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燒烤夜談
燒烤夜談
梓游一路追到了切爾瓦家裏。
切爾瓦的妹妹還不知道切爾瓦和梓游已經絕交了。
她的性格非常膽小內向，但聽到梓游按門鈴，還是從房中出來，帶着羞怯給梓游開了門。
見到梓游，切爾瓦妹妹大吃一驚：“‘撒旦’，你的腿受傷了？”
梓游冷淡道：“你回房裏，沒你的事。我和你哥有點矛盾要解決，我就坐在這裏等他。”
他不會遷怒不知情的切爾瓦妹妹，但他待她的态度還是不可避免地肉眼可見冷淡下來。
切爾瓦妹妹沉默了，她雖然內向，卻心思細膩。
自從她被救回家後，哥哥就成日裏心不在焉，覺也睡不着。
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哥哥卻一個字也不肯說。
切爾瓦妹妹也想為哥哥分擔煩惱。
她給梓游倒了水，又從櫥櫃裏找了一筒原味薯片，便提着裙擺靜悄悄回了房間。
然而，她偷偷留了一條門縫，想要躲在門後偷聽哥哥和梓游的談話，弄清楚哥哥唉聲嘆氣的秘密。
切爾瓦妹妹前腳回房，切爾瓦後腳也回家了。
仿佛他其實一直就在附近一樣。
他先過去把妹妹的房門關緊反鎖，又新加了一把鎖，防止妹妹偷聽和中途出屋。
然後，他回過頭，看向輪椅上的梓游。
兩廂見面，舊友之間彼此對視。
切爾瓦神情複雜，梓游皮笑肉不笑。
數秒之後，切爾瓦主動道：“我可以任你處置，但你不能波及我妹妹。”
梓游拔出剛剛在街道黑店裏買的槍，槍|口指向切爾瓦的眉心。
他寒聲道：“用不着你多說，因為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殺你。”
但明明已經瞄好了，梓游卻遲遲沒有開槍。
切爾瓦又主動道：“你可以開槍的。你被基地抓走的事，我很後悔。”
“但重來一次，我可能還是會對你隐瞞任務背景。”
梓游氣笑了：“這種屁話你放在心底也就算了，你還好意思對我直接講出來？”
切爾瓦說：“我還想再多說一些。對不起，‘撒旦’，過去我确實想要做個守諾正直的人，但是我最終沒能做到。”
“反正你都找過來了，我也打不過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既然差點害死你一條命，那麽這債也只能以命相抵。”
梓游惱火道：“你這個人真的很惹人煩……拿我的安全去換你妹妹的命，現在又要把你的命賠我？”
他的臉色比剛進門時還要糟糕很多倍。
梓游當然也有一直奉行的原則，那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他認為自己應該馬上開槍結果切爾瓦，但現實是，他持槍的手微微發抖，不太平穩了。
過了好一會，梓游閉了閉眼，作出了決定，按下了扳機。
槍聲最終還是于客廳中響起，伴随而來的是撕裂血肉的悶響聲。
切爾瓦捂着斷臂，額間布滿細密的冷汗。
面對梓游的手下留情，他不敢看梓游的眼睛，只是低着頭，從牙間費力地擠出幾個字：“對不起。”
梓游冷冷道：“切爾瓦，我只收你一條手臂抵債。以後滾遠點，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調轉輪椅，離開了這裏。
當梓游剛下了樓，把輪椅開到街上，看到的卻是烏雲密布、風雨欲來的灰蒙蒙天空。
沒帶傘的梓游頓時感到了深深的窒息。
想到剛決裂的朋友，梓游更是胸悶不已。
他找朋友都是很認真的，次次都是擦亮眼睛，慢慢篩選出人品值得信任，心腸比較好的人。
本來梓游還以為，既然切爾瓦是個好人，那麽他們應該過十來年也不會鬧掰，還是能一起喝酒吃烤串的朋友。
但現實不是這樣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會站在Ta自己的立場上行事。
即便雙方的人品過關，也不代表做朋友能長長久久。
難道人生這條路，真的只能自己一個人走嗎？
行路之時，他與一個又一個人相遇，但這些人只能陪伴他走完一段路，到最後還是會走散。
梓游長長長長嘆了一口氣，準備去買把傘避雨。
然後他發現，輪椅居然沒電了！
看着沒法開動的輪椅，與飄落在頭頂的第一滴雨絲。
梓游開始破防，他在內心中發出了無聲而絕望的慘叫：啊————————
*
幸運的是，梓游最後沒有變成落湯雞。
之前在基地中救了他的學園人員恰好在附近兩條街外買飲料，路過時解救了他。
聞意疾神态輕松，他一手撐着傘，一手推着梓游的輪椅，在街道上慢慢走着。
在經過一家奶茶店時，聞意疾道：“看在你還是小朋友的面子上，想喝點什麽嗎？我可以請你。”
梓游害羞道：“這怎麽行？太難為情了，還是我買單吧。”
聞意疾：“哦，你要想好了，我願意請客的次數可是很少的。過時不候，只限今天。”
梓游略略思索，也不推拒，對奶茶店員道：“麻煩來杯檸檬水？”
他知道，有時候接受他人小小的饋贈，反而有益于更快拉近雙方的關系。
奶茶店員登時對梓游打趣道：“喲，小哥，竟然到我們店下單，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難得一見啊！”
