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只貓充滿了野性,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上,像是上天饋贈大山的靈動神物。

黝黑光亮的皮毛,晶瑩透黃的雙眸,無所畏懼又優雅的姿态,确實極為好看。

仔細一品,舒淺覺得那貓和蕭子鴻有些相像。

具有一種奇異的美感,那是一種會讓人渾身一震的美感。

舒淺臉上還很是狼藉,說出得話卻是包含真心,那是确确實實在誇贊那只貓,誇贊他……俊美卻被恨意浸染的容貌的。

蕭子鴻面上異色一閃,聽了舒淺的話,避開她那張笑顏,垂下眼斂去眼內情緒:“傳聞見了黑貓是不詳的。”

舒淺聽了這話睜大眼反駁:“不是啊。”

明明前段時間還在“逼迫”全教一起背教義,現在卻帶着點迷信色彩和蕭子鴻解釋着:“你聽的傳聞少了一半。黑貓是鎮邪的。”

蕭子鴻微擡眼,帶着一絲疑惑:“嗯?”

“黑貓是鎮邪的,所以才會出現在有邪物出沒的地方。有的人看見黑貓,遇見不詳,這才會有這樣的誤解。”舒淺這般說着,随後又笑了起來,“不過要是不信的話,不管哪種說法都不該信。”

蕭子鴻聽着舒淺的話,默不作聲。

舒淺朝前走了兩步,看了看前方完全看不出區別的路,苦惱:“我還是不認識路,你走前頭吧。”

蕭子鴻默默朝前走了兩步,随後回過頭看她。

那雙眼裏寫了“跟上”的意思。

蕭子鴻轉身繼續走。

舒淺跟在身後,只覺得剛才那一個眼神讓她心髒停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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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不知為何帶着一絲柔軟,像是陽光下的棉花海。

原本不像人的容貌,在那一刻有了人的模樣。

如同仙下了凡,忽然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選擇親近自己了一下。

舒淺張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口。這樣的人,這樣的容貌,她竟是除了開口說一個“好看”,再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她剛才是說錯了的。

那只黑貓再怎麽好看,也不及這人的萬分之一。只因為這人的貌美是會變的,新一次的見面會比上一次更加震撼人心。

舒淺跟在蕭子鴻身後,半天一樣是一言不發。

兩人安安靜靜在崇明山上行走着,一前一後,像是能走到天荒地老。

直到前方隐隐傳來了人聲響動,舒淺才從那種微妙的氛圍中脫離出來,面上晃神看向遠方,像是不理解那兒怎麽會忽然有了聲音。

蕭子鴻再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回過頭注視着舒淺的臉。

舒淺感受到視線,又對上了蕭子鴻的雙眼。

蕭子鴻伸出手,不知道從自己身上哪裏取出了手帕,對着舒淺的臉上,額頭和臉頰的部位輕微擦拭了兩下:“這裏髒了,将就擦兩下。”

他将擦拭了兩下的手帕遞給了舒淺。

舒淺接過了手帕。

她哪怕是接過了手帕,整個人還是松怔在那兒。

蕭子鴻的語氣很是平淡,側過身望向前方:“他們應該已經抓到了人,現在正在等我們過去。”

舒淺回過神,盯着自己手中的手帕看了眼。

她将手帕在自己臉上擦了幾下,很快恢複了平常的心态,語氣平淡得好似剛才愣神的不是她一樣:“嗯,我們過去。”

這最後一小段路,卻是變成了舒淺走在前面,蕭子鴻走在了她的身後。

舒淺走到了衆人的視線中,很快看到了幾人圍着的中心,那個被打得已面目全非的人。這人此刻吓得渾身顫抖,嘴內齒間滿是鮮血,不住在求饒。

畢山見舒淺到了,立刻走到舒淺身邊:“教主,這就是拐走草娃的人。”

旁邊姚旭看了眼舒淺狼狽的樣子,皺起眉,卻還是跟着走到舒淺身邊,先将地上那人的身份向舒淺講解了一下:“教主,這人并不是真正教中的人。他是教中一位女眷的哥哥,平日裏喜好賭錢,缺錢了就會來尋自己妹妹要,因此時常偷摸到教中。每次賺了錢也會來教中炫耀,那時會帶些便宜的吃食給孩子。”

畢山聽到這裏惡狠狠:“因為有錢沒錢都會偷偷到教中來,這也才讓他妹一次次為他說話。那些個孩子對他也就沒了戒心。這回他錢輸大了,就想來偷孩子去賣了。”

那地上的人還在止不住顫抖,尤其是聽到畢山最後“偷孩子”這事,更是抖得和篩子一樣。

舒淺走到那人身旁,低頭看着這人:“偷了拿去哪裏賣?”

