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金玉良緣

金玉良緣

次日下午, 回京城的飛機上,饒是易欣齡這樣粗線條的人也察覺出了氣氛不對勁。

易思齡在客艙右側,不端不正半躺在沙發上, 神情倦怠, 将一本時尚雜志翻得沙沙作響。

謝浔之在客艙左側, 坐姿規矩,神情一絲不茍, 桌上擺了一臺筆電, 他正在和集團高層開視頻會議。

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在車上就沒說話, 到了飛機上更是一人坐一方。易欣齡夾在兩人中間, 尴尬地摳腦袋, 朝梅叔使眼色, 梅叔兩手一攤, 沒轍。

飛機落地後,一行人移步地面。到這時易思齡還是沒說話, 狠狠把雜志一合,扔在一旁的書簍裏,擦着謝浔之而過時,她高傲地仰起下巴,鼻息裏發出一聲輕哼。

什麽意思, 不言而喻。

謝浔之看着易思齡的背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織金粗花外套,夾雜的金絲銀線在燈光下閃閃爍爍, 輕紗裙擺蓬松, 腳踝更加纖細,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得殺氣騰騰。

他在心裏嘆氣。易欣齡, 梅叔,空姐都在,若是現在跟她掰扯昨晚的事,無異于火上澆油,讓其他人看笑話,只能暫時讓她先發脾氣。

直到上車後,謝浔之才有機會和易思齡單獨相處。易欣齡坐另一臺車去了學校,不與他們同行。

謝浔之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兩口,清清嗓子,“晚上想吃什麽?”

易思齡無動于衷。

“吃東星斑和香芋小排好不好?還有你喜歡的巴斯克。”

“不吃。”易思齡斜眼睨了他一下。

謝浔之笑,“現在還不餓,等會餓了,你就想吃東西了。先送你去住的地方休息。”

“邊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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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浔之最近請了粵語老師惡補粵語,雖然離能說會道還差一大截,好歹能聽懂一些日常用詞,他說:“謝園。家裏人都等着你,邀你一起吃頓便飯。”

“不去。”易思齡想都沒想就拒絕得很果斷,“我今天心情不好,去了也只會添亂。”

話落,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該這樣意氣用事。

謝浔之惹她沒錯,但他的家人沒有,就這樣一聲不吭放鴿子,不僅不禮貌,還會旁生枝節。

可話已至此,她不能又說去,臉上更挂不住,心裏一會矛盾一會糾結,盡數化為對謝浔之的怨氣。

一切都是謝浔之的錯。

他不招惹她,她就會是乖巧懂事好脾氣不出錯的完美易思齡。

謝浔之知道昨晚的事不可能輕輕揭過,很誠懇地道歉:“昨晚的事,抱歉.....”

“不要提這個。”易思齡瞪他一眼。

他倒是好意思提昨晚。

喝酒了就來招惹她,吻她,碰她的腿,惡劣作弄。第二天酒醒,又恢複一本正經,清冷淡漠。

她不是誰的小貓小狗。

謝浔之眼眸暗了暗,深知現在不是和她道歉的好時機,怕把她招惹得更來火,只能先收聲。

計劃今晚帶易思齡去謝園吃飯,吃飯過後自然就住在謝園,現在計劃打亂,謝浔之倒也不慌不忙,只是先把這事按了下去,手機上吩咐梅叔去雲瀾酒店開兩間套房,一間是易思齡上次來京城時住過的,另一間要求在隔壁。

到了酒店,謝浔之把易思齡送至房間門口。易思齡暫時還不想理他,只是刷卡推門進去,耳朵上墜着的祖母綠耳環蕩悠悠。

“昭昭。”謝浔之叫住她。

易思齡腳步一頓,撅起嘴,剛想說他不準叫她小名,就聽見身後男人溫沉的聲音:“今天不想去謝園就不去,我爸媽那邊你不用擔心,不是什麽大事。等會兒我來送晚餐。晚上我也陪你住在這,就在對面這間,你若是有不開心的地方,或者想找我撒氣,或者想聽我道歉解釋,随時找我,好嗎?”

才不要找你。

易思齡委屈地咬唇,他這樣“任打任罵”“風度翩翩”,她一時半會倒是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麽脾氣了。

總不會是氣昨晚她對他有了感覺。生理感覺,或許還有一絲,心理上的。

她說不清,也不想再往深處思考,只覺得她這樣很丢臉。謝浔之都沒有跪倒在她的高定裙下,沒有對她神魂颠倒,她怎麽能先有感覺呢?

