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天的崇明教,大家依舊很是不安分。

舒淺看着面前的教徒興奮搓着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一份“善意”。

她知道自己滿了十五,卻沒有想到崇明教管吃管喝,還管人娶妻生子的。

哦,不對,是管人娶夫生子。

嗯……娶夫生子……

她面無表情喊來了喬曼,讓她帶着那群“逃課”出來的孩子回去繼續上課,再看着面前呈現“邀功”狀态的教徒,問他話起來:“這都是怎麽回事?從頭到尾說一說。”

舒淺身型太小,明明該是板着臉都唬不住人,可到底一身氣勢早就有了,就是粗麻布衫都半點遮掩不住。

她這姿态愣是讓面前這教徒一點點收斂下來,從原本興奮的模樣漸漸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舒淺聽別人說話的模樣,眉眼格外認真,雙眸是平視對方雙眼的,好似對方說的這一件事并不是一件可以随口一說的玩笑事。

教徒瞅着舒淺這神情不太對,頭皮微麻,吞咽了一下口水,将先前得到的吩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前些日子兩位當家的說,您這年紀差不多也到了該嫁娶的時候。您身為一教之主要是都沒個體己人,他們就更沒臉去娶妻了。”

舒淺:“……”

她上輩子将一輩子貢獻給了事業,這輩子怎麽就還要嫁娶了?

她找不找人和他們娶不娶妻又有什麽關系?

舒淺拒絕:“我不用什麽體己人。我光是做教內的事情就足夠忙了,不需要再來一人折騰我。”

教徒小聲反對:“不是折騰,是幫忙。”

舒淺還是堅定拒絕:“不需要。把人送走。你們該娶妻生子就娶妻生子,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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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徒繼續小聲:“兩位當家的意思是,若是您看不上眼,咱們就當個教內的兄弟來對待,若是您看得上眼……”

舒淺聽着這裏緩和了神情。

帶話的教徒見舒淺表情沒有再那麽嚴肅,忍不住要給教裏大家說兩句好話:“教主,我們好些人都去看了北青帶來的那人,長得是真的俊。前頭幾個我們都看不上,全沒往您這兒說。”

舒淺咂舌:“還有前頭幾個?”

教徒:“……”完了。

舒淺嘆口氣:“帶路,人來都來了,我總是要解決的。給我說說你們找的什麽理由,怎麽就把人叫到教裏來了?”

教徒只好默不作聲,乖乖轉身在前頭帶路。

舒淺身上發出了清脆的“叮鈴”聲。

男人長得好看有什麽用,能吃麽?

她以前看過的男人長得好的多了去了。

……

男人長得好看很有用,能吃,能多吃兩碗飯。

舒淺盯着面前的人,腦子裏“這人是北青送來買海外刀的壓寨男人”和“長得這哪裏是俊分明是成仙了”兩個念頭輪換着來,一時間沒法去思考第三個念頭。

這人約莫是混了邊疆人的血,眼眶比尋常人要略下陷一些,雙眸深邃得看一眼都讓人覺得這眼裏是帶着話的。

由于年紀尚且不大,他臉的輪廓還微有點弧度,就因為這點弧度,将他整張臉柔化了一些。那一抹柔色像是橘黃的夕陽照在了高臺上擺設的瓷器上,冰冷裏透着暖意,格外惹人心驚。

舒淺的發色是純黑的,而面前這男人的頭發則是略帶棕色。該算是很深很深的深棕色。

深棕色長發束起,頭上沒有特意戴什麽頭飾,簡簡單單,幹幹淨淨。

舒淺見過的人很多。

她見過最荒涼的地上純真無邪人的模樣,見過富麗堂皇酒杯交錯笑顏隔人心,她在貧瘠又繁華的年代裏見證過無數,卻從沒有見過只一個人站在那兒,就寫滿了……

該是怎麽說呢?

該是京城宮殿的城牆,寫滿了尋常人看不見的日月風雪,以及漫長的歲月。

歲月的盡頭,是全然已知的寂寥。

總之,這種疏離的美感,讓這人不像個人。

舒淺在這會兒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麽君王後宮佳麗三千人,看到觸動心弦的寵妃,哪怕她做了什麽不善的事,也會心軟成一片。

如果憑借姿色選後,面前這人就該是高坐在皇後之位上的。

僅初見就“昏庸”的舒淺輕微眨了下眼,勉強找回自己的意識,想到面前這個是個男子,而後位從這個朝代開國以來,還未曾有一名男後。

她朝着少年友善笑了笑,介紹了自己:“舒淺,崇明教教主。”

“蕭子鴻,過路人,自北方來。”少年望着她,聲音是帶着點清潤的溫和。

舒淺心中哀嘆一片,竟覺得這種少年成長之間的聲音莫名得很好聽。

她撓了撓頭,看向一邊不知道何時冒出來打量蕭子鴻的姚旭:“二當家,做生意這點事,看你了。”

