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高超的演奏技巧讓所有人都看呆,何風安面無異色,一只手掌擱在桌案上,閉目欣賞,皮鞋靜靜打着拍子。
女孩前面的演奏非常流暢,但很快就體力不支,音色有些許的瑕疵。
第一片段演奏完,她停了下來,忍不住甩手指:“哇,累死我了,看來還得多練。”
何風安睜開眼睛,笑着為她鼓掌:“很棒,前面一段節奏非常穩,音符的間距也完全相等,聽上去非常有美感。”
學生們被女孩這一支曲子吸引,見她沒能拉出完整的一曲,紛紛起哄:“老師,您會這支曲子嗎,能不能為我們演奏一下完整版?”
何風安看向女孩,發現她沒有任何不高興,目光中充滿了期待,深吸一口氣,将提琴重新舉了起來:“好吧,我試試看。”
這樣的炫技曲子需要很深厚的功底,以及長時間訓練。
雖然篇幅不太長,但全篇下來的快速演奏确實非常有難度。
傅子衿立在窗外,靜靜等待何風安的表演。
對方調整好狀态,定了定神,這就開始了演奏。
女孩演奏的野風飛舞是基礎版,何風安想要挑戰更高難度,第一個音符下去,就明顯聽出了和女孩完全不同的感覺。
沒有過多的重音鋪墊,也沒有期間的緩沖,琴弓在弦上飛快的舞動着,從頭至尾速度一致,聽不出任何雜音。
他站在教室中間面不改色的演奏,手指飛快按動琴弦,仿佛在拉一只《兩只老虎》那麽簡單。
傅子衿站在走廊,只看見琴弓在不停的跳躍,何風安細細的手指也在不停更換弦上的位置,到後面幾乎看不見影子,只瞧見飛快的虛影在不停地抖。
他閉上眼細細欣賞,何風安這支曲子,竟然足足演奏出了每秒鐘14個音。
一曲結束,跳弓已經數不清多少次。
何風安垂下手臂,長時間不練,突然來一只高難度曲子,他的筋肉竟出現了輕微的抽筋。
這種感覺很舒服。
讓他仿佛再一次被注入靈魂,整個人也活了過來。
學生們看的目瞪口呆,連那位原本想炫技的女孩也情不自禁鼓起了掌:“老師太厲害了,那樣子我回去還得多練。”
“練習是成功的前奏。”何風安甩了甩手指,忍不住失笑,“實不相瞞,老師也已經很長時間沒練,如果每天練習的話,可能會比現在演奏的更好。”
學生們為他精湛的演奏技巧驚訝到,纏着何風安再演奏些別的,很快圍過去跟他打成一團。
提琴課本來也不是什麽規矩板正的項目,何風安沒有勒令大家回到座位,而是就這樣被學生們圍成一團,和大家玩了起來。
傅子衿在外面站了40分鐘,等這堂課結束,才在下課鈴聲響起後進入教室。
“傅先生。”何風安一直沒往外看,瞧見他進來,多少有些驚訝,“您什麽時候來的。”
“何老師的演奏水平出神入化,我現在更确信,求真是找到了一位寶藏老師。”傅子衿來到何風安跟前,拿起小提琴,學着他的樣子放在了下颌,“是這樣嗎?”
他原本手指就很長,随便一個動作做出來,更有種很有水準的美感。
何風安抿嘴笑道:“有點那個意思。”
“我沒有何老師這樣高的藝術水平,小時候也沒學什麽樂器。”傅子衿放下提親,手指撫摸過琴弦,“現在的小朋友都很多才多藝,經過專業訓練,肯定技藝更上一層樓。”
何風安這幾年在家帶孩子,很少跟外人溝通,一時只知道笑,也忘了說什麽。
傅子衿問:“待會還有一節課就放學了吧?”
“對,”何風安說,“還有一節課,然後就放學。”
“那中午一起吃飯?”
“好。”
他看上去是真的不善言辭,也不會說客套話。
傅子衿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第二節課講了些基礎內容,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何風安讓大家做了自我介紹,把每個名字和身份都對上,做初步了解。
鈴聲響起,學生們走出教室。
何風安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離開教室,先把教案本放進辦公室,借着下樓的功夫給桑燕打了個視頻,想看看豆豆。
正趕上飯點,他不在家,保姆做飯就很早。
視頻那頭,豆豆坐在寶寶椅裏,正攥着一小塊魚排,津津有味地吃。
桑燕拿小碗給他冷飯,手機立在保溫杯上,剛好能拍到兩個人。
“媽,豆豆。”何風安止不住笑意,“奶奶給做了什麽好吃的呀?”
“魚肉。”豆豆聽見爸爸的聲音,大眼睛朝屏幕看去,“魚肉好吃,沒刺。”
“沒刺啊?”何風安逗兒子,“那魚刺去哪兒了寶寶。”
豆豆想一會,小手拍拍桑燕:“奶奶吃了。”
“奶奶吃啦?”桑燕滿臉慈愛,“噢喲,瞧你這小嘴會講的,奶奶有那麽大的本事呀?”