她語氣很正常,全然沒有審訊的意思,正常得和問“今天種田了麽”一樣平常。

地上那人聽着那語氣,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點期盼,忙求饒:“教主,教主我錯了。我真的只是一時想不開。我缺錢,我太缺錢了。他們說沒錢就要砍了我的手。我沒手不行的啊。”

舒淺朝着人安撫性笑了下:“沒事,你先告訴我偷了去哪裏賣。”

旁邊畢山有些沖動要說什麽,姚旭立刻拉住了畢山。

那人顫巍巍偷瞄了兩眼旁邊幾個人,随後吞咽了口水,翻身朝着舒淺瘋狂磕頭:“是麻婆,就是咱們這邊往縣裏頭再走走,賭場邊上有個小鋪子,可以賣東西,算不得當鋪的。”

舒淺明白,這人該是去那兒想要弄點錢來,然後那麻婆就給他這麽一招。

她擡頭看向姚旭:“扔去縣衙的話,這種人是怎麽處置?”

“賣成了,罪一百杖,關三年,家人不管知情不知情流兩千裏。不賣成稍緩一些。”姚旭回了她的話。

那人呆了呆,又瘋狂朝着舒淺求饒,哀求聲音根本止不住。他的額頭被嗑得滲出了鮮血,弄得本就看不清人樣的自己更加慘烈。

杖一百對于普通百姓而言确實是酷刑了。

舒淺就在衆人的視線中開口:“家人不知情也流放兩千裏,到底是過了。”

她往後退了兩步,依舊語氣平和,給畢山下了命令:“畢山,砍了他雙手,扔出教外。他的妹妹一家一起逐出崇明教。若是她家人想要報官,或者是草娃家想要報官,自行報官。從今往後遇到此事,一律這樣處理。”

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看向了舒淺。

就連地上磕頭的那人一樣驚愕看向了舒淺,全然不明白這區區十五歲的少女,怎麽會下如此狠烈的命令。

畢山反應過來後,走上前拔出了刀,飛快對着人雙手砍了下去。不過一瞬,濃重的血腥味就彌漫開來。

刀太過快,以至于地上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雙手就沒了。

蕭子鴻走到了舒淺身旁語氣比先前任何時候都柔和:“草娃那孩子恐怕醒了也不安穩,我們該早些回教中。你還欠我一頓晚飯。”

原本看着地上那人的舒淺看向蕭子鴻,朝他笑了下:“嗯。”

兩人率先離開。

身後傳來一聲驚恐的叫聲,刺穿了整片崇明山,傳遞向遠方。

很快那叫聲就被塞住了。

其後,蕭子鴻的兩名下屬跟上,畢山帶着被砍了雙手的人離開,姚旭則是跟上了舒淺。

一群人重回走向先前的屋子。

屋子裏草娃爹和草娃都還在。

草娃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幹淨的水,正在喂草娃喝。草娃似乎是剛剛醒過來,此刻還有一陣的迷糊勁,乖坐在那兒,聽着他爹一邊訓斥他一邊給他喂水。

舒淺走進門看到這一幕,心中石頭放下大半。

她朝着草娃揮了揮手:“醒了?”

草娃看見舒淺後眼亮了:“教主!”

叫完後,他反應過來自己今個還沒去上課,而是上了山,頓時羞愧了起來:“我今天,我今天沒有去喬娘那兒上學堂。”

舒淺微側頭問這個還很羞愧這孩子:“那我替喬娘罰你一回。”

草娃挺直自己的小腰板,鄭重點了自己的小腦袋:“教主罰。”

“今天尋你的人不少,你要去每家那兒都道一聲謝才行。明白了麽?”舒淺将自己的懲罰說了出來,“等道完謝,你要在學堂上告訴大家,今後不能随便和別人亂跑,不能亂吃別人的東西。”

對于孩子而言,這可真是丢面子極了。

草娃氣短,小聲問了他爹:“爹,今天有多少人來尋我?”

他爹呆了呆:“挺多的,幾十來人有的。”

草娃臉色大變。

舒淺短促笑了下:“說好的讓我罰的。”

草娃艱難看向舒淺,覺得自家教主絕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人。他沉重點下了自己的腦袋,覺得經過這種事,自己簡直就是個大人了:“我知道了。”

舒淺和人說完,出了屋子,略帶疲憊靠着門站了站。

雙腳走路太多,現在有點麻木吃力,尤其是腳掌那兒。

她發現蕭子鴻還在看她,對上他的視線:“我等下走不快,這晚飯怕是要再等等。”

蕭子鴻輕笑:“我可以背你下山。”

舒淺驚了一下,雙眼瞪圓,竟是都不敢靠着門了:“嗯?”

“壓寨相公做點事是應該的。”蕭子鴻瞟了眼邊上的姚旭,“你的二當家并不擅武,我背你正好。”

舒淺、姚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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