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終于又到了周一,讀書時哪曾想到自己會愛上周一,這是我難得的周末。下午去醫院做最後一次複查時,醫生說我恢複得差不多了,我的頭發長得快,額角剃發的部分已不像先前那樣明顯。出了醫院,我像往常一樣去菜市場買菜,走路回家。今天我給池易暄挑了條鲫魚。
池易暄回家時是晚上七點多,他從冰箱裏翻出剩飯後,邊吃邊看我打游戲。到了八點,他突然去陽臺上接了個電話,回來後就讓我把沙發支起來,再把被子收好,說一會兒有同事要來,他們要坐在客廳讨論工作。
我聽話地存檔,将被子疊成方塊,心想我一會兒坐到餐桌上還能繼續打游戲。他卻突然問我:“上次給你的面試問題,準備得怎麽樣了?”
池易暄是加班狂魔,我曾和他說亞洲的內卷文化裏有他一份功勞,他聽完就給我打印了兩面共48個常見面試問題讓我準備,以堵住我的嘴。他成功了,我拿到A4紙就沒有說話的欲望了。
池易暄年輕,卻已經能代表公司面試實習生了,他根據以往經驗,在紙上圈出了幾個針對軟硬技能的提問,讓我重點準備。我一看,48個問題裏,他圈出了35個。
現在他突然問我有沒有準備面試,我太陽穴一跳,跟大學翹課在宿舍睡覺,結果兄弟打電話告訴我今天要抽查出勤時的心情一樣。
“還在準備。”
其實壓根沒看。
“HR不是約你下周見面嗎?你現在不準備,打算留到什麽時候?”
我撒謊:“已經看了一半,還剩下一半。”
“一會兒我和同事見完面,就來檢查你的答案。”
這就開始讓我幹活了,我拿過一只筆,在餐桌上坐下,打算開始胡編亂造,他又對我說:“一會兒我們要在客廳說話,可能會有點吵。”
“所以?”
“你去我房間待着,好好準備面試。”
我愣了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但很快就會意過來。他可真夠虛僞的,平時不讓我進他的房間半步,這會倒擔心起他們的談話聲打擾到我了。他是不想被同事以為他是個扶弟魔吧。
我懶得拆穿他,拿着紙筆進了他房間。
我要讓他後悔将我藏在房間裏。剛進房間我就将他的衣櫃拉開,裏面的襯衫被他按照顏色擺放,從左到右,從深到淺。我将白襯衫夾進深色的襯衣之間,一陣翻箱倒櫃,弄得亂七八糟。
他的房間亂了,我的心情才平靜下來,終于能在書桌前坐下。
過了一會兒,門鈴聲響了起來,池易暄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在開關時發出震動,然後我聽到了一個女聲。
她與池易暄寒暄,問他吃過沒有,兩人的腳步聲交錯着延伸進客廳。我聽到她誇池易暄品味好,又聽到她問他:“這是黑膠機嗎?”
“嗯。”
“哇,我還是第一次見,能播點曲子聽聽嗎?”
池易暄問她要聽什麽。
客廳裏傳來她銀鈴般的笑聲:“都行。”
我走到門邊,将耳朵貼了上去。Paul Anka的歌聲在客廳裏回蕩。他們沒有說話,也許正在享受着美妙的音樂。
一曲播完,女孩問他:“這歌好耳熟,像老電影裏的舞曲。”
土狗,這本來就是老電影裏的舞曲。
池易暄将話題帶回到工作上,“你資料都帶來了吧?”
“嗯。”
“那我們開始吧,準備完你好早點回家。”
我的好哥哥,你可真貼心,知道人家太晚回家不安全。你要是真的貼心,不能明天早點約人家去公司見面?
池易暄雖然不想讓我出去,卻沒說我不能發出聲音。
我拿起手裏的A4紙,念起其中一個問題:“如果有項目需要你臨時加班加點,你的第一步安排會是什麽?”
客廳裏的談話聲突然止住。我聽到女孩試探性地提問:“你家裏有人嗎?”
我看着面試問題自問自答,音調比剛才還要高:“這還需要問?當然是先要加班費。”
屋外傳來她的輕笑,卻很快止住。
腳步聲由遠及近,房門被猛然拉開,池易暄的臉出現在我視線中央。
“你吵什麽?”
“我在準備面試,我看網上說面試時要表現自信,我剛才是在練習。”我說着将腦袋從門縫裏探了出去,看向客廳,“怎麽,吵到你們了麽?”
是Cindy。
而她也剛好認出了我,“你是上次在CICI的帥哥!”
她的表情随即變得困惑起來,“易暄,你們認識嗎?”
池易暄扯了下嘴角,“……我弟。”
“喔?!”Cindy的眼睛裏透出精光。
我拿着面試問題走到客廳,掃了眼茶幾,上面擺了兩臺筆記本電腦,一沓又一沓的文件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哥就這麽招待你啊?水都不給你一杯。你想要喝點什麽?我們家有茶、果汁、氣泡水……”
“不用麻煩了,水就可以。”
我摸了下廚房裏的水壺,發現它還溫着,于是倒了杯水遞到她手邊,“最近降溫了,喝點熱的。”
她雙手接過,“謝謝啦。”
池易暄一聲不吭,走到沙發旁坐下,低頭整理着手中的資料。
我算是知道他為什麽想要藏我了,他知道Cindy記得我,不想被她發現那個在CICI裏将骰子搖得震天響的人是他弟。
“易暄,上次在CICI俱樂部,你怎麽沒告訴我這是你弟啊?”Cindy捧着水杯,沖池易暄眨了眨眼,“我們也共事好幾年了吧?”
稍顯嬌嗔的語氣,似乎在責備他不信任自己。
果不其然,我哥馬上對她說:“不是親弟。”
不夠親近,所以沒有介紹的必要。
Cindy一臉困惑。
池易暄擠牙膏一樣,解釋道:“重組家庭。”
她恍然大悟,“喔——”
“他剛畢業,最近在找工作,去CICI賺個零花錢,找到工作了就會從我這兒搬出去。”
呵,這就急着跟心上人解釋起來了。怎麽,是怕你倆結婚了,我還賴在這裏不走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池易暄會忙着和別人解釋:我是他父親再婚時帶給他的連帶損傷、是一滴不小心濺到他襯衣上的油點、是粘在他鞋底上的一塊口香糖。
“是啊,所以我剛才在準備面試。我哥太優秀,老覺得我拿不出手,你說我可不得多努力,等到哪一天他不嫌我丢他的人了,興許就樂意向大家介紹我了。”
池易暄的臉色變了。Cindy開始打圓場:“你哥還是想要你好嘛。”
“明白,當然明白。”我故意伸手去指池易暄,“你瞧,他臉都黑了,肯定正在心裏嫌棄我多嘴。”
我抿起嘴唇,拇指食指撚在一塊從左邊嘴角劃到右邊嘴角,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Cindy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說了,我還得準備面試。”我走到餐桌旁坐下,“屋裏不透氣,我就在這兒準備,保證不吵到你們。”
這個方向,眼睛一斜就能看到客廳。我剛坐下,視線便和池易暄的撞在一塊。我沖他笑:“還看我做什麽?趕緊忙工作吧,忙完了人家能早點回家,讓一個女孩在你家呆到這麽晚是什麽意思?”
池易暄嘴唇微抿,一看就咬牙切齒得很,他随即轉向Cindy,“我們繼續吧。”
一想到我能膈應死他,心裏就舒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