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宋寅終于吃到了流質的食物,為保險起見,暫時只有小米粥、牛奶和果汁,但是終于不用輸液了,胃部暖暖的滿足感也令人情緒暢快不少。
宋家一家人晚上這頓飯,若是公司不需要應酬的話,一般都會集中在床桌間用餐。
看着飯桌四周坐滿了大小老幼,這個時候的宋老爺子總是會有一種奇怪的餍足感,看着人丁興旺、合家團聚的場面,尤其感慨自己這輩子并沒有白活。
最後一道甜品是燕窩盅。
其實對于豪門內的人,用金錢換取奢貴的物質享受僅僅屬于下限需求,而健康體魄與長壽才是上限追求。
人人都吃一盅,包括宋唯龍也美滋滋地喝了兩大碗。
餐桌間的話題逐漸從建築行業的新興,再到家族企業近期的規劃,最後繞到了幾個孫子輩的婚姻大事上。
目前老大,老二,老三家的孩子們都成年了,有的在國外讀書,有的在公司幫忙。
老六家的宋賀馬上要面臨着畢業問題,他和宋寅一樣,都有想再去國外深造的打算。
宋寅直接被無視了。
宋賀自然不能。
宋家的六少爺,也就是宋賀的父親早年搬離了大家庭,獨自在外面闖蕩,算是單打獨拼,白手起家。
宋老爺子表面最讨厭這個兒子的不聽話,實際上責之切,愛之深。
家裏的兄弟之間曾猜忌過一段時間,生怕宋老爺子将老六一家勸回來,讓老六承擔起執掌宋家産業的當家人。
宋老爺子的話題完全沒有任何還轉,直接跳在宋賀的頭上。
宋六爺是商場血戰拼殺出來的一條好漢,對兒子難免寵溺過度,不希望宋賀太過吃生活的苦。
所以宋賀大學念的是美術設計,而不是金融管理。
宋老爺子沒辦法撼動自己兒子的心意,只好從最疼愛的孫子下手。
宋老爺子道,“那天我跟華隆的吳董吃飯,他們家的大孫子也跟着去了,一瞧十分老成穩重,據說剛畢業到公司擔任總經理,跟咱們賀賀的歲數正好差三歲。”
二嬸聽風便起雨,她與二叔的幾個孩子均已經成家,憑着宋氏建築的金字招牌,也嫁娶得不錯,感覺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逐年穩固多了。
忽視老大家的孩子還是單身漢的問題,直接去讨好老爺子,笑說,“爸,您哪裏是覺得吳董家的孫子優秀,您這分明是舍不得賀賀去國外吃留學的苦,打算趁早給他覓個金龜婿,回家寵着呢。”
宋賀喜歡同性,在這個家完全不是稀奇事,包括政策開放,同性婚姻早已經自由了。
宋老爺雖說看不上她,但二嬸這份左右逢源的機靈,倒是十分趁心。
宋老爺子順着竿爬,“我才不做老六家的主,我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嘴。”
二嬸笑說,“清許只是生意忙,不總回家,又不是跟這個家恩斷義絕了,要我說六叔這些年自己在外面打拼,生意做得興隆,若是能找個乘龍快婿幫襯,那不是錦上添花嗎?”
兩人一唱一和。
大伯的表情逐漸僵硬,豪門權利鬥争的水很深,有時候手裏的籌碼少一點,立刻是少了一座公司的操控權。
五嬸喝了一小盅燕窩,用手絹擦淨嘴角,“吳董家的孫子我見過的,繡花枕頭一個,憑我們宋家的産業,賀賀的聰慧伶俐,配他完全是浪費了。”
二嬸拍馬屁還沒被表揚呢,直接被五嬸冷嘲熱諷一句,知道她在報花癡那句的仇恨。
但她又無法順利反駁回去,畢竟宋老爺子根本沒提的話,被她搶先個幹幹淨淨的。
五嬸繼續補刀,“二嫂你的社交圈子太窄了,像哪一家是金玉其外,哪一家虛有其表,肯定不是太懂。”
打蛇打七寸,偏打對方的家世低這一點,完全夠對方窒息。
二嬸的表情果然冷了許多,用面如土色形容毫不誇張。
口無遮攔問,“那你覺得,從你的社交圈來看,有誰家能和我們宋家相提并論?!”
有啊,太有了。
五嬸說,“自然是牧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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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爺子的年齡漸高,未來有一天,終會将生意正式移交在某一個特定的接班人手中。
他心目中最看好的自然是六兒子。
也就是主角受宋賀的父親宋清許。
宋老爺子的這份心思如今已經完全藏不住了,家裏的其他人倒還好說。
現在只有老大與老二家有些坐不住了。
二嬸吃晚飯的時候拍了宋老爺子的馬屁,回屋就先挨了二叔的一擊巴掌。
二嬸捂住泛紅的面頰,呆怔地看着丈夫。
二叔氣道,“要不然說出身決定眼界,我看你是昏頭了,才會在剛才使勁幫着老爺子說話。”
二嬸從不是個謙讓人的主,不過在丈夫面前倒是挺會委曲求全的,畢竟只有丈夫能給她滿足欲望的一切條件,忍氣吞聲哭道,“宋文輝!你憑什麽敢打我?!我在這個家做得一切,難道不是為了你?!”
