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贈狼符

第59章 贈狼符

天色漸昏。

高氏又拉着阮安說了會子話, 霍平枭詢問完霍樂識後,先她出了相府大門。

他不準備再騁馬回侯府,而是徑直往馬車方向走去, 想和阮安在裏面敘會兒話。

未料剛一掀開車帷, 就見裏面已經坐了個奶團子。

霍羲用烏亮的眼睛看向了他,奶聲奶氣地喚了聲:“爹。”

霍平枭的神情微微一怔。

幾月不見,霍羲好像比他出征又長大了些,不過仍是個丁點兒大的小家夥。

适才霍羲沒在家宴上同大人們一起吃飯, 霍平枭卻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勁。

他甚而都有些忘了, 自己還有個四歲的兒子。

還得趕緊将這黏人的小鬼解決掉。

霍平枭不解地問:“你怎麽也坐這裏了?”

霍羲軟聲回道:“今天到了我回侯府的日子呀, 爹爹難道忘了嗎?”

剛回完話,霍羲就被霍平枭用大手托着兩個胳肢窩抱出了車廂內。

霍羲不情不願地來回踢着兩只小腳, 小胖臉皺得跟個包子似的, 連聲問道:“爹爹,你做什麽呀?”

“今晚, 你不能跟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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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平枭的嗓音冷沉,且透着不容置喙的強硬。

“為什麽呀?”

霍羲被男人放在了地上後, 咬着手指,不解地又問。

霍平枭沒告訴他緣由, 只朝着仰首看他的小團子伸了伸指, 以利誘之:“你好好聽話, 今晚先跟你阿翁住,明天我讓魏元給你買點心吃。”

霍羲猶豫了一番,烏黑的眼睛亮亮的, 沒立即同意。

霍平枭垂首睨了他一眼, 又追加條件:“軍營剛從北宛那兒弄來了幾百匹戰馬, 還有十幾只小馬駒, 我到時候給你弄一只來。”

小馬駒!

霍羲聽到這個詞後,心裏終于産生了動搖。

見兒子還在猶豫,霍平枭幹脆作勢要将他往車廂裏抱,壓低了聲音,又威脅道:“過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你若不想要,跟我和你娘回侯府也行。”

霍羲卻避開了他的大手,奶聲奶氣地問了句:“那…那你什麽時候才能把小馬駒牽回來啊?”

“過幾日。”

霍平枭淡淡地撂下三個字。

霍羲生怕他說話不作數,又同他确認道:“過幾日是哪一日啊?”

“你表現得好,我就讓你孟叔叔盡快給你牽過來,紅的白的黑的都随你挑。”

“好吧。”

霍羲終于同霍平枭達成了協議,男孩邁着小短腿,神情興高采烈的,很快就跑回了相府。

******

阮安乘上馬車,隔着夜燈幽微的火光,她隐約辨出了裏側坐着的那道挺拔身形,沒料及他也會坐馬車回去,姑娘的眉眼微微一動。

霍平枭順勢握住她手,将她往裏拉了一把,及至阮安坐穩,他仍未松開她軟若無骨的小手。

見阮安沒有想要掙開的跡象,男人幹脆将右手的五指,緩而有力地嵌入她的指縫。

夜色漸黯,二人的十指逐漸相扣。

阮安的視覺變弱,愈發看不清車廂內的景象。

是以,她其餘的感官皆被一寸寸的放大,當柔嫩的掌根與他溫熱的掌心貼合後,也能清晰地覺出上面硬硬的薄繭。

霍平枭沒說話,阮安也不知該同他說些什麽,不過心中卻存了淡淡的欣喜。

此時此刻,她倒是難能有了單獨同他相處的機會。

忽地,車前的駿馬仰頸微嘶。

整個車廂也“哐——”一聲,劇.烈地搖晃了下。

車夫及時勒馬挽缰,連聲對車廂裏的兩個主子致歉道:“侯爺、夫人,小的實在對不住,沒看清前面官道上的那塊嶙石,幸好車輪沒被它弄壞。”

“下次注意。”

霍平枭低聲命着,早已松開她手,順勢伸出長臂,将身側姑娘纖細的腰身撈锢得穩穩當當。

阮安到底因着适才的颠簸,有些沒坐穩,整個人近乎貼在他寬碩堅實的身前。

兩個人離得過于近,呼吸也交織在了一處,她剛要伸出小手去推搡他的肩頭。

霍平枭卻突然俯身,朝着她柔軟的唇瓣吻了下去,另只空着的手托舉起她纖細易折的後頸,不肯給她任何躲避的機會。

阮安只能仰着小臉兒,被迫地承受着這個掠奪感濃郁的吻。

霍平枭的身上散着琥珀的淡淡氣息,沉厚且煦烈,夾雜着秋夜的寒涼,令人迷亂。

半晌,他松開她,嗓音透了些啞地問:“我出征後,你是不是去佛寺為我祈福了?”

