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吐槽氣泡如同海中成群結隊的游魚,在宋家的主宅上空盤旋。

但總有新加入的。

牧清流按圖索骥,沿着氣泡飄來方向尋找源頭。

很久沒有一件事,能令牧大佬從骨頭縫子裏,都能感受到一股清晰的愉悅與興奮。

這是他有生以來,極少擁有的情緒價值。

牧清流很容易進入傭人們居住的小樓,在最低層的犄角旮旯裏,門縫間不停在往出擠着被壓扁的氣泡框。

源源不斷,甚至連鑲嵌門框的牆體,四周因極大的壓力産生紋路狀的裂痕。

看來,怨念确實很大。

牧清流從男人的同理心出發,擡起自己修長的手指觀摩片刻。

也......不是不行。

牧清流謹慎地轉動門把手,避開第一波吐槽氣泡的碾壓。

牧大佬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沉迷于打各種游戲,聯網的、掌機的、卡帶的,通關的快樂往往因為太過容易,而消減去一大半的興奮感。

今天,他似乎又找到了一種全新的,不知該如何具體形容的感知。

一個由被子和人組成的肉卷形狀,終于出現在眼前。

無數條氣泡叫嚣着難受,好難受。

原來是将宋寅丢下來的家夥們完全喪失公德心,把植物人卷在厚重的棉被裏,丢下就跑。

可恨!

宋寅渾身大汗淋漓,燥癢難耐,十八層地獄的業火炙烤也不過爾爾。

只是無法隐忍的最巅峰,宋寅甚至抱怨地想。

【等我好了,非把你們像毛毛蟲一樣吊在直升機底下,繞京城一圈。】

像這樣:

【想象模拟圖.jpg】

牧清流被眼前的奇景要搞到面癱被瞬間治愈了的程度。

宋寅一番牢騷也只是講給自己聽得,他之前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看到過專門講解植物人的醫學視頻。

身為一個植物人,能重見天日的希望渺茫至極,更不要想誰能分出一點多餘的精力,來猜透植物人內心會有什麽樣真正的需求。

正想着。

宋寅的身體逐漸漂浮到半空,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有人幫他把緊纏在身上的被子慢悠悠地去掉了。

唯恐小植物人渾身被悶出一身熱汗,風一吹容易感冒發燒。

宋寅的紙尿褲被拉開的時候,對方的手也是探進被窩裏的。

真......真就是個大好人咧~

【就是那裏,對對對,再往左挪一點點,對對對,舒服,完全是善解人意啊~】

宋寅的燃眉之急在對方手指一撓一撓梳理的下,得到了全身心的放松。

可他還是微微紅了臉頰,努力讓自己這副倒黴的身軀不要做出某些反應。

【要是能幫我把東西擺直就更好了,IT男有自己的倔強,數據是公平公正的,我不喜歡偏心任何一邊。】

牧清流照辦了,擺得特別正中間,不偏不倚。

現在就是叫宋寅去死,小植物人也心甘情願的。

不過......

他記得每天搞護理的,是一個聽聲音就很年輕的小姑娘。

【姑娘,姑姑姑娘,這可完全使不得啊啊啊啊!!】

牧清流是有潔癖的!!

不過這聲姑娘反令他不屑一顧。

真人的手感與陶瓷娃娃的觸感果真天差地別。

真人的毛發更為蓬松,蜷曲,也更容易出汗。

瓷娃娃冰涼、幹燥、也更僵硬。

還有。

真人的皮膚是富有彈性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動作中激烈地分泌着汗液,被濕潤的肌膚變得愈發飽含青春爆棚的鮮嫩張力。

