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雙面之人

雙面之人

病房的燈光很亮。

隔壁的病友老大爺好像已經被家人接回去了。

新住進來的病友，看身高是一個小學生。

此刻，一個金棕色高馬尾的醫生正背對着梓游坐在小學生的病床上，給小孩子溫言細語地講着睡前故事。

因為開輪椅跑出醫院的事，梓游心虛得很。

他勉強笑着和醫生打招呼：“您這麽晚還查房？真是太辛苦了。”

金棕色高馬尾的醫生回過身，神色平靜地看向梓游：“你是A7病床的傷者？我以為你今天不會回來了。”

他有一雙焦糖色眼眸，這種瞳色一看就能聯想到甜蜜的焦糖巧克力。

但他身上卻沒什麽親切溫柔的感覺，氣質很矛盾，讓人感覺既柔和又冰冷。

柔和是指，這家夥待人非常溫和，似乎具有無限包容性的寬廣胸懷。

無論是對待難纏的小孩子還是出逃的輪椅病人，都沒有發火生氣。

冰冷是指，這家夥無喜無怒。

所以，盡管他的表情和聲音很溫和，但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遙遠、疏離、冷淡的。

梓游留意到了醫生胸前的志願胸章，知道他是外地過來的救援人員之一。

因此，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醫生先生，您也知道我的腿斷了，走也走不遠，肯定是要回來的嘛。”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道：“是嗎，原來你知道你斷了腿？你出去一趟，回來時身上還有燒烤味和酒味，真看不出來你是一個有傷之人。”

“容我直言，假如你不好好養傷，你的腿就會留下永久的後遺症！”

面對醫生的嚴厲警告，梓游虛心地低下頭道：“……我明白了。”

“抱歉，之前我匆忙離開，是有不得不做的事，之後我會嚴格按照醫囑養傷的。”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點點頭，道：“躺到床上去，我看看你的腿現在情況怎麽樣。”

借助輔助支撐器具，梓游順利伏在了病床。

他把下巴擱在枕頭上，感覺醫生正在一條條解開他腿上的繃帶和固定器。

醫生的動作輕而緩慢，白大褂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梓游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還在欣慰地想：從大地方過來的醫生技術還真不錯。

下一刻，梓游的下|肢處，有一股恐怖到極點的鑽心痛楚猛然間爆發出來。

猝不及防之間，梓游痛叫出聲，“醫生，你幹了什麽？”

他疼得臉都白了，滿身冷汗，本能地在病床上翻滾掙紮來逃避痛苦。

結果當然是無用的，反而還因為壓到雙腿，梓游痛得恨不得暈過去。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淡淡道：“之前你的腿傷是我處理的。”

“我注意到你的腿骨斷成三十多截，猜想你應該會很痛，特意給你植入了痛覺屏蔽器。”

“但我沒想到，病人可能因為感受不到疼痛，無法意識到傷口的嚴重性。”

“所以，剛剛我取下了痛覺屏蔽器。現在你應該能切身感受到你傷勢的嚴重程度，再自行決定是否需要好好休養了。”

梓游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有氣無力地哀求道：“我錯了！我不該去追人的！我發誓之後一定守規矩！”

“求你了，醫生，把痛覺屏蔽器裝回去吧！”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表情淡淡，無動于衷。

他掐着表足足等滿五分鐘，才重新給梓游植入了痛覺屏蔽器。

這時梓游連說話都沒力氣了，只是伏在床上虛弱地喘息着。

這時，醫生也開始娴熟地處理起了梓游的腿傷。

部分移位的骨頭需要重新用特殊器械牽引歸位。

關節處需要采用治愈異能重點照料一下。

再上點消炎藥，最後靜脈注射一瓶給人體補充營養的藥液。

如此，傷口才算是基本處理完畢。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收回手，他吩咐醫護機器人去拉上床簾。

然後他背過身走出去，再下令給醫護機器人，讓它去給梓游擦一下身，再換掉那些汗濕的衣服和床單。

做完這一切後，金棕色高馬尾醫生給了隔壁病床因為目睹了一切而瑟瑟發抖的小孩一顆糖果。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對小孩道：“好了，你的睡前故事就到此為止了。早點睡吧。”

小孩慫得超快，連忙可憐巴巴道：“醫生哥哥，我會早點睡，也會把苦藥一滴不剩地喝下去的。”

“所以，你給我換藥時能不能再稍微輕一點啊？”

看樣子，他是被梓游的慘狀給吓壞了。

醫生點了點頭，準備走人。

這時梓游發出了游魂一樣的聲音：“我也要糖……”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看了他一眼，疑惑道：“找我要糖？難道你把自己當成了小孩？”

“免費的糖，不吃白不吃……多給我一點，我要五顆……”

梓游頑強地從床簾中伸出了手。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神情古怪地看着梓游。

他沉默了一會，只在梓游掌心裏放了一顆薄荷糖。

“才給我一顆，真小氣！”梓游進行找茬抗議。

他剛才痛得險些昏死，因此，一見醫生，他的言行之間就難免克制不住怨氣。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當作沒聽見，關上病房門就去查下一間房了。

*

回醫院後，梓游開始安心養傷，跟同病房的小學生混熟後，天天開黑打游戲。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這個小學生雖然言行幼稚，但游戲竟然打得還不錯，甚至比某些菜雞大人還好。