阮安微微怔住,亦知這事她是向高氏請示過的,相府的多數人都知道,是瞞不住的。

幾月來的那些無盡思念和擔憂,卻讓她道不出千言萬語,阮安不知該怎樣同他傾吐和解釋。

最終,她只得溫吞地點了點頭,聲如蚊讷地回了個:“嗯。”

這個簡短的嗯字,卻足矣撫平他今日的躁郁。

霍平枭卻仍不肯放過她,低聲又問:“如果不是霍樂識跟我講了這件事,你是不是就永遠都不會跟我說了?”

阮安抿了抿唇,故作鎮靜地回道:“沒有啊,我去大慈寺前,特意跟母親請示過,霍家的人都知道,你也…早晚會知道的。”

霍平枭将她避重就輕的伎倆識破,勢要将她的真實想法追問出來,捏了捏她臉頰,又問:“那你怎麽不親自告訴我?”

阮安任由他捏她臉,卻沒吭聲。

“阿姁。”

他改口喚她小字,欺負她看不見,也了解她哪處最為敏.感薄弱,朝着耳垂下方的那寸肌膚又淺淡的啄吻了下。

男人的嗓音低低地,帶了些哄誘意味,催促道:“快回答我。”

寬厚的大手順勢探入她大袖衫的袖口,驀然抓住她纖細手腕,緩而慢地摩挲。

“回答我。”

霍平枭對着她耳朵,用氣音又說了遍,弄得她的耳朵癢癢的。

這人的心機慣是個深沉的,跟狼一樣狡猾。

在他的這些手段下,阮安确實覺得身體有了些微的變化。

但她當然不肯,讓他将她的心事就這麽輕易地戳破。

霍平枭驀然擡手,鉗住她下巴,作勢又要親她。

阮安一貫遲鈍的腦袋終于在這時開了竅。

她好像知道了,霍平枭這次回來,到底是哪處變了。

同他相處久了,阮安也越來越能感知到他情緒上的變化。

剛跟霍平枭成婚時,這人也總會尋機肆意地撩撥她。

不過這些舉動在她看來,都是出于玩味和好勝,并不怎麽走心。

到現在,阮安突然發現,霍平枭對她的态度,和待她的方式,再不及從前那麽游刃有餘。

他如此催促她去回複,倒像是急于向她詢問征求些什麽。

甚而她在同他相處時,已經開始占據上風,不會再同從前一樣,任由他牽着她的鼻子走。

心中逐漸蔓上一個令她喜悅,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想法。

霍平枭他會不會是…有些喜歡上她了?

起了這個猜想後,阮安的心跳也加快了許多。

她別開臉,躲開了他将要落下的吻,平複着略有些紊亂的呼吸節奏,赧聲說:“別…別在這裏。”

霍平枭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低哂一聲:“怕什麽?”

“老子就是想親親你。”

他用微粝的拇指指腹撫過她唇角,又哄她:“總不能讓我媳婦兒受涼。”

他說這話時,阮安雖然看不見,卻能覺出,他一直在盯着她的眼。

阮安溫軟地點了點頭,又回道:“嗯。”

瞧着她過于乖巧的模樣,霍平枭嗓音透了股壞勁兒,吊兒郎當地又問:“那回去後,能不能讓老子弄個幾回?”

幾…幾回?

阮安眼神錯愕地看向他,讷聲回道:“看看時辰夠不夠吧,我今晚得整理醫稿,這幾日因着藥圃的事耽擱了。”

這是她身為醫者應盡的本分,況且前世她被李淑穎剝奪了自由,無法去完成自己的心願。

好不容易有了次重來的機會,當然要用心對待。

況且她不确定,這一世的她,能不能尋到方法,治好自己的眼疾。

如果好不了的話,那她就不剩多少時間了。

霍平枭緘默了片刻。

卻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實在對阮安說的話備覺難以置信。

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阮安是不是在諧谑她,可看着她那溫純的眼睛,又覺得不像。

男人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耐心地問:“都幾個月沒見了,你确定,今晚還要寫你那醫書?”

