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燒燈續晝

燒燈續晝

逍遙書院。

仙鶴在雲霧間穿梭, 銜着一尾錦鯉俯沖下來,天光浮動,忽然一只紙鶴撲棱着翅膀飛向它, 将那錦鯉奪走,扔回了池子裏。

紙鶴落下來, 停在左續晝的指尖上。

“院長,這麽多年了,大師兄這偷魚吃的毛病怎麽還沒改過來?”

大師兄就是那只銜着錦鯉的仙鶴,很喜歡聽課, 所以被逍遙書院的學子們戲稱為“大師兄”。

“你也知道這麽多年了, 出去游歷就不知道傳個信回來, 不成規矩。”院長吹胡子瞪眼,沒好氣道,“還學了這些雜耍玩意兒回來, 不嫌丢人?”

左續晝哈哈大笑, 反手将紙鶴收進衣袖裏:“天下逍遙,問津學院, 院長能指點天下人的路途,怎會不知我去了哪裏, 身在何方?”

逍遙書院消息靈通, 學子遍布大陸。

院長瞥了他一眼:“你主動告知, 和我自己去查,能是一樣的嗎?”

“好好好,是我的錯。”左續晝連忙低頭, “還不知院長此次叫我回來, 是所為何事?”

仙鶴又朝着池子裏的錦鯉沖去,院長一揮手, 一朵雲飄過來,裹住了仙鶴的嘴巴。

院長淡聲道:“黃泉在一星天內設下了陰婚局,風雲舒成為鬼王。”

左續晝收斂了笑容,神色嚴肅:“什麽?!那一星天現在的情況如何?”

“別緊張,鬼王被殺了。”院長轉過身,目光幽深,“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所殺。”

“撥雪尋春,燒燈續晝。”

“續晝,大廈将傾,我輩兒郎當司天下安危之職,以身軀築藩籬,護佑蒼生,你可知自己該做什麽?”

……

“你想說什麽?”

九歌眉眼冷峻,眼中古井無波。

左續晝雙手交疊,溫聲道:“那少年自突然出現在一星天,在他出現的同時,怨恕海掀起了萬丈狂瀾,出海漁船盡皆被風浪掀翻,醒來後他們都在海岸上,失去了記憶。”

“當日,四海萬佛宗的十八羅漢相尊隕落于怨恕海。”

九歌将名帖扔回去,目光冷厲,身後長劍铮铮作響,毫無疑問是動了殺心。

左續晝接住名帖,好似沒有發現他的殺意,自顧自地說道:“黃泉挖出了風雲舒的屍骨,設計逼迫,在一星天內設下陰婚局,讓他成為鬼王。”

“一擊既出,鬼王出世,卻被一個毫無靈相的普通少年殺死,如今這少年已經被各方勢力盯上了,他——”

“唰”的一聲,長刀出鞘。

九歌左手執刀,欺身迫近:“你是逍遙書院的人,不動天不殺逍遙書院之人,我不用靈相,只用左手刀,出手吧。”

不動天的執刑祭司九歌靈相不明,戰力強橫,在不動天神宮中可排入前三,他擅使雙刀,其中左手刀稍弱些許。

左續晝苦笑一聲,即使是稍弱的左手刀,他使出全力也不一定能抵擋住九歌的殺招。

但好在,他要做的不是求生,而是拖延時間。

紙鶴散開,被一刀斬落。

九歌垂眸:“今日之事若有他人知曉,我皆會殺之。”

言下之意,往外傳消息的話,他會将知道的人都殺死。

左續晝沉默了一會兒,收起了想傳往逍遙書院的紙鶴:“九歌大人,可否讓書生死個明白?”

他至今不知,為何九歌對那少年如此在意,在意到不惜以自己的身份殺他,在意到得罪逍遙書院。

九歌橫刀身前,指尖在刀身上撫過,寒光凜冽:“你口中的少年,是那位要護着的人。”

左續晝眸光一顫。

刀光刺到面前,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蒼老的聲音落下,仙鶴咬住了劍尖:“執刑祭司,刀下留人。”

-

桑落城戒嚴,在卷軸一事未查明前,城門守衛森嚴,只進不出。

攬星河和書墨在城門附近找了個客棧,每天白天閉門不出,在客棧裏觀望情況,晚上才會出門打探一下消息。

為了保存實力,算命賺錢的活動也停止了。

書墨肉疼地數了數錢袋子裏的家當,痛不欲生:“我不想管閑事了,羅依依自有惡人磨,咱們還是快點想辦法出城吧。”

再住下去,他的錢袋子就要空了。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攬星河關上窗戶,摸了摸下巴,“這幾日只是城門戒嚴,并未采取其他措施,看起來,他們好像在等人過來。”

“等人?等誰?”

桑落城裏有世家坐鎮,卷軸一事使獨孤世家顏面受損,全城戒嚴,難不成是等獨孤主家來人?

