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蟾宮折桂

蟾宮折桂

易思齡确定以及肯定, 這男人喝醉了,就連那低沉磁性的聲音裏也有一絲狎昵。

她口幹舌燥,抓了把頭發, 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然後鎮定地走到謝浔之腿邊, 也不扶他,就垂眼看過去。

這次離得近, 他塊塊分明的肌肉線條看得更清楚, 發梢滴下的水珠順着胸口往下滑, 最終隐匿在腹之下。

男人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

她雙頰隐隐發燙, 猛地挪開視線, “你酒量又不好, 也敢陪我爹地喝盡興?喝不了就不喝, 逞什麽能。”

她擡腳, 踩了踩他的小腿骨,“自己起來, 我又不是小貓小狗,你讓我過來就過來,我不要面子的嗎。”

雖然還是過來了,但要表示抗議。

謝浔之揉了揉太陽穴,呼吸中都是沐浴露香氛和白蘭地混合的味道, 香氛很濃烈, 似乎不只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他本來就亂,被她踩得更亂。

“抱歉, 我沒有這個意思。”

又低聲嘆, “…醉了。萬一哪裏不穩重,你原諒我。”

易思齡咬唇, 哼了聲,又拿腳丫子踩踩他,“喝醉了還假正經,你自己起來。”

她的腳掌冰涼,但踩過的地方卻變得很熱。

“起不來。”謝浔之雙眸半阖半眯,撐着地面,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暈了醉意的臉很頹散,但目光卻灼熱,是平日裏絕無可能的溫度。

他平日永遠板正,沉肅,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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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就這樣灼熱地盯着她,聲音低低:“得昭昭扶。”

“……”

丢!

易思齡內心的防線崩潰。

天吶,他喝醉後怎麽變成這個樣子!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被他弄得手足無措,胸腔裏仿佛住了一只兔子,不停地亂動,“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鬼樣子,謝浔之,你是真醉還是裝醉?”

謝浔之阖上眼,随意往後靠,倚着沙發腳,“也許。”

他說沒頭沒尾的話,易思齡好笑又好氣,就是不肯扶,“那就讓我來測測你醉沒醉。”

她環抱雙臂,目光流連在男人露出的肌肉上,身體被撩出一絲絲心猿意馬,她眯眼,“之之?”

叫他那土掉渣的小名,不怕他還裝。

謝浔之閉眼,沒反應,看上去很昏沉。

“之之!”

他一動不動,似入定的老僧。易思齡咬唇,踩他腳背,然後沿着他的小腿往上踩,用她一如既往嬌嗲的語氣,還有一絲挑釁:“之之之之之之————謝浔之!”

謝浔之擡手扣握她的手腕,不輕不重地力道,就這樣一拽,她整個人跪跌在他身上,香氣撞了他滿懷,他輕而易舉接住。

兩人用的同一種沐浴露牌子,同一種香型。直到撞在一起,兩人才同時意識到這個問題。

他們身上的香味是一模一樣的,融在一起,分不出是你還是我還是誰。

易思齡就這樣坐在他懷裏,居然也沒想跑,手掌按在他胸膛上,仔細,能感受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她覺得自己在撫摸一頭大型雄獅,皮毛柔軟順滑,溫度滾燙逼人,讓她有海浪般來回湧蕩的顫栗感。

人在挑釁比自己更勇猛強大的東西時,獲得的多巴胺是平方倍的。

她承認,她喜歡挑釁他。

不喜歡他的裝模作樣,不喜歡他的一本正經,不喜歡他的嚴肅沉穩,不喜歡他的雲淡風輕,更不喜歡他不動聲色掌控一切,同樣,不喜歡他像長輩一樣的包容。她是一個喜歡高快..感的人,人無法違背自己的天性。

他的身體很燙,目光也很燙,易思齡被他盯得牙齒都要發酸了,但腦子裏的多巴胺如野草在瘋漲,手掌在他精赤又散發着沐浴香氣的胸膛上蹭了蹭。

“不要喊我小名,昭昭。”謝浔之箍緊她的腰,微笑地說。

易思齡深吸氣,分不清吸進去的是她身上的香味,還是他的,因為是一樣的。

她從鼻息裏哼出一聲來,想把他身上的那部分香氣趕出去,“你這人,喝醉了還這麽橫,只許州官放火啊?你也一口一個昭昭啊。”

謝浔之看着她委屈的臉,又瞥見她被紅色吊帶睡裙襯得尤為白皙的皮膚,滾了滾喉結,酒精讓他眼中都有重影,想欺哄她的念頭更重。

謝浔之沒想過自己喝醉了會變得如此……下作。

“對,只許州官放火。”他漫不經心說。

易思齡氣笑,不懂他這番強勢為何而來t,遂反骨仔上身,又是一連串的“之”。謝浔之被她吵得頭幾乎要從中間裂開,但還是微笑,克制神情,就這樣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只等她一口氣不知道說了多少個之字,終于說累,停下,長長籲出一口氣。