同時，因為閑的蛋疼，過于無聊，梓游還承包了小學生的睡前故事任務。

之前小學生嫌棄金棕色高馬尾醫生來查房時講的睡前故事賊無聊，全是一水的宗教故事，讓他狂打哈欠。

而現在，小學生已經光速迷上了梓游的連載睡前故事。

梓游虛構了一個賽博背景的故事，講一個初入茅廬的菜鳥駭客因緣巧合，如何拯救了世界，期間還豔|遇不斷，邂逅了各種風情的大美女和大帥哥。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曾撞見過一次梓游給小孩子講賽博版龍傲天後|宮故事。

那會，他當場提醒梓游說不能給小孩子講這種故事，不利于思想教育。

梓游還沒表态，小學生就先抗議起來。

他哭着在床上打滾道：“我要聽！我要聽！我已經不是幼兒園的小屁孩了，我要聽小游講的故事！！”

梓游翻着白眼道：“什麽小游，搞得跟過家家一樣！小子，都跟你說了，該叫我大哥！”

他轉頭又向金棕色高馬尾醫生澄清道：“我覺得我講的故事還好吧？很多小孩子不可以聽的不和諧內容我都省略了。”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道：“故事主旨不夠正能量，以惡制惡的情節太多了，适當可以感化一些敵人。”

“另外，後宮設定最好改成1v1，和女主角交往時的互動最好是蜻蜓點水的牽手和擁抱……”

梓游轉過頭：“太麻煩了，還是不講了。”

小學生震怒：“醫生哥，你不覺得你說的這種故事特別特別沨無聊嗎！”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有些詫異：“很無聊嗎？”

梓游：“附議，很無聊，就像醫生本人一樣無聊。”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無聲地盯着梓游，他看起來對梓游的評價非常有意見。

梓游臉皮很厚，理直氣壯地回視。

結果金棕色高馬尾醫生既不反擊，也不争辯，過了一會就這樣走掉了。

這倒讓梓游有點良心不安起來。

*

這幾天，聞意疾常來探望，也會和梓游、小學生一起開黑打游戲。

他偶爾還會教梓游一些異能鍛煉方法，還會給梓游講很多熏陶道德品質的故事。

通常，異能鍛煉方法和道德小故事的敘述比例是1比3。

對此，梓游深表疑惑，他對聞意疾道：“你如此重視培養我的道德品質，仿佛我有可能作|奸|犯|科一樣。”

聞意疾笑容滿面：“怎麽會呢？我覺得梓游是個很好的孩子，作|奸|犯|科和你扯不上關系。”

他的內心：我的教育理念是因材施教。

梓游：“還有一個問題，聞老師為什麽這麽賞識我？”

“平常聞老師工作很忙，但總是能抽出時間來看望我，我這個平凡的小鎮青年總是為此受寵若驚。”

他盯着聞意疾。

某種角度來說，聞意疾是安息所選中的托付對象，安息不會把他交到壞人手上。

不過聞意疾對待他太熱情了，熱情到了異常的地步，梓游認為聞意疾一定對他別有所求。

聞意疾：“噢，是這樣的，身為一名老師，一見到好苗子，就忍不住去栽培教育，這是身為一名老師無法避免的天性。”

“何況，你出身小鎮，履歷普通又怎麽了？老師不會關注你的出身，老師只關注你的學習成績。”

聞意疾面不改色地睜眼說瞎話。

其實現在的聞意疾手頭上沒有教師資格證，但見到梓游後，他願意提前五年把教師資格證考下來。

梓游問了一通，結果什麽話都沒套出來。

他心裏暗暗吐槽聞意疾的說話滴水不漏，然後回以積極正能量：“老師你真好！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賞識，會努力考上學園的。”

聞意疾微笑道：“老師最近注意到，你好像和一個醫生走得很久，平時見面還會聊幾句天。”

梓游道：“是那個金棕色高馬尾，眼睛是焦糖色的醫生嗎？”

聞意疾：“就是他。”

梓游道：“咳，沒有走得很近吧？”

“說真的，我可以和賣雞蛋的大媽天南海北唠二十分鐘家常，但和這個醫生聊幾句就莫名其妙冷場了。”

說到這裏，梓游打開了八卦的話匣子，道：“他是我的主治醫生，他的肝肯定是用鋼鐵做的。我經常看到他加班加點救人，還不怎麽休息。”

“他是個技術不錯，有醫德的好醫生，就是……他有時候會對不服管的病患非常嚴厲。”

在觀察一段時間醫生的工作日常後，梓游對醫生很有好感。

當然，他每次想起醫生摘除他痛覺屏蔽器的事，還是會有點抓狂。

聞意疾看着黑發少年又有好感又有點小意見的別扭樣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金棕色高馬尾醫生就是希望教會的聖子嘉燃。

前世安斯艾爾在會議桌上公開嘲諷教廷聖子嘉燃的話語此刻再一次回蕩在聞意疾的耳邊：“誰不知道聖子大人上過梓游的床？”

“假如和那家夥打起來，我們可能會死，但聖子只要願意給他賣屁|股，說不定就能撿回爛命一條！”

聞意疾：“唉……”

聞意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聞意疾最後還是說了出來：“梓游，你平時少和嘉燃來往，那家夥邪性很重。”

梓游：“原來他叫嘉燃啊。為什麽說他邪性重？我覺得把你的話倒過來，說他身上有股神性還差不多。”

聞意疾打量着梓游那張充滿無知的漂亮臉蛋，掏心掏肺道：“反正你得小心點，這家夥不是好人。”

前世大家都以為是嘉燃給梓游賣屁|股，但聞意疾看到梓游的本貌後，覺得說不定真正需要擔心自己屁|股的人應該是梓游。

梓游不置可否，對于聞意疾的話，他會參考，卻不會全信。

通常，他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雙眼所見之事和親身所歷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