阮安小聲回道:“用不了太久,我已經寫了草稿,謄抄在冊子上便好。”

“成。”

他攥住她小手,慢悠悠地睨她看,回道:“那老子幫你抄。”

******

及至子時,寝房裏的動靜才漸漸轉小。

白薇和澤蘭等幾個女使終于松了口氣,沒辦法,侯爺曠了幾個月,夫人定然是吃些苦頭的。

等主子終于叫了水,四柱床內的景象已然無法讓人看了。

地上的黯紅色絨毯散落着揉成團的帕子,女子本來極有韌性的衣料也被男人跟撕紙一樣,落在上面,被扯得零零碎碎。

阮安這時因着體力不支,已然昏睡了過去。

可縱是入了夢,耳旁還總似聽見霍平枭在說:“不哭了成不成?”

“那你到底想讓老子怎麽着,咬我一口成麽?”

“乖阿姁,不哭了。”

和衣躺下後,阮安在中途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一回,霍平枭将她擁锢在懷,她覺得這麽被他抱着,睡起來不舒服。

待掙了掙他後,她軟軟地埋怨了句:“你下回不能再這麽欺負我了。”

阮安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只覺他好像用指腹撥弄了下她的眼角,嗓音溫沉地回她:“好。”

次日,及至日上三竿,阮安才悠悠轉醒。

昨夜疲累歸疲累,卻是她睡得最好的一次,因為霍平枭平安回到長安後,她心中最大的擔子也終于放下了。

她伸了伸腰,忽覺自己鎖骨前的觸感有些不大對勁。

阮安揉了揉眼,待垂首看去,卻發現霍平枭不知何時,竟将頸脖上的狼符摘了下來,還将它拴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用手将它捏住,上面還帶着她的體溫。

他怎麽還把這枚狼符套在她身上了?

阮安因着過于驚詫,豁然從床面上坐起身。

如絲綢般的烏發亦随着動作傾瀉在身後,她剛睡醒,神态猶帶幾分嬌弱,斜斜地坐在那兒。

姑娘一臉懵然,一舉一動都透着勾人不自知的柔媚。

霍平枭這時走過來,将她的細微表情都看在眼中,神情有些晦暗。

他耐着想将她摁在某處,再狠狠欺負一頓的念頭,低聲問她:“醒了?”

說完,霍平枭順勢坐在了床側,刻意欺近她些距離。

阮安看了看那枚狼符,又看了看他,神情帶了些疑惑,不解地問:“你怎麽将它挂在我脖子上了。”

這枚狼符是霍平枭去世的二叔贈予他的,他幼年時與霍阆和親母的關系不算和睦,是以霍平枭幹脆将他的二叔喚作亞父,叔侄兩人的感情極為深厚。

等他亞父去世前,便将這枚曾經能調動軍團的狼符贈給了他,霍平枭自小至大,一直将它随身佩戴,是他的貼身之物。

霍平枭淡淡瞥眼,同阮安解釋道:“你一直想不出要什麽生辰禮物,我就只好自作主張,先送你一個東西了。”

他要将這枚狼符送給她?

阮安難以置信地啓了啓唇,卻因着過于震驚,不知該說些什麽。

“收了的話,就不能摘了。”

他突然湊近她面龐,嗓音低沉地又說。

阮安眨了眨眼,與霍平枭對視。

這時他看她的眼神雖然無波無瀾,卻莫名帶了些壓迫感。

或多或少有些掌控的意味,似是她将它收下後,就同他締結了什麽永生永世的契約一樣。

如果她将它從脖子摘下來,就會受到什麽懲罰似的。

阮安閉眼搖了搖首,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為累到了,所以有點想多了。

不過她是真的很想收下這個狼符。

它可是霍平枭幾歲時就佩戴的随身之物。

霍平枭單手撐膝,明晰的手指漸漸蜷攥,緘默地盯着她看。

及至看見阮安乖巧地垂下眼睫,沒有任何要将它摘下的意味,才略微松了些指骨的力道,轉而用指尖輕輕地點着考究章服上的厲獸紋。

剛想循着本能再去吻她。

阮安卻再度擡首,杏眼水盈盈的,看着溫軟又純良。

她壓根就沒注意到,霍平枭用那般充斥着占有欲的目光看了她良久。

這時的她有些呆呆的,就像只被惡狼盯上的兔子一樣,軟且無害,對周遭的危險毫無防備。

阮安心中高興歸高興,卻還是問了他一嘴:“你雖然要将它給我戴,可它畢竟陪了你這麽多年,身前沒了它…你能習慣嗎?”

霍平枭的神情恢複如常後,慢悠悠地拿出了出征前,阮安悄悄放在他行囊裏的那枚平安符。

“我啊。”

說着,他拿它湊近阮安泛紅的小臉,并将它往她眼前晃了晃,懶洋洋地又說:“以後就随身帶着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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