書墨搖搖頭,不對,如果是獨孤世家的主家來人,消息應當傳開了。

忽然想到什麽,他眼睛一亮:“難道是星宮來客?”

“有可能是,卷軸出了問題,他們肯定要來處理。”攬星河上下打量着他,“你看上去好像很高興。”

書墨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當然了,星宮可是所有修相者都夢寐以求的地方,你別忘了咱們的目标就是進入星宮求學。”

“那是我的目标。”攬星河糾正完,戲谑地瞧着他,“你當初可不是這樣說的,怎麽突然改變想法,想去星宮求學了?”

當時書墨可是狠狠的否定了他,覺得他能進入十二星宮是在白日做夢。

“講道理,你連靈相都沒開啓,而我只需要修煉到二品境界,我加入星宮的可能性比你大。”

攬星河可能都沒有資格去競争星宮給出的學生名額。

攬星河不以為意:“十二星宮不收我,那是他們的損失,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兩道卷軸都無法開啓他的靈相,攬星河現在對十二星宮不像一開始聽說時那般推崇了。

他伸了個懶腰,敲了敲腿,昨晚在棺材裏打坐了一整晚,腿都坐僵了。

“我加入哪個組織,定然能讓這組織更上一層樓。”

站到雲荒大陸的巅峰。

最後這句太過狂傲,攬星河懶得和書墨争辯,只在心裏說了一遍。

書墨不置可否,破天荒的沒有嘲諷。

攬星河頗為驚訝,這家夥轉性了嗎?

倒不是轉性,攬星河昨晚把桑落城的卷軸也吸幹了,再加上乾坤卦的原因,書墨對攬星河已經從看不起發展到了心略服口不服,言語上帶刺,實則內心已經完全相信卦象所說了。

跟着攬星河,或許真的能名動天下。

瞧瞧,他們現在就被各方勢力争相尋找了。

“當年司兔就被破例收入星宮,你破了兩道卷軸,引來了星宮的人,說不準你也可以破例加入星宮。”書墨細細地分析,“有星宮庇護,世家的人就不敢輕易動手了,咱們還可以借星宮的勢力來查羅依依在做什麽事。”

見他一臉激動,攬星河連忙打斷他的幻想:“別做夢了,星宮是來處理爛攤子的,不收拾咱們就不怕了,你還指望他們以禮相待,天真。”

“可是……”

“沒什麽可是,不信你去找星宮的人,看看他們是會殺了你,還是會将你收為弟子。”

書墨思忖片刻,果斷閉了嘴。

他只有一條命,經不起這麽試。

“那你說咱們現在怎麽辦?”書墨攤了攤手,他就是個小算命先生,沒見過這種大世面,“桑落城守衛森嚴,獨孤世家特地調了修相者過來,這座城俨然是座只進不出的囚籠,固若金湯。”

攬星河眸光一沉,眼底醞釀着風暴:“固若金湯?我看不見得,獨孤世家參與了正好,咱們就從此處入手,在桑落城裏捅出個大窟窿來。”

書墨思索了兩秒,眼睛一亮:“你該不會是想和獨孤世家宣戰吧?”

“……想什麽呢?”攬星河無語至極,看傻子一樣看着他,“我連靈相都沒有,拿什麽和他們鬥?”

他時常覺得書墨過于異想天開。

書墨撇了撇嘴。

你雖然沒有靈相,但你的戰鬥力一點都不低,在陰婚局裏還殺了鬼王呢,和風雲舒比起來,獨孤世家這些人完全就是小喽啰。

“咱們要智取,你知道什麽是最強大的武器嗎?”

書墨遲疑道:“靈相?”

“不。”攬星河搖搖頭,眸光銳利,“最強大的武器是言語,流言為刀劍,殺人于無形,只要握住這把劍,就能劈開這固若金湯的桑落城。”

書墨一愣,想到什麽:“你的意思是……”

攬星河微微颔首:“我已經觀察過了,城中最紅火的酒樓就在對面那條街上,裏頭有說評書的人,咱們今晚就去見他。”

與此同時,不動天神宮。

一只手接住在雲間漂浮的螢火,反手一擲,螢火從一衆祭司面前劃過,落入透明的琉璃柱子中。

宮殿裏立着十幾道琉璃柱子,柱子表面用金玉雕琢出不同的紋樣,柱子裏面有螢火浮動,閃爍着奇異奪目的光芒。

站在首位的祭司上前一步,微微颔首,提醒道:“時辰已到,您該啓程了。”

雲間風動,那只手動作一頓,緩慢垂下。

清朗的聲音微嘆一聲,一身白衣的男子拾級而下,從雲間走入宮殿,他的衣襟上浮動着靈雲,金光閃爍,說不出的貴氣。

他微微垂眸,平靜道:“那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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