豆豆點點頭,一邊吃魚排一邊嗯的一聲,也沒有鬧情緒。
傅子衿聽見何風安從樓上下來,提前從辦公室出去,在樓梯邊等人。
何風安只顧着看兒子,也沒留意他。
轉角撞見吓了一跳,手機淩空掉下去。
傅子衿手臂一彎,穩穩接住:“放心,接住了。”
興許被自己的下意識行為驚訝到,短暫一瞬,他臉上也出現了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
“沒想到遇見何老師,我還開發出了雜技天賦。”
“傅先生。”何風安看見傅子衿,嘴角就擡了起來,“謝謝。你準備去吃飯?”
“對,在等你一起吃飯。”目光掃過屏幕,看見上面粉雕玉琢的小寶貝,傅子衿略一挑眉,“這是何老師的兒子啊?長得真可愛,像你。”
既然他看見,何風安也沒再隐瞞:“豆豆,叫叔叔。”
小豆豆大眼睛一直盯着屏幕,豎着小耳朵聽爸爸跟誰講話。
何風安一開口,他小手捏着魚排眨眨眼,乖乖問好:“叔叔好,叔叔真帥。”
桑燕在一邊笑出了聲,傅子衿聽的耳熟,瞧見屏幕上坐在豆豆身邊的婦人,一時微怔,仿佛沒想到一般。
“燕姨?”他看向何風安,“何老師是燕姨的……?”
他知道桑燕是傅偃的母親,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和何風安也認識。
兩個看起來完全不可能交集的人出現在一個世界,這感覺難免匪夷所思。
桑燕見傅子衿留意到自己,原本想從鏡頭前退出去,又覺得實在不禮貌,就把鏡頭轉了過來:“子衿,你爸爸身體還好吧?你呢,公司怎麽樣,忙不忙?”
“我爸身體還是老樣子,這幾天好很多,拄着拐能下床。”傅子衿看向何風安,同謀中仍然留有一些疑問。
桑燕只好向他解釋:“風安是你弟弟的配偶,是豆豆的爸爸。”
一句話,将複雜的倫理關系解釋清楚。
傅子衿确實沒想到何風安和傅偃有關系,失笑一下,似是感慨:“世界還真是小,不知不覺就把大家認識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何風安知不知道自己和傅偃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關系,但作為傅偃大哥,傅子眼和傅劍鴻保持一個态度,根本就沒打算認這個弟弟。
跟桑燕敘述幾句家常,何風安跟豆豆聊了下,讓他跟着奶奶好好吃飯,就結束視頻。
“傅先生,今天公司不太忙嗎?”何風安詢問,“我看您從早上就一直在學校,還是這邊有什麽事務需要處理?”
“沒什麽事。今天何老師第一天上班,我想為你加油打氣,就想多留下一會兒。”傅子衿和傅偃完全不同,直球形人物,有什麽說什麽,為人也很好,從不會陰陽怪讓人不舒服。
何風安和傅子衿相處的很舒服,聊了幾句之後,便和他一起前往餐廳。
中午放學大部分學生都不會回家,而是選擇在學校裏面和大家一起吃飯。
傅子衿是學校最高級領導,卻沒有架子。
在教師隊伍後面排隊,一邊跟随隊伍前進,一邊跟何風安介紹求真的特色菜,絲毫看不出半點富家大少的高高在上。
打了飯來到靠窗桌坐下,何風安從兜裏拿出消毒濕巾,遞給傅子衿:“傅先生,您需要嗎?”
“謝謝。”傅子衿沒跟他客氣,抽了一張擦幹淨手,扔進垃圾桶,“何老師是不是從上學就一直随身會帶消毒濕巾?”
何風安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對,确實是這樣的。”
他愛幹淨,走到哪兒都會習慣性先用消毒濕巾擦一下手。
學生時期的同窗男生總是會充滿各種各樣的鄙視鏈,何風安愛幹淨,在他們看來不是講衛生的表現,而是娘炮行為。
也因為這個,他私下沒少受欺負。
那些人還會将他的消毒濕巾裏擠滿墨水,再将封口複原,這樣他用的時候就會噴一臉黑,很可笑。
傅子衿看上去是會當校霸的那種人,何風安以為他也排斥這種行為。
沒想到對方卻笑了笑,誇贊他:“這是個特別好的用餐習慣。帶手帕顯然不能起到消毒作用,但濕巾就不一樣。看起來我還要向何老師多學習外出小竅門,有時候動一動腦子,真的會解決很多麻煩。”
何風安被他的話說的面色潮紅,像這樣的贊嘆,至少丈夫是從沒有過的——
傅偃只會覺得他出門帶很多東西,很沉重,很麻煩。
看起來,他們兩個人真是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