一撓頭,她手腕上的鈴铛就響了起來,叮叮當當聽着清脆。

這鈴铛聲音有點響,惹得蕭子鴻盯着舒淺看了一會兒。

舒淺被看得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又是一陣晃蕩。

這人長得着實太過出衆了。

原本還覺得手上鈴铛響起來略有點奇怪的舒淺,此刻徹底愛上了自己手上那串鈴铛。

旁邊姚旭不知從哪裏翻找出了一枚扇子,上頭自己寫了三個大字“二當家”,給自己沒事就扇兩下。他确實也知道這忽然來教內的人是北青帶來的,明面上是來買刀的,私底下是被騙來看“臉”的。

他似笑非笑對着站那兒的蕭子鴻開口:“幾位先随我來,去看看刀。”

一句看看刀,說得似乎有八百層意思。

蕭子鴻朝着姚旭點頭,随後跟着他走。

舒淺想了想自己的事半點不着急,慢悠悠跟到了姚旭身邊,走到蕭子鴻旁,選擇結伴而行。

蕭子鴻見舒淺走在自己邊上,朝着她又看了兩眼:“我有些意外,教主還如此年輕。”

舒淺看了眼蕭子鴻,禁不住再多看兩眼:“沒事,我也挺意外的。”

蕭子鴻:“……?”

向來會将人話多想幾遍的蕭子鴻,總覺得舒淺這話好像哪裏不太對。

他回想着記憶深處的那人:“教主這兒可有驢?”

驢怎麽能和十五歲的少女放在一起?

哪怕知道教裏面有驢,舒淺還是義正言辭表示:“我這兒沒有。你要是喜歡,我讓教徒們去找找。”

這話太過斬釘截鐵,惹得蕭子鴻又看了兩眼舒淺。

教裏頭有驢有馬還有牛,不過數量并不多,以至于這些牲畜平日裏過得比教徒還好,現下不是在田裏勞作,就是藏得嚴實。

她就是沒想到蕭子鴻會問“驢”,很是從容朝着蕭子鴻笑了笑:“你的愛好還挺別致。”

蕭子鴻:“……”

兩人身後一直偷摸摸觀察兩位主子的下屬和教衆們,見兩人不住“眉目傳情”的模樣,全是一副“哦豁”的神情。

從這兒到練武場邊上屋子的距離不遠,拖着拉着走一盞茶功夫路也到了。

舒淺看着那屋子橫豎還有點不樂意了,決定等以後有了錢,把教裏擴寬一下。怎麽着也要大到走路會累到要用轎子的地步。

屋子是鑲嵌在石壁上的,門口原本根本沒守着人,現在也就兩個教徒裝模作樣守在那兒,等候着差遣。

姚旭到了地,拿了鑰匙開門:“教內的人不能随意進出這屋,裏頭除了武器,還有些教中務農的器具,放在一起也沒個整理。蕭郎可別介意。”

蕭子鴻自然表示:“不介意。”

舒淺則是覺得姚旭說話着實委婉了點。

她沒進過這屋子,卻也知道這屋子裏是廢棄農具為主。那些個不知道有沒有的刀,要細着挖才能找到。這生意做不成買賣都不在,回頭壓寨相公就這麽怕是要徹底沒了。

……等等?

壓寨相公?

舒淺頓了頓,富有深意又看了眼蕭子鴻。

她,已經開始默認這男子的地位了。

果然是禍國殃民的非人容貌。

屋子打開,一群人進屋,領頭的是帶路的姚旭,其後是蕭子鴻和舒淺,再後頭是蕭子鴻的一名下屬,以及舒淺的一名教徒,餘下的人全部在門口候着。

屋子裏沒有任何的窗戶,也就沒什麽光亮。姚旭點了牆壁上的油燈,這才将整個屋子展示給了身後兩人看。

舒淺微微瞪大了雙眼。

旁邊蕭子鴻一樣面色有異。

第一次走進了崇明教藏武器的屋子,他們兩個人同時發現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這群百姓的雙手。

如姚旭所言,這裏頭所有的物件确實沒有怎麽整理,全堆積在一塊兒。

估摸着這些教徒想着反正都廢棄了,冬日裏也沒什麽事情,就将部分廢棄的農具改造成了奇形怪狀的武器。有一頭是鋤頭一頭是尖刺的,還有一頭是耙一頭是刀的。

回頭打起來估計能當個棒子甩動起來,兩頭都用上,不打了還能拿去種兩下田。

角落裏一把不知道啥玩意的“武器”,感受到外來人的“壓迫”,從堆放物中掉落在地,發出了狼狽響聲。

舒淺嘴角隐蔽抽了抽,覺得自家這個教可真是沒得救了。

蕭子鴻看到這個場景,一時間竟被逗笑出了聲:“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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