“高興了?”謝浔之啞聲問。

“…還行吧。”易思齡其實不高興,因為他看上去無動于衷,沒有絲毫羞惱,這樣反襯得她很幼稚。

她不想在他面前變成一個幼稚的小孩。

謝浔之只是盯着她這張稠豔的臉,緊了緊心中下作的念頭,掌心無聲無息地貼住她的背脊,突然用力,發狠地一按。

易思齡整個人被迫往前送去,下巴尖幾乎要抵上他的喉結,錯愕中,她看見謝浔之眼中不容置喙的強勢。他不像喝醉之人,反倒像一頭徹底蘇醒的獅子,強悍,優雅,俊美。

“你有一點點吵。昭昭。”

他自言自語,随後低頭,不顧她錯愕的眼神,堵住她的唇,并且,兇狠地撬開她的牙齒,渾然忘記了昨晚,也是這個時間點,他三省吾身,并許下承諾——

不能對她輕浮,不能故意惹她生氣,以及,不在未得到她允許的情況下吻她。

居然一件也沒有做到,居然連二十四小時都不到。

大抵是酒精害人不淺。

謝浔之就當自己斷片了,借着酒勁,噬吮她舌尖。

易思齡就這樣失魂落魄地呆在他懷裏,被他吻得淚珠灑落,氧氣耗盡,舌.根酸軟。若說他昨晚的吻還帶着試探性,今天這個吻就娴熟很多,攻勢強悍,興味很濃,好似在教訓她剛剛的挑釁。

她羞憤地和他接吻,想掙紮又覺得好舒服,不自覺陷落,甚至開門迎接,但同時又越發恥,手掌不受控制地胡亂蹭他的胸膛。

水聲環繞着耳畔,他口中清爽的牙膏味,一點點殘留的酒味,還有滾燙的熱,都在她唇齒裏攪動,不知過了多久,謝浔之退出,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因窒息而酡紅的臉,還有含水的眸。

剛剛的吻已經讓她大腦昏沉,好似他身上的酒精都轉移到了她這裏,此時又對上這樣沉沉冷冷,瞧不出意味的眼神,易思齡打了個顫,下一秒,她又遽然地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她坐着的地方,那座沉睡的山被陽光一照,霍然在地面上投下一道強大的,挺直的,沉默的影子。

宛如樹根一樣的影子,抵住她柔軟的水鄉,尚未有誰踏足和開發。

易思齡渾身都熱到不行,快要瘋掉了,她手忙腳亂地撐着地面,就這樣沒出息地,在他的懷裏爬了出來。

撐着沙發站起來,迅速跑回了自己卧室。

“啪”地一聲,滑動門關上,落鎖。

謝浔之這才籲出一口綿長的氣,盯着那扇緊閉的滑門,不知在想什麽。

房門內,易思齡關了燈,把自己深深埋進被褥,手掌全是他皮膚的觸感。

一夜春眠不覺曉的夢,似眠未眠,宛如漲潮。

.

隔天,易思齡睡到中午十二點,醒來後才得知,謝浔之他們一大早吃過早飯就走了。

微信上有謝浔之在今早八點半發來的幾條消息。

【知道你要睡懶覺,就不打擾你,先走了。】

【花放在門口,自己拿。】

【今天很忙,消息不能及時回。】

很正經的文字,很正經的語氣,也不知哪裏不對。

易思齡沒細想,打了個哈欠,走去門口,發現沒花,問栗姨看見她的花沒,栗姨笑着指了指裏面的那扇滑動門。

易思齡呼吸不由自主頓了頓,想到昨晚的吻,昨晚喝醉的謝浔之,這才察覺到那一絲不對勁的症結所在———這男人過分正經了。

他昨晚喝醉後發生的一切,一覺醒來後是不是不記得了?易思齡臉上發燙,突發奇想。

若是記得,如何能面不改色做到雁過無痕。

易思齡頗有些惱。

打開滑動門,花果然就放在地上。安安靜靜地盛開,無人欣賞也不覺委屈。看到花後,郁悶的心情疏散很多,她将其抱起來,唇角勾了勾。

吃早飯的時候,栗姨告訴她,謝家那邊的大部隊今天下午都會陸續到港城,包括謝浔之的父母,二妹,表堂關系的弟妹,叔叔伯伯小姨小姑.....一大家子人。

易思齡光是聽着就覺得好多人啊。

“他們家人這麽多啊。”她攪動着海鮮粥,心不在焉想到今天下午老三也回來了。

栗姨笑:“還有沒來的呢,來的這些都是關系親近的,若是要算旁支,遠方親戚,姻親,加起來真是上百人了。”

易思齡頭大,“我丢,這麽多人,我怎麽可能記得住誰是誰。萬一以後喊錯就丢臉了。”