牧清流以學術探究的手感做完好事,看見對方的床頭櫃擺放着醫用消毒濕巾,抽出來一條緩慢地将手指擦拭幹淨。

越看越覺得好奇。

牧大佬體內死寂的好奇春風吹又生了,一把拍開怼過來的【姑娘,我記你一輩子的好~】、

【如果不嫌棄的話,等我痊愈了,咱也可以肉償,真的~】

牧清流借助月色的鋪墊,撩開宋寅的發簾,一點點露出對方的廬山真貌。

沒有人會睡得如此死氣沉沉,只有生病的人才會。

牧清流調整了一下坐姿,連觀察的角度也往低降了降。

緩緩露出來的一張臉,終于能幹幹淨淨地展露于視野之內。

倒不是說有多麽驚豔絕倫,加上卧床不醒的因素,宋寅的體重比之前掉了将近二十斤,雙頰微微地凹陷,肌膚冷白到覆蓋了一層淡青色的薄膜似的。

也差不多是一張死人臉了。

不過眉毛的形狀很好看,濃密得仿佛兩座小山,底下是織花狀的睫毛,嘴唇是最漂亮的含珠唇,唇珠圓潤如同珍珠,接吻的時候含着能放進嘴裏吸咬。

單放着每一個部件都不夠完美,組合在一起互相補充不足,尤其顯得英俊裏透出俏皮,是一張英氣中不失精致的面孔。

宋寅的唠叨沒有在繼續,因為他發現幫忙做好人好事的姑娘徹底坐在他的病床邊,慢條斯理地在觀察他,常年被厚重的劉海遮掩的臉頰忽然冷氣撲來,絕對是在對他的臉評頭論足。

宋寅三歲之前總聽人家說,他的長相結合了父母雙方的優點,所以長得十分可愛。

現在他已經23歲了,可愛不能維持一輩子,其實連宋寅自己都沒有好好地照過鏡子。

從逃避性人格的角度來講,他不想從自己的臉上看到父母的痕跡。

太痛苦的事情,宋寅都會自主選擇回避。

正像他已經成了一個廢物,一灘沒用的爛泥,只要不去面對自己已經成為植物人的事情,宋寅每天在半蘇醒狀态下,還是能很開心地慶祝自己又活了一天。

所以當被認定的姑娘正在安靜地打量自己時,宋寅逃避地背起了離散數學的習題。

【設P={x|(x+1)2≤4},Q={x|x2+16≥5x}.......】

不等他把這道題的剩餘部分思考清楚。

牧清流已經伏低身軀,帶着海風薄荷香煙的唇息,往他的耳道裏噴吐道。

“Q包含于P。”

【設A={1,2,3,4,5},RA×A,R={(1,2),(3,4),(2,2)},則R的自反閉包r(R)=?】

牧清流知道答案是多少,但他又不想揭穿小植物人的心聲能被看到的秘密,繼續在宋寅耳畔低語,“沒錯,我是幫你的姑娘。”

【......】

【。。。。。。】

【OOOOOO】

【老鬼信你是個姑娘!!】宋寅渾身的雞皮疙瘩驚悚倒立,【你是誰啊!你怎麽進來的!我不認識你!你再這樣,我可就要......】

【我就要!】

牧清流幫他攏好遮擋住面孔的劉海,輕說,“一言為定。”慢慢退出房門。

【一言為定?!】

【我跟你熟嗎?!】

【嗚嗚嗚~】

【怎麽會有人這樣壞!我不清白了!】

牧清流順利返回到自己睡覺的卧室,他的動作很輕快,完全沒有引發宋家人的懷疑。

回到卧室的第一件事,牧清流打開衛生間的照明設備,對着鏡子認真觀察了一下裏面那個男人的面部表情。

似乎也沒什麽特別大的變化。

情感冷淡症并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病,更多的,應該稱作是一種心理問題。

不過牧清流在他的眉眼之間,依稀還是發覺有一絲絲新奇的變化。

得益于全新的刺激使然。

生活似乎又重新變得有趣一丁點了。

牧清流敲響宋賀的房門,宋賀已經睡得像頭死豬一樣。

或許,只是聽見有人敲門,睡覺的人故意假裝沒聽見一樣。

宋賀抱着一床嶄新的鵝絨棉被,開門丢給牧清流,打着哈欠抱歉說,“地暖壞了,牧先生,還請您見諒,稍微對付一晚吧。”

結果牧清流沒有任何接受好意的動作,冷靜地與哈欠連天的宋賀面面相對。

屋內并沒有開燈。

宋賀的朦胧睡眼裏,牧清流邃深的眼鴻在昏暗中熠熠生輝。

宋賀一把抱緊胸口的睡衣,做出一副謹防餓狼撲食的動作。

幹什麽?!

禽獸!!!

牧清流自動忽略對方的防範,說,“做筆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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