宋二叔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生性貪圖便宜,你背後對外講宋家閑話,你的那點小肚量小算計,真的全部都是為了我好?”
二嬸的嗚咽聲減小,心裏不斷嘀咕自己究竟哪裏出了纰漏。
二叔在生意場上勞心勞力,精力有限,對二嬸背着他做得那些蠅營狗茍,頂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由點醒家裏的蠢婆娘,“你在飯桌上處處要替宋賀出風頭,看起來是不錯,挺迎合老爺子的心情。”
“可是大哥就會認為,我這邊早已下定主意,要站六弟那邊,你可知道,大哥現在私下已經開始行動要争......”
算了。
宋二叔這一巴掌拍在棉花腦袋上,想來二嬸每天的心思全在如何占宋家的小便宜,哪裏會知道宋家的公司各方勢力角逐。
他的野心倒是不大,但也絕不想成為兄弟相争的犧牲品。
你方唱罷我登臺。
宋二叔不與無知婦人一般見識,晚上搬去書房睡。
二嬸的委屈可不是憑白受的,被丈夫從骨子裏瞧不起也就算了,聽他意思,現在連大哥大嫂也對她暗中存有很大的意見。
真不甘心!
二嬸年輕的時候也曾漂亮苗條過,跟丈夫是大學同學,那個時候宋二叔喝醉了酒,被她逮到了機會,趁機鑽了一個被窩。
宋文輝神勇,一發入魂。
二嬸躲起來把肚子養到六個月,正是絕對不能堕胎的月份,才跑到宋家哭。
宋老爺子唯恐這則醜聞對整個宋家的産業不利,硬逼着老叔取了身份、財力均不對稱的二嬸。
日子磕磕絆絆倒也勉強過得去。
二嬸在丈夫這邊吃了一巴掌,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
妻子在丈夫這邊受了氣,就會将憤怒的情緒轉移向孩子,孩子若是平白無故受責,轉頭立刻會狠狠踢路過的小狗一腳。
這叫降維打擊。
這個家二嬸的地位看似很高,實際低入塵埃,欺負傭人們的話,會被傳閑話。
但是植物人是沒有長嘴的肉包子。
二嬸早看宋寅不舒服了,尤其最近老五一家紛紛解囊相助,給小結巴添置了不少康複用的器械。
二嬸愈發心裏不平衡,隐忍着一腔子的火頭,趁搞護理的小姑娘出門,偷偷鑽進植物人的房間。
宋寅最近被照顧得越來越好了,身體再沒有無休止地消瘦下去,手腳也清洗修剪得很幹淨,屋內的空氣經常流通,床頭還插.着一簇鮮花,瞧起來不再死氣沉沉。
二嬸倒不是讨厭宋寅,最主要是五嬸太讨厭了,若不是她吃飯的時候偏跟自己擡杠,自己怎麽會被丈夫嫌棄上。
“不要怪我,這都是白梓林那個賤人造的孽!”
二嬸用手使勁地捏住宋寅的大腿,還轉三圈,狠狠說,“你叫呀,我記得你不是最會裝可憐了?可惜這個家住的全是豺狼虎豹,像你我這種小角色,這個家永遠都不會容納我們的。”
二嬸換個位置,用手再卡住宋寅的腳踝,腳踝骨卡住尤其疼。
“你叫破喉嚨,有人會管你嗎?會嗎?會嗎?會——嗎!”
宋寅進入沉睡狀态後會在裏面比待較久,今天轉入半蘇醒狀态倒是挺快的。
主要是他的四肢能明顯感知到疼痛啊,被人虐待了一陣,即使是植物人也會疼醒來。
宋寅雙眼緊閉,人已經徹底清醒,二嬸瘋狂噴吐地嚣張氣焰鑽進耳朵,宋寅的聽力也不錯,若是從前肯定只能結結巴巴反駁對方。
連植物人也欺負,真是太過分了。
宋寅從未如此生氣,心中的火焰燃燒極旺。
【破喉嚨!】
【破喉嚨!】
【破喉嚨!】
二嬸從不知道從哪裏閃現出一堆Q彈軟綿的吐槽氣泡,密密麻麻地遮蓋頭頂。
原來家裏最近怪事頻發,居然是這個小子在作怪啊。
二嬸壯起膽子,又往宋寅的耳朵上狠扯了一把,詛咒道,“我可不怕你,你除了這點本事,還能把我怎麽樣?!”
話說間。
她頭頂的【破喉嚨】數量已經高達999+
【恭喜您獲得吐槽龍王頭銜!】
【吐槽龍王第一槽技加載:電閃雷鳴。】
二嬸心說頭頂上的玩意兒,怎麽搞得還挺玄幻呢?
