。”

老處男什麽意思?

所以嚴其羽……

韓潹想得頗多,最後又想,那又怎麽樣,自己跟他确實不會走在一起,他跟別人有什麽,自己也沒什麽立場說。

只是想到嚴其羽可能真躺在哪個男人身下,他就嫉妒得忘乎所以。

回屋裏韓潹就恨丢了魂似的,洗漱完就往卧室裏走,嚴其羽在幹什麽他無暇顧及,走得飛快。

門合上,連同韓潹的郁悶一起被夾斷了。

半夜羅徐成沒回來,估摸着找女朋友去了,韓潹看書的眼睛睜不開似的,他站直了身子往外看。

樓外的霓虹燈把夜打得格外寂靜。

他破天荒給路曼文打電話。

聽筒裏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阿潹,怎麽了?大晚上給媽媽打電話。”

韓潹憋了一口氣後,哎了一聲:“媽,我要是犯錯了,你會原諒我嗎?”

他克制許久的感情得不到釋放,路曼文笑着說:“你長這麽大,從來沒出過錯,這次的事很嚴重嗎?”

嚴其羽的臉出現在腦海裏,韓潹自顧不暇點點頭:“是挺嚴重的。”他說,“我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哪家的姑娘啊?”路曼文猜測道,“是你爸爸對家的姑娘?”

“不是。”韓潹搖搖頭,憋在嘴上的名字将出不出,“不好說。”

“那等你願意說了再說。”路曼文安慰道,“你太循規蹈矩的人生,偶爾也可以出點差池,阿潹,開心就好了。”

可是他現在并不開心。

只覺得壓力大得自己像被埋在了五指山下,再也逃脫不出。

韓潹一大清早去了醫院,官二代眼睛受傷是件大事,臨了,院長特地讓他們開了一場會,形勢嚴峻,醫院裏厲害點的眼科醫生都去看了一遍。

眼球被劃破,基本上就是個失明的結果。

院長被施加壓力,這份壓力延伸,又回到了科室身上。

回到科室倪沫就開始掀桌子罵罵咧咧:“誰他媽能把破碎的眼球治好,站着說話不腰疼,那男的眼球已經報廢了,刁難誰呢。”

她扭頭:“韓潹,你覺得這事怎麽辦?”

搖了搖頭,韓潹心道,老練的醫生都沒有辦法,他一個經驗不足的人,提不出來什麽看法。

何況那個男人的眼球,明擺着是找了個地方洩火。

沒有治愈的可能性。

壓抑的氣氛卷得所有人都是一個狀态,韓潹很晚回家,嚴其羽正蹲在門口,旁邊箱子疊了幾層高。

累得睡着了。

把門打開後,韓潹彎腰把人抱進去,又開始整理他帶過來的東西,順手捏了件外套蓋在嚴其羽身上。

東西還挺多。

搬到最後,剩了一把很舊的吉他,撥弦輕撩,還有鏽聲,韓潹恍惚想起,嚴其羽成績一直不太好,從小學開始就是墊底的。

老師還建議過嚴叔帶他去檢查智商。

家裏人幾乎都認為這是個智障兒童了。

韓潹不信,耐着性子跟他講題,一遍遍,打開了嚴其羽的智囊,這家夥拿了人生中第一個雙百。

吉他是韓潹送他的鼓勵禮物。

那段時間,嚴其羽的成績上去了不少。

放那麽久沒舍得扔的,還有一份對韓潹的固執在裏面。

最後一個箱子進屋,韓潹聽到隔壁有了動靜,姜歲聿的導盲犬正帶着他進屋。

身後還有個帥氣的男人,兩個人有說有笑,絲毫沒顧及到韓潹,樓道裏的燈适時的黑了。

他只聽到嘴唇用力碰撞的聲音,混雜着暧昧的喘息聲,最後門關上了。

韓潹心猿意馬,忽然想起嚴其羽那個不恰當的吻,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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