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秋光遲遲,一衆醫生跟主任打過招呼後,又是愁眉,難纏的病人家屬和費解的手術問題讓人忙得歇不下腳。

倪沫端莊地微笑颔首,其實有點想罵人,起因是骨科那邊順過來個病人做義眼,非說弄得不好看,死活要退錢。

賠着笑臉解釋了半天,對方壓根不聽。

話接半邊後,開始準備動手了,這樣的場景多之又多,韓潹怕倪沫吃虧,畢竟來者是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

醫者不擅自發脾氣,韓潹起初還好好跟他說。

沒聊合,男人突兀的一拳,韓潹踉跄了幾下,自然是不願意吃虧的,随着罵罵咧咧的聲音開啓,他沉寂很久的憋屈爆發,揚手就準備還回去。

“差不多得了。”倪沫沖去把他拽開,嘴上嘟囔道,“怎麽跟詹遙一個德行,韓潹,我以為你是沉穩的,怎麽來了那麽久還冒冒失失的。”

人讓保安架走了。

主任路過,目睹全程,順勢把韓潹呼叫走,敲桌呼叫:“來我辦公室一趟。”動作利落,說完就走。

韓潹在衆人八卦的目光中跟着主任離開。

辦公室沒人,主任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說,韓潹不明就裏,規矩地坐下:“主任,找我有什麽事?”

“年輕人,火氣別太大了……”主任話說一半,拍了拍韓潹的肩膀,語重心長。

他對在一邊帶着和藹笑容的主任點頭,很僵硬,沒什麽感情。

主任暼瞥韓潹:“沒事多笑笑。”他一說完,補充道:“已經有好幾個家屬說你臭臉了。”主任嘆嘆氣說:“咱們做醫生的,做事還是得靈活點,院長其實私底下是準備把你跟詹遙都留下來的,你說現在這叫什麽事啊。”

“主任您……”韓潹揪直了衣服下擺,好半天憋出一句遲疑的話,“什麽意思?”

莫名其妙的約談,咄咄怪事的詢問。

一切都很反常。

“也不是什麽大事,”主任一改常态,平日裏嚴肅的面孔換了個模樣,“詹遙是個好苗子,就是沒能留下來,我這次目的是想讓你去勸勸他,當然也不為難你。”

不必為難。

韓潹想,他本來也不打算叫。

畢竟自己是一句話都不想跟那個家夥說的。

主任看他不起半點篇幅的臉,長籲短嘆道:“我也不為難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話接回剛才:“年輕人有點傲氣我能理解,但是醫生要是跟病人打起來算怎麽回事,名聲都能被踏臭,下次忍着點,能躲就躲。”

“是。”韓潹被教育一通後,從辦公室退出來。

他剛換一口氣,側邊探過來一只欲做壞事的小手,把剝了糖衣的糖塞進他嘴裏,韓潹下意識躲,扭頭看過去,視線裏跑進來個很乖的影子。

運動服,白色的短袖短褲,他好像剛打完球回來,身上汗津津,莞爾一笑:“吃顆糖壓壓驚。”

“沒吓到我。”博觀事實,他确實沒有什麽太大反應,視線裏帶着迷惑,“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已經習慣嚴其羽沒事就跑來找自己的生活,韓潹問得很順嘴,嚴其羽像個例行檢查的小媳婦,在他身邊把啰嗦貫徹到底:“這不是擔心你下班了又不帶傘。”

“最近又沒下雨。”

“萬一呢?”嚴其羽笑笑,“有備無患嘛。”

韓潹沒出外面,晚一點還是聽到了雨聲。

他擡頭暼瞥窗外,淋漓的水流聲。

嚴其羽正趴在桌子上,目光往上擡,視線由粗而趨于精,拍拍桌上方才還形同多餘的傘逐漸得意起來:“我就說要下雨。”

韓潹總算是在忙碌中偷到了一點清閑時間,他看向嚴其羽,難得地八卦道:“你跟詹遙有聯系嗎?”

擺手否認,嚴其羽耷拉着懶洋洋的腦袋,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仿佛在說一個很平常的哥哥:“詹大哥最近應該在換目标呢。”

“目标?”

“嗷。”嚴其羽輕飄飄說,“他好像是跟家裏鬧矛盾了,家裏人逼着他回去聯姻,我聽詹大哥說他心情不好,把鬧事的病人打了,哥哥,這得受處分吧?被辭退?”

“他是自己走的。”韓潹沒跟嚴其羽說詹遙真正離開的原因是感情問題沒解決好。

被病人家屬投訴才選擇走的。

“這麽想不開啊?不是才剛轉正呢,跑那麽快。”嚴其羽嘀嘀咕咕說個不停,“不過他來你這個醫院本來也只是想針對你。”

門清得很。

“他針對我?”紛繁的頭緒聲斷開,韓潹看向嚴其羽,确實是有一點,雖然做的事都不怎麽成熟。

“對啊。”嚴其羽回道,“因為他喜歡我。”

腦袋湊得離韓潹很近,嚴其羽一字一頓:“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

“幼稚。”韓潹順時下情形,加以敘述,“跟你一樣。”

“哪兒有?”嚴其羽不服氣,非要争論出來個好歹,“我還是很成熟的,我也就只在你身邊裝裝逼……”

“嚴其羽!”