吃過晚飯,易思齡一個人去附近商場逛了一圈,回房間的時候自然滿載而歸,心情緩和好多。

浴室裏放着熱水,檀木精油被熱氣蒸發,香氣散得很遠。她平時才不會用這種深沉悠遠的木質調香,她喜歡果香花香,喜歡跳躍甜蜜的味道,但最近不知怎的,她覺得這種深沉寡淡的味道也很好聞。

泡澡之前打管家內線點了一份水果盤,讓管家放在門口就行。泡澡中途,門鈴響了,易思齡點開可視屏看情況,門口站着的不是管家,是謝浔之。

男人手裏端着一份精美的果盤。

易思齡嘀咕了一句,還是從浴缸裏起來,草草擦幹水珠,披上浴袍系整齊,走去開門途中,頭發用鯊魚夾挽起,松開幾绺垂在鎖骨處,發尾氤氲,冒着水汽。

打開門,她先沒好氣地乜了謝浔之一眼t,明知故問:“做什麽啊。”

漂亮的果盤送到眼前。車厘子、草莓、藍莓滿得快要堆起來。

謝浔之紳士說:“送水果。”

“我可沒找你。”易思齡挑眉,一滴水珠順着額頭,沿着那高挺秀氣的水滴鼻落下來。

不是看不出她剛洗過澡,這樣素淨的面容不擦粉黛,仍舊透出一種接近神聖的美,可這種神性是和紙醉金迷的美豔交纏在一起,于是顯得堕落,顯得頹靡,輕而易舉撩起占有欲。

謝浔之想到更之前,他上門送燕窩的那次。

她穿着幾近俗氣的睡衣,還是如此昂貴,嬌豔,奪目。

“是我想跟你送。”他克制着目光只看向禮貌的地方,絕不侵犯她鎖骨以下。

易思齡:“別以為送一盤水果我就會不生氣了,我現在還是很生氣。”

謝浔之:“嗯,不指望用一盤水果就能獲得你的原諒。”

“是我送進去,還是你端進去?”他紳士詢問。

易思齡才不可能讓他進來,把果盤接過來,當着他的面撿了一顆草莓咬了小口,紅潤的汁水沁染唇瓣,如此豐潤可愛,像一朵被人拿嘴啃咬吮吸出汁水的花…

謝浔之目光立刻一跳,這次,克制地只看向她的鼻子以上。

她只是在吃水果,他居然聯想到了…性。

謝浔之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僞君子,道貌岸然…以及變态。

他唾棄自己。

“你回去吧,我還要繼續泡澡呢。你別打擾我了。”易思齡把草莓吃完,又吃了一顆車厘子。

她的壞習慣,這麽小的水果,都要分兩口吃完,以至于那些汁水在她唇瓣上到處染。

謝浔之也想快點離開,所以迅速把該說的事說完,“明天早上九點能起床嗎?”

“why?”

“領證。”

“………”

“上午領證比較好,雖然我不信這些,但…寧可信其有。早點起來,你還能有時間打扮。”

“…………”

易思齡沉默了幾秒後,把咬了一口的草莓扔回去,憤怒地把果盤塞回謝浔之手裏,“我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給我送水果就是為了讓我明天早起和你領證!無恥得這麽明顯!”

“………”

房門啪地關上。

謝浔之沉默地看着手裏的果盤,她吃了一口的草莓,大喇喇地放在最中間。

流淌着晶瑩汁水。

.

次日,易思齡還是在九點半起床了,化妝選衣服花了接近一小時,從房間出來時是十點四十五。

短短一上午,謝浔之已經做了很多事——晨跑,吃早飯,去公司開早會,處理文件,然後回酒店來接她。

楊姝桦交代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易思齡帶回謝園,她準備了家宴慶祝他們領證。

易思齡不知道領證要穿什麽好,選了一套喜慶的紅色,出門時正好撞見從對面走出來的謝浔之。

她不知為何,有些緊張,把頭偏過去。

謝浔之看着她身上鮮亮的紅,又掃到她無名指上的戒指,無聲笑了笑,“很好看。”

她小聲說:“我知道我很好看。”意思是,才不要你誇獎。

上車後,謝浔之讓梅叔檢查資料,易思齡的回鄉證,身份證,聲明書,單身紙,還有他的戶口本,身份證。易思齡喝着燕窩,全程沒有做聲,只是看着窗外和港島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天空蔚藍,空氣幹脆而凜冽,刮在臉上,有些痛意。陽光如此充足,又讓臉頰覺得暖。馬路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車停在民政局附近的露天停車場,挨着胡同,對面是一家頗為小資情調的咖啡館。

下車後,謝浔之牽着易思齡的手,易思齡掙了下,他握緊,她也不再掙。

兩人無名指的戒指彼此磕了下。

領證的過程非常迅速,也沒有排隊,全程二十分鐘而已,迅速到易思齡拿到紅本時,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梅叔給替他們打鋼印的工作人員一盒喜糖,工作人員笑着說恭喜,梅叔臉快笑爛,偷偷拍了一張發到謝園的大群裏。這個群不止有謝園的主要成員,還包括每人的管家。

從民政局出來,易思齡高跟鞋沒踩穩,在臺階上踉跄了一下,謝浔之穩穩地扶住她,她驚魂未定,站穩,手裏的紅本握得死緊。

“崴了沒有?疼嗎?”謝浔之蹙眉,看着她。

“沒有,沒事。”易思齡搖頭,聲音不似一如既往的嬌縱。

謝浔之察覺到她的緊張,只是溫和說:“緊張?還是興奮?”