“我們把親近的幾家人記住就好,其他的,怕是姑爺自己都認不全。”栗姨讓易思齡不用擔心這些,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後天的過大禮。

“那....”易思齡想了想,“那他們人多勢衆,以後欺負我怎麽辦啊。”

饒是栗姨都有時候受不了大小姐這撒嬌的勁,無奈說:“大小姐,您是去當少奶奶,當未來謝家主母的,誰敢欺負您啊?巴結您才差不多。”

易思齡眨眨眼,慢悠悠地哦了聲。

可謝浔之這個老狐貍欺負她啊。

謝浔之不喝醉的時候像某種威嚴的大型貓科動物,但喝了酒,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

呵。跟她玩多重人格呢。

“等會寶珊閣會把改好的旗袍送過來,化妝師下午兩點到,給您把那天的妝造試一遍,您不是說美甲要換嗎,夫人安排了美甲師,晚飯後來……”

一整天都被安排好了。

港府婚嫁,過大禮和婚禮儀式是兩個最隆重的日子。俗話說,大禮過的好,嫁娶一定好。易思齡想到後日就是過大禮,心髒不由微微緊張。

“……姨,我後天臉腫了怎麽辦。後天還有攝影師拍照....”

“怎麽可能。您就是睡到下午三點,臉也不會腫啊。”

“不準笑我!”易思齡羞惱,轉臉又拜托栗姨後天一定一定一定要早點叫醒她。

“後天您就是想賴床,夫人也會把您叫醒。”

栗姨寬慰她不用緊張,兩家長輩把一切都商量好了,到了那天只會順順利利,熱熱鬧鬧。最後,栗姨給易思齡吃定心丸:

“您就等姑爺帶聘禮來,風風光光把婚事定下。”

.

謝浔之果然很忙,一整天沒有消息,到第二天晚上才跟她發來微信,提醒她定好鬧鐘。

老古板:【明早我們會在7:58分出門,到達你家預計八點半。】

老古板:【不要睡過頭。】

老古板:【定好鬧鐘。】

老古板:【切記。】

一條一條,正經得有些過頭。易思齡甚至能想象他打字時的表情,眼眸會微微低垂,利落的線條很板正,冷冷沉沉。

反正絕不可能是前天晚上的他,不是浴袍敞開,露出性感的腹肌,随意懶散席地而坐,沖她浪蕩地勾手指,非要她來扶的謝浔之。

都已經過去兩天了,易思齡想到那晚的場景,還是心尖不可避免地顫了顫,反觀此時的謝浔之,真是應了頂上偌大的三個字——老古板。

還讓她切記不要睡過頭。

易思齡又是氣又是惱,回過去:【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隔了三分鐘,對方回過來一個問號,又問:【是明天還有什麽需要帶的?】

謝浔之怕落了重要物件。

易思齡:【不是關于明天的,是其他的,你自己想。】

謝浔之坐在書桌前,頗為無奈,但還是從善如流地思索了三秒鐘:【你可以給點提示,不然我很難猜你心思。】

易思齡冷冷提示:【你前天晚上做了什麽你忘記了嗎?】

欺負她,還敢第二天一大早就跑了。

老古板:【我前天晚上做了什麽?】

所以他真的斷片了,不記得了。易思齡氣到發笑。

小花花盤在枕頭上,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不懂她為什麽散發令它不解的黑氣。

【謝浔之,你明天可以不來了。真的。】

謝浔之正在書房整理婚書和禮書。

兩份文書由他親手執筆,龍鳳紋大紅喜紙上,落一行行整齊端正,筋骨勁瘦的字。金墨璀璨,紅紙吉祥。

婚書的內容是謝老爺子當年求取謝浔之奶奶時用的那一份,他謄抄過來。禮書則将每一件聘禮記錄在冊,展開足有三米長,此時墨跡自然晾幹,他卷好,系上母親交代的同心結,然後收入錦盒中。

中國乃禮儀之邦,文明古國,中式婚嫁流傳千百年,自有它無限的魅力。t特有的傳統和禮數,令人對婚姻嫁娶生出喜悅,也生出敬畏。

結婚,這是一件嚴肅的事。

謝浔之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這些禮儀,他也許會有遺憾。

收好錦盒,他這才拿起手機看易思齡發來的信息。

備注是小精怪。

小精怪:【謝浔之你明天別來了!!!】

他嘆氣,揉了揉眉骨。

易思齡在卧室裏暴走,手機忽然一叮,她立刻拿起來看。

老古板:【易思齡,我前天晚上喝醉失态吻了你。我沒有忘記。】

易思齡:“……”

老古板:【以後我們親吻會是常态。】

易思齡:“……”

老古板:【我們要結婚了,是夫妻,不是嗎?】

易思齡:“……”

他一連串的問題逼到眼前,她居然覺得好像是這麽回事?接吻很正常?

老古板:【所以你不要想這些了,早點睡,明天我肯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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