他順嘴的粗話沒能及時從略,韓潹全部聽了去,眉稍染上一層數見不鮮的郁煩:“你又瞎說話。”

“我下次不說了。”嚴其羽認錯的态度很好。

再坐幾分鐘,倪沫查房回來,跟一個男醫生有說有笑推門而入,嚴其羽像只聽到動靜呆愣住的小豹子往門口看去,瞳孔放清晰,人都變聰明不少:“倪姐。”

“其羽。”一看嚴其羽,倪沫就自內而外散發着一股看孩子的母愛,韓潹在一旁看得心上目瞪口呆。

他來了那麽久,就沒看到過倪沫對誰用過慈母一般的目光。

再之後,嚴其羽從韓潹這邊飛撲到倪沫桌邊,從口袋裏彈出糖放在倪沫手上:“姐,你吃糖。”

“蟲牙,不吃了。”

“沒事。”嚴其羽說,“讓我哥潹哥給你治。”

“真當你男朋友是全能的了。”倪沫笑出聲,“韓潹不是牙醫啊。”

“忘了。”嚴其羽現在又裝起了乖寶寶,臉上因為男朋友三個字引發的快樂消不下去。

韓潹看得直搖頭,倪沫已經認定了,無論怎麽解釋都說男朋友,他索性什麽都不說,放任自流。

被嚴其羽一嘴糖衣炮彈轟炸得正開心,倪沫完全忘掉查房時碰到的奇葩病人,視線逼向韓潹,玩笑道:“韓醫生,多跟男朋友學學,你悶死了。”

眼睫顫抖一下,韓潹落在鼠标上的手頓了頓:“我不是他男朋友。”

他憋半天才扯出來這麽一句話,臉壓得深紅,從側面看去,耳朵也沒能幸免,如果不是白大褂忘了鋪平的褶皺擋住脖頸,應當更是羞恥。

笑容戛然而止,嚴其羽悶哼一聲往外走,倪沫問:“其羽,去哪兒呢?”

“回家。”嚴其羽氣哼哼回頭,賭氣道,“讓有的人自己淋雨去。”

人走沒影了。

倪沫跟韓潹說話:“你看嘛,又惹生氣了。”

“讓他自己消化去。”韓潹想着解釋完了能讓嚴其羽死心,現在應該是撐着傘跑去找朋友了。

嚴其羽跑得飛快。

小雨滴砸在地上,秋季的涼逐步把夏熱替代,盛夏成了涼秋手底下的犧牲品,韓潹下班已經十二點,跟科室裏的醫生陸續道別後,他踏門而出。

二輪雨不停。

嚴其羽站在微風中朝着他招手大喊:“哥哥,這兒。”

步伐向嚴其羽而去,韓潹低下頭,沒忍住道:“不是生氣了嗎?沒走?”

想着嚴其羽等了自己好幾個小時,實話說,韓潹還是心疼愧疚的,只是他這張嘴被縫上一般,壓根說不出來讓嚴其羽開心一點的話。

“我自己哄好自己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嚴其羽喃喃道,“反正你又不會主動哄我,我都習慣了。”

“今天哄你。”韓潹沒有思考吐出來的字,兩個人都愣了愣。

“什麽?”嚴其羽又試探了一下。

木頭終歸沒反應,雕刻過程裏,拿的人手痛了,本身照舊如此,嚴其羽以為還是那樣。

今天的韓潹轉性了似的,居然又重複了一句:“今天可以破例……哄你。”

“真的?”嚴其羽興高采烈,勾着韓潹的手臂不松開,“不許反悔。”

“我什麽時候不認自己說的話過?”

“那也對。”嚴其羽點點頭,高興了。

“想好讓我怎麽哄了嗎?”韓潹想來,哄嚴其羽的方式就是給他買想要的東西,陪他去逛會兒。

他正等待嚴其羽說話。

打眼落在了嚴其羽的眉眼裏,他死盯着自己想了一會兒:“那你背我回去。”

“背你?”他的要求太突兀,韓潹甚至想過嚴其羽會說你親我一口之類的話,就是沒想過背他。

“你也別害羞。”嚴其羽看向黑黢黢的夜色,道路上人都沒有幾個了,“那麽黑,沒人知道是你,不過我就是提了個小要求,不一定要你真的……”

韓潹弓着背往下蹲了蹲,拍了拍:“上來。”

随口的話,嚴其羽确實不抱他會背自己的心思,怔住一會兒,小幅度地趴上韓潹的背,手勾着他的脖子不放,生怕下一秒韓潹就會反悔。

“哥哥。”

“怎麽了?”

“我重嗎?”嚴其羽問。

“沒有醫院的儀器重。”韓潹不鹹不淡地說道。

“那你多背會兒。”嚴其羽臉一歪,整個人都貼在了韓潹後背上。

像好多年前爬樹玩掉下來後韓潹把他背回家一樣,那時候滿心都是疼痛和害怕,現在全是開心和期待。

“其羽。”

“哥哥。”嚴其羽正在興頭上。

“我明天要去相親了。”

“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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