只見頭頂的999+吐槽氣泡開始規律移動,在她的頭際形成一塊矩形。
烏黑的龍王懸浮在中央,爆出一道閃電。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
閃電光芒過後。
宋寅冥冥中感覺周遭亮了一個瞬間,還隐約伴随着雷鳴。
一股濃烈的焦糊味撲鼻而來。
宋寅不覺奇怪,秋天怎麽突然打雷了?
還有二嬸呢?
人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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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是整片南美蛇桑紋木雕刻的背景牆,紅黑斑斓的木質紋路,被巧妙地雕刻成納斯卡線,神秘的主構圖搭配抽象的異國人文,使得視頻中央正在工作的男人發散出獨特的魅力。
直播室內的氣氛非常熱烈,更多的彈幕都在勸男人日行一善。
【老公,你說話呀,你快理理我嘛~】
【老公,你不要整天擺弄娃娃了,你也弄弄我啊~】
【今天又是老公不說話的一天!】
......
視頻中央的男人并不為任何彈幕所動,他并非打算掙錢才開直播的。
純粹的,只是一種怪異且隐秘不宣的興趣。
視頻中的男人惜字如金,無論給他刷多少小火箭,也從不發出一個字音。
而且。
他全程佩戴改良的瘟疫鳥面具。
全身上下,只有一雙手臂暴露在觀衆面前。
隔着屏幕都能透出昂貴的柞綢襯衫挽于手肘間,反襯出手臂線條的流暢有力。
一雙被稱之為男版女娲的寬厚大手,此刻正在一具赤.裸的陶瓷娃娃間操作,替娃娃穿上一件純手工制作的蕾絲馬甲胸衣。
為了不引起比必要的嘴仗,所有的陶瓷娃娃全部采用純手工制作,關節靈活,沒有任何性.器官,并且采用圖紋或鮮花遮擋重點部位的手法,一律看做無性別瓷偶。
【老公好會做衣服!老公給我做一件吧!】
男人按照手型分,修長精致,沉穩有力的屬于典型的哲學手,擁有這種手型的人,據說非常主觀且聰明,能散發出自然而然的深邃感,此類人偏愛學習,善于分析,有獨特的個人見解,不會随波逐流。
如此完美無缺的手指,能進行任何靈活敏銳的操作。
他将薄如蟬翼的蕾絲馬甲,替渾身雕刻着玫瑰花紋的瓷偶穿上,細如一绺發絲的系帶,則被四根高度靈活的手指,完美地打出蝴蝶結。
代表神秘的昏暗背景,代表死亡與恐懼的面具,一雙上帝之手,在桌面間任意擺弄毫無反抗之力的人偶。
莫名有一股強烈的澀情之感,迎着屏幕沖擊而來。
看得每個觀衆都屏息凝視,熱血沸騰。
而後,是給瓷偶套上同等蕾絲材質內褲。
男人手指摩擦過白瓷的肌膚,指紋的粗糙與瓷質的肌理之間,冥冥中發出輕微的滑剝聲。
【每次看老公完成所有衣服,再一件件替人偶穿上,總有種馬上要瘋狂撕裂的錯覺,好絕啊!!】
【老公,你以後不用幫我穿內褲,我現在就告訴你,不用穿更爽!】
【為什麽我覺得他下一個步驟,是強行解剖。】
【......】
【不要再發這種彈幕了,這個直播間要瘋!】
雖說每次開直播,群裏的畫風歪到擦各種邊的地步,話題總是高黃高爆的,不過直播間也從沒被封過。
有人猜可能是老公太有錢了,直播平臺其實就是自己家開得,所以無所畏懼。
資本大佬親自下場搞擦邊。
不過介于面具男從來不做任何解釋,尤其他的直播時間非常準時,半個小時就關閉。
基本上每天能看到的內容十分有限。
時間一到,不管這些自己親封的老婆粉如何哀嚎。
直播間都會準時關閉。
待攝像頭關閉了一秒鐘不到。
男人手裏的一切工作結束,并且取出一塊豔紅的蜀錦遮蓋住桌面的瓷偶。
娃娃的衣服耗時一個月已經全部制作完成,明天的直播內容是給瓷偶安裝眼珠并進行化妝。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
男人取下瘟疫鳥面具,擡手掠了一把烏黑發亮的發絲,手指穿過的頭皮并未有任何燥熱的汗水,相反十分清爽。
他很少激動。
總而言之,是從沒有什麽能令他興奮,或者情緒更疊到熱汗如瀑。
情感冷淡症。
男人端正地擺好鳥面具,換好被香薰熨燙過的嶄新白襯衫,搭乘室內電梯從地下室上樓。
特助秘書已經在這裏等了五分鐘,心說真準時呢。
牧清流從室內電梯中走出。
特助秘書立刻開始彙報情況,“他們那邊已經徹底繳械投降了,價格妥協定在了56億。”
牧清流擡了下手,撫摸一下襯衫間的珍珠袖口,表情不鹹不淡,聲如洪流摧崖。
“56億是半個小時前的價格,現在,我只能給到50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