“我可是記得，平常你可都是跑到隔壁酒飲店點啤酒的！”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
梓游單獨一個人時喜歡點可樂或者酒精飲料，只有在給安息帶飲料時才會過來點兩杯檸檬水。
被店員拆穿點單習慣，梓游的臉不禁有點發紅。他心知自己在救命恩人面前的鄰家男孩形象已經開始破碎了。
聞意疾無語地看了梓游一眼，道：“行吧，既然你會喝酒，那就別裝了，咱倆直接去喝酒烤串。”
*
坐在燒烤攤上，梓游盯着烤串，長長嘆一口氣。
聞意疾好笑道：“小子，有人請你吃飯還嘆氣？”
梓游嘀咕道：“因為一想到吃完燒烤以後，不用特地給某人打包一份分享，我就心裏空落落的。”
他指的那人是安息。
安息從前在家裏有福利，也有責任。
福利是梓游吃到好吃的會記得多給他打包一份。
責任就是安息需要給家裏飯桌上每一頓吃不完的剩菜清盤。
聞意疾聽懂了，但是假裝沒聽懂。他笑道：“還會想這個，你肯定是個毛頭小子。放心吧，你總是遇到更多新的、更有趣的人。”
梓游說：“但他們都不是最初的那個人。”
沒有人會比安息待他更好。
假如能早點知道兩人會分離，他一定在過去時對安息更好一些，讓雙方之間留下沨更多美好的回憶。
聞意疾岔開話題道：“說點別的，小朋友，你今天的輪椅飙車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梓游：“……你看到了？？？”
聞意疾：“哈哈，我看到了，車技很精彩。但下次別在醫院這麽幹了，否則撞傷人，你該怎麽辦？”
梓游乖乖低頭道：“我明白了，下次不會這麽幹了。”
聞意疾道：“哦，對了，看在我請客的面子上，你不介意一塊聊聊天吧？”
梓游：“尊貴的買單人先生，請放心，你想聊什麽，我就陪你聊。”
聞意疾：“你飙輪椅出醫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專門跟過來，待在切爾瓦家兩條街外買飲料的聞意疾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梓游卻一時半會沒說話，他謹慎地打量着聞意疾。
過了一會，他說：“我追出醫院，是找背信的舊友尋仇。”
聞意疾笑了起來：“你殺掉他了嗎？”
他當然知道梓游沒殺。
如果梓游殺了人，他哪會有閑心請梓游吃燒烤？
梓游若是為了複仇而殺死背信舊友，固然占理，但也說明了梓游的性情鋒銳，心夠狠。
基此，聞意疾會更提防警惕梓游。
但梓游選擇吞下委屈，饒恕切爾瓦，只要了切爾瓦的一條手臂，聞意疾卻反而對梓游高看一眼。
而且，他因為梓游的心軟之舉而好感大增，開始真心願意将梓游看作值得栽培的後輩。
畢竟，狠辣的行事可以立威，但也會讓人們畏懼遠避。
只有心懷仁善，固守原則之人才能讓人們親近信任。
若是威善兼具，當會是比較理想的行事風格。
梓游看了眼聞意疾，古怪道：“沒殺。聞先生，對你來說，燒烤似乎不是重點，你其實更想的是借這個機會給我做心理輔導？”
聞意疾幹咳一聲：“……被你看出來了，我很明顯嗎？”
梓游說：“有點明顯。我聲明一下，我不需要心理輔導。”
“在切爾瓦這裏翻車，我很難過，但我能自己消化，沒到非要和人倒苦水的地步。”
他不同意心理輔導，主要是和聞意疾不熟，不想對聞意疾敞開心扉。
被拒絕，聞意疾倒也不介意，他笑道：“也行，你的心态倒是比外表更成熟，看來我不能叫你小朋友，得叫你大朋友。”
“好了，廢話不多說了，今天就純粹吃一頓燒烤吧。”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吃了起來，時間也這樣一點點過去。
烤盤裏，堆疊成山的烤串一點點變少，羊肉串和五花串消失得最快。
吃完後，聞意疾打着酒嗝買了單，至于梓游，他也喝得有些醉意朦胧了。
在聞意疾送梓游回到醫院的時候，梓游畢竟年齡還小，又喝醉了，憋不住話。
最後，他還是從牙縫裏突然漏出一句：“老哥，你說……人生的意義是什麽？”
聞意疾：“只要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人生就是有意義的。”
梓游反對道：“你的回答真是平淡！我覺得人生的意義在于奮鬥，努力，卷！只要我足夠努力，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即使是過去求不得的遺憾，只有我足夠厲害，也可以挽回來！”
聞意疾剛想哈哈一笑，表揚年輕人真有幹勁。
然後他忽然想起了前世在異種同伴死後，不惜生死也要重啓世界的大魔王梓游，頓時笑不出來了。
思及此，他猛拍着梓游的肩膀，安慰道：“梓游啊，哥得給你說一句，求不得還可以放下！”
“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會發現，求不得的事那可是多了去了！”
梓游當然不可能聽進去，他笑着把聞意疾敷衍走，然後開着在燒烤店充完電的輪椅走進病房。
關上門，他就低聲咕哝道：“這家夥長得年輕，怎麽跟大叔一樣暮氣沉沉……”
“而且還免費請我吃飯，天上怎麽會掉餡餅？這人絕對有貓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