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全身檢查（二）

第27章 全身檢查（二）

白茫應該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冷森自己都能感覺到，同時感觸到那股麻麻的感覺還在身體流竄。

但他就是看不見。

這種體驗實在不太美妙。

好像又過了更長的時間，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被布料摩擦了一下，視線裏緩慢地出現了霍尹的臉。

但自己的視線太過模糊，以至于只能看個模糊的影像，但他知道周圍還有很多人。

而且都處在一個擁擠的空間裏。

有人還在說話。

“你變不回人類也無所謂，大不了等一切都結束，我不進聯署隊了，悄悄帶你走，保證沒人能找到你。”是霍尹略帶疲憊的聲音。

冷森眉頭輕蹙，想要出口反駁，他不相信霍尹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嘴唇微動，發現自己嘴裏咬着根堅硬的東西。

像一根鐵棒。

而且整個鼻子和嘴都被一個罩子罩住，十分不舒服——他完全被束縛着！連張口都不行！

耳邊的聲音也開始模糊得不真實，冷森開始掙紮，想要擺脫這種禁锢。

“冷森你醒醒！冷森？我是唐百紀醫生！你聽得見嗎？”冷森微微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見唐百紀的側臉，也感受到了摸在頸側的手指，微微發涼，那聲音還在堅持不懈，“冷森！他瞳孔沒散着了！冷森你聽得見嗎？聽見了回應一下！”

在唐百紀的手按向自己胸口的時候哽了一口氣，他直接胸口一痛，痛得他眼前發黑。

“唐醫生，”冷森身上還是沒勁，薄霧一般的呼吸噴在面罩上起了一層溫濕的汽水。視線重新清晰，那種懼怕消散，看見霍尹更是放心，白着一張臉虛弱一笑，“我不出事也要被你按出事。”

唐百紀：“......”

霍尹拽過唐百紀的衣領，眼底本就有淡淡的血絲，現在更加深重：“你幹了什麽！”

“我我我只是用了少量的電擊......”唐百紀腦門上溢出汗，結巴起來，被扯得腳尖着地了，臉上的慌亂沒有消失，“真的只用了微量的一點刺激脊髓神經，在正常人身上只能感覺被蚊子咬一下的，我怎麽會知道......”

冷森又感覺到了一陣耳鳴。

接下來就是不太愉快的持續争吵，主要集中在唐百紀招呼不打就放電，任這位醫生把腦電波圖拿出來解釋都沒用。

冷森的腦電波有一段呈現混亂，時間顯示，正是他陷入白茫的時間段。

看起來亂，但實則是有一點規律的。

霍尹讓他解釋，這估計超出了唐百紀現存的知識儲備，只能拿着單子說“等我查出結果後告訴你們”。

直到施恩進門來問要不要再拿點醫療器械到車裏——已經拿了急需的藥品了，就看見這僵持的一幕：

冷森在一邊像是沒了半條命、霍尹整個人雖然沒有異色，但渾身冒冷氣并且呈隐形炸毛狀态、而唐百紀，拿着檢查報告卻沒有絲毫欣喜的感覺。

一股不祥的預感陡然而生。

施恩拿着一提繃帶，本來整個人挺還輕快的，突然止住：“咋，咋的啦這是？”

霍尹在邊上給冷森倒水，唐醫生終于在那片密密麻麻的腦電波裏找到點蜘絲馬跡，叫霍尹：“還是有發現的，在冷森失去意識的時候，腦電波形态其實和喪屍的腦電波形态有相似之處......”

失去意識？和喪屍腦電波形态有相似之處？

施恩整個人都有點麻了，瞪着眼睛：“什麽意思？”

唐百紀害怕又出現一個暴躁的，趕緊解釋：“只是有相似之處，但更多的是不相似，冷森那時候的腦電波......有點奇怪......”

施恩的眉毛都擰成花了：“說了當沒說，怎麽奇怪了？還是不能排除本身變異嗎？”

最後一句話直接把霍尹激得往他們方向看，施恩感覺他的眼光蹭着火，趕緊後退半步，看見冷森伸手才松了口氣。

冷森終于能夠說話了，他算是最淡定的一個人，雖然虛弱，但還是穩住霍尹：“我沒事，不要在這裏讨論了，先去安全區。”

施恩贊同，點頭：“車已經拿好了，有什麽去了安全區再說。”

霍尹不置可否，唐百紀卻搖了頭：“一次實驗可能存在偶然事件。”

這次輪到冷森感覺不祥了，聲音發沉發啞：“什麽意思？”

唐百紀：“也許，咱們還要再做一次......”

在場三人：“......”