易思齡這才瞪他,“你才緊張又興奮。”

謝浔之不說話,不置可否。想到剛剛拍照的時候,易思齡不經意地捏緊他的手指,她沒有一絲繭子的軟嫩手心糯糯的,濕漉漉的。

兩人一人一本結婚證,各自留存。

上車後,易思齡才發現車上沒有司機,梅叔也沒跟着上來,而是在車外等着。

謝浔之把他的那本結婚證放進西裝內側口袋。他今日穿得很正式,黑色西裝端肅清介,他身型比例好,寬肩窄腰,後背尤為寬厚,又顯得修長精赤。

他端正地坐在加長的邁巴赫後座,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易思齡不知道他要說什麽,別扭得很。和他領證了,她真是哪哪都好別扭。

結婚證還在手上捏着,一本嶄新的,還不過十分鐘,就被她捏彎了。

謝浔之把她手上的結婚證拿過來,把彎的地方壓平整。易思齡看着他的動作,無聲地張了張嘴。

“雖然知道你大度,脾氣好,但還是要為前天晚上欺負你的事道個歉。”謝浔之一直拿手掌壓着,直到結婚證點邊角不再翹起來,又變回嶄新,這才遞還給易思齡。

一雙深邃晦暗的眸順勢看着她。

易思齡:“哦。”

“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合法夫妻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謝浔之又說。

易思齡:“哦……”

覺得他在說廢話。

“雖然我們才認識一個月,但我們是要一起度過一生的人。我們是彼此今生唯一的伴侶。”謝浔之又說。

安靜的空間裏,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如拂過耳廓的溫泉水。

“哦…”

易思齡呼出一口氣,不懂他為何突然廢話這麽多,因為空間閉塞,她覺得熱,心跳也開始加快。

謝浔之從儲物櫃裏拿出一副車鑰匙,“你的法拉利,上好牌了,想看看嗎?”

易思齡驚喜地接過鑰匙,她的新車車,扔在京城這麽久,她還挺想念那聲浪的。

“在哪?附近嗎?”她往車窗外張望。

謝浔之:“下車就能看見。”

易思齡迫不及待下車,沒走幾步,就在隔壁兩個車位看見一臺紅色法拉利,是她的!

锃亮的紅色車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英俊又狂野。法拉利有了車牌,不再是沒有名字的野車。

易思齡不知道這邊車輛上牌的機制,但想必是要比港島嚴格很多,街上的車都是省加區號再加規矩的五位數尾號,有字母有數字,純數字的比較少。

她的這張牌是——京A14001

14001?

易思齡:“什麽意思?140.....是易思齡!?”

她驚訝地張大嘴,還能這樣?

謝浔之慢條斯理地走過來,站在陽光下,颌首:“嗯,易思齡。”

“那01是什麽意思?”她又問。

謝浔之看着她被陽光烤得透亮的皮膚,她耳墜上兩顆燦爛的鑽石耳環,語調沉冷板正,但說出來的話,卻足矣讓易思齡心跳猛烈震動。

他說:“第一,NO.1。”

他整個人冷肅得過分,尤其是不笑的時候,像一只強大的,威嚴的大型貓科動物,譬如獅、虎、豹。

但他也有貓科動物天生的溫柔,他會對心愛的人敞開最脆弱的肚皮。

謝浔之:“易思齡,我知道你在港島是衆星捧月的第一,在京城,我會努力讓你也是。當然,你在我這,在謝浔之這裏,永遠是第一,我向你保證。”

14001,代表着易思齡是NO.1。

易思齡知道男人的保證不管用,但心跳還是接近極速,她大腦暈眩,就這樣恍恍惚惚地拉開法拉利的駕駛艙——

看見一束盛開的弗洛伊德玫瑰,安靜地等待她。

今天一上午為什麽會如此驚心動魄?又是領證,又是第一,又是花,又是很浪漫的情話。

易思齡睜大眼睛,不可置信謝浔之這種不開竅的老古板突然變得這麽羅曼蒂克,她怔住,指着這束花:“這也是你....想出來的?”

她暈了。

特意在今天告訴t她車牌的寓意,把車開過來,把花放在車裏,等她發現。說實話,是很浪漫,但浪漫得有點不像老古板能想出來的招。

謝浔之很輕地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只說:“領證快樂。”

方法是請教了那一圈狐朋狗友,憑他自己還想不出來這些招,但這不重要。

她開心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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