一個人不能在鬼門關上橫跳兩次，冷森聽見掃面儀響起的聲音，在心裏如此告誡自己，不然很可能惹閻/王爺讨厭，最後絕對會被收走的。

但他還是選擇失去意識，因為他想再确認一下那白茫模糊的畫面是否真的和霍尹有關。

但這次沒有霍尹了，只有一只面目猙獰的喪屍。

這位喪屍在自己重回人類的時候都時常出現——在他的夢裏。

他到現在都記得，當時全方警戒，每個人都被當地政/府安置在地下安全區，但很突然，本來瑟縮的人群裏出現喪屍，他撕咬、攻擊每一個人——進安全區的時候他隐瞞了，因為他只是被喪屍抓傷，在後背，完全被衣服遮擋。

當時整個安全區都是血腥地獄，混亂、可怖、充斥着鐵鏽一般的味道。

被咬的時候他幾乎是痛覺失靈的，恐懼覆蓋，疼痛倒是減輕。他只能感覺到鈍齒撕扯手臂，求生的欲/望讓他推開了自己被咬傷而變成喪屍的父親。

槍聲在耳邊，但他的思維轉不過來，只清楚自己不能變成這種可怕的東西，于是撲向身邊的警衛人員。

“活命”這個念頭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神經反射，當警衛那一槍打出來的時候，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右撤。

溫熱的血噴在他的臉上，他清楚地知道那是自己的血，被被擊掉的手臂摔入混雜的肉泥裏。

在警衛驚恐的眼神下，他痛覺徹底失靈。

喪屍毒素比他做出的措施快多了，一條手臂的消失并不能絲毫減緩其蔓延速度，他的瞳孔開始改變，皮膚也灰白暗淡下去。

他不知道後來怎麽樣了，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屬于人類的意識。

但在這一刻，躺在檢測儀上的自己只覺得渾身都在疼，特別是手臂斷掉的地方，像是意識在那時候強行連接，連疼痛都複刻。

“停下來！我操！”施恩的聲音帶着激動，他好像在不停走動，氧氣面罩重新扣在冷森的臉上，唐百紀又要開始心肺複蘇。

冷森直接被嗆醒，這次瞳孔沒有上次渙散得厲害，睜眼看見唐百紀都拿上除顫儀了。

幾雙眼瞳都帶着恐懼，看見冷森倒吸氣才定下來，霍尹滿眼都是兇相。

“霍隊長，”他感覺自己嘴裏有點血腥味，這時真的有點暈了，看着霍尹，“別這麽兇。”

他看得出來，霍尹忍了好幾下，心疼刻在瞳孔裏，捏壞了手裏的紙杯子，咬着牙說的：“不做了，去安全區！”

兩次失去意識的腦電波形态無太大差別，血質檢測、心電圖等檢查也打出好一摞的報告，唐百紀抹了額頭上的冷熱汗，順手把殘留的血液都一塊帶走。

第一次冷森還能靠着自己站起來，現在是全然不能了，撐着霍隊長的肩膀都使不上勁。

施恩趕緊叫人：“用不用推車？要不輪椅？我讓他倆上來幫着擡一下。”

冷森直犯尴尬，但又沒有辦法。

霍尹已經冷得快成凍人機器了，不容半個人靠近冷森的架勢，徹底蹲下身子：“上來，我背你下去。”

*

施恩心思細且缜密，救護車和醫院的标志都給拆下來了，看起來就像是個比普通面包車稍大的小貨車。

進車裏霍尹說什麽都要讓他躺治療車上把心率血壓測都上，冷森手上有些勁了，掙紮着要起來坐着，堅決不讓自己看起來“柔弱不能自理”，未果，直接被霍尹按倒。

叫了何維特他們，由于冷森的樣子依舊是有點吓人，倆員工的臉上都寫滿了“老板出大事”幾個字樣，何維特更甚，感性男孩要現場撒眼淚。

“就說了沒必要，還連心電監護儀，”冷森趕緊打住，揮了揮上綁着的血壓帶輕聲抱怨，“我好着呢，還是能發工資的。”

施恩也是無可奈何：“什麽時候你還惦記工資，現在這世道他倆拿工資買東西有人收錢嗎？”

冷森：“......”

“希望這場喪屍潮早些得到解決吧，”唐百紀自己還帶了一提箱資料，翻出來看着，在後座嘆氣，“再來個五年沒多少人能扛得住......”

全車人都看着他，但他就這麽莫名其妙頓住了。

他的鏡片有一點破損，仔細看能看見極細的蛛絲紋路，突然把冷森的檢測結果摔後座，又拿起翻得混亂卻只有他理得清的其他病歷。

“我找到了，意識缺失狀态下的，有一個人和你有過相似的腦電波形态！”

他的聲音是帶着驚喜的，眼裏有股濃濃的醫學狂熱。

冷森挑了一下眉，甚至感覺這股狂熱驅散了先前沉重的氣氛，身上也松快了不少——兩次電擊是值得的。

但當他看到相似病例上的名字，他松快不起來了，因為擡頭大字：

患者姓名：段子豪。

病症：喪屍症狀有持續反複狀态，維持兩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