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口無遮攔

第12章 口無遮攔

時祐感覺到自己騰空了。

周圍都是深秋的味道,冷冽的木質氣息柔和着神經,緊繃的心緒似乎緩和下來,帶着他想起來很早以前。

那是在小時候,他總是在雨天一個人看雨。

雨滴淅瀝,染濕了空氣,綿綿的落雨聲浸泡得巷子街口昏昏欲睡。

時祐就一個人坐着石凳上,一聲不吭地盯着陰沉的天,潮濕的水汽沒有向着任何方向。

路過的女孩猶豫了很久,怯怯地上前,點了點男孩的肩膀,輕輕地問:“你是有什麽難過的事情嗎。”

時祐擡起頭。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顯得有些不近人情,或者說寡淡得像這場雨。

“我沒有難過。”時祐開口,“我喜歡雨天。”

女孩看着他空空的眼,攥緊手中的雨傘,像是又糾結了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

“可是時祐,你看起來好孤單。”

“你總是一個人。”

稚嫩的聲音消失在雨裏。時祐看着女孩撐傘走遠的背影,停頓片刻,又仰頭看向天上飄下的密密小雨。

他不明白女孩所說的“孤單”到底是什麽,“喜歡”這個詞,也是他在課上認識的。

老師說,喜歡的情感是代表着想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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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靠近雨,應該就是喜歡吧。

蘑菇不理解人類的感情,就像他也并不是很理解AO嘴裏說的信息素讓人癡迷的沖動欲望。

剛剛那個女孩子說,孤單就是一個人嗎。

時祐把半張臉埋進腿間,露出一雙安靜到沒有多餘神采的眼,靜靜地和細碎的雨相擁。

可是蘑菇的身邊不需要其他人,他們本來就是獨自的個體。

所以他一直都是孤單的。

*

等時祐再次睜開眼,發現他躺在一張很軟的沙發上。

恰到好處溫暖的溫度,加濕器在一旁正常地運作,微弱的水汽響聲和空調制熱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室內有些昏暗,只有桌旁一盞暖橘調的燈。

時祐呆呆頓了好會,停止運轉的腦子并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哪裏。

“醒了?”

熟悉好聽的聲音從他頭頂上方傳來,時祐才意識到自己還貼着一個臂膀,臂膀的主人正是陸以承。

陸以承戴着眼鏡,腿上放着電腦正在辦公,而時祐就緊緊抱着他的一只手臂,小臉貼着,身上被蓋着一條毛毯。

時祐有些茫然,沒來得及說句話,一個杯子就被遞到他的面前。

陸以承說:“把它喝了。”

時祐思維有些停滞,身體軟得完全不想動,抱着陸以承的手也不想放開。

他看着眼前不遠的杯子,下意識探出腦袋,嘴唇湊上了杯沿。

拿杯子的人明顯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往前送上了點。

時祐微微抿了一口,随後咂了咂嘴。

是難喝的感冒沖劑。

陸以承見他好像不想喝的模樣,于是又伸了一下手,喂着時祐一口一口喝下苦澀的藥。

被強行喂完藥的時祐明顯更蔫了,眉毛都擰出了一團,難過地吐了吐舌頭。

“好苦。”時祐喃喃。

陸以承瞧他這樣,眉眼反而松了開。

時祐環顧了下周圍,終于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他真的在陸以承的家裏,而且還抱着陸以承。

他稍微坐起來了點,身上的毯子往下滑落:“我,我睡了多久。”

“四十分鐘。”陸以承回答,彎腰撿起掉到下面的毯子,又給時祐蓋了回去。

“啊......”時祐緩沖了一下,木質味的信息素在如此近的距離異常清晰,單純而誠實的身體便不知覺得靠近,“是你帶我進來的嘛。”

“不然你飛進來的?”陸以承拍了下他的腦門,說,“為什麽坐在外面。”

時祐摸了下腦門,換了一邊臉貼着他:“你說不讓我翻陽臺。”

陸以承凝眉。

牛頭不對馬嘴。

“都生病了還穿這麽少坐在門外,是有什麽事。”陸以承,“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本來是想去找你的,可突然就不舒服了……”時祐,“我有你的電話嗎?”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時祐恍然大悟:“哦~幫我收快遞的時候。”

陸以承無語,把毯子蓋到了他臉上。

時祐把毯子從臉上扒下來,便聽見身旁人低低一句:“手機號。”

陸以承拿着手機打開微信,見時祐半天沒反應,沉住氣,說:“快點。”

時祐連忙把手機號報給他。

陸以承空出的另一邊手臂襯衫袖口翻折,堆疊出柔軟褶皺。他單手扣着手機,指骨明晰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上號碼。

界面跳出了時祐的微信號,頭像是一個戴着墨鏡的嘟嘴小孩,微信名更是直白,叫“奇跡祐祐”。

陸以承目光在那名字處落了片刻,勾起嘴角淡淡的笑:“幼稚。”

随後點擊了“添加好友”。

“記得回去通過。”陸以承把手機收了起來,神情恢複如初。

時祐莫名其妙被嘲笑了下,也不知道怎麽回擊,畢竟能加到陸以承微信他也很高興啦。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我旁邊那盆冷杉呢?”

“在那。”陸以承看向室內花架,“我稍微護理了一下,暫時放在花架上了。”

時祐順着看過去。

翠綠的冷杉盆景挺立在花架上,針葉和細枝被看護得生機,發着清新的木質冷調。

“放在那裏真好看。”時祐雖然迷糊,但笑得很好看,“不用暫時,那本來就是要送你的。這是你的味道。”

陸以承注視着他的眼皮往下扇了兩下,很軟的臉頰在他的胳膊上擠出鼓囊的肉,竟真想上去揉上一把。

但他很快因為自己這奇怪的念頭而皺了一瞬間的眉。

“好點了嗎。”陸以承偏過頭去,動了一下被時祐扒拉着的手臂,“好點了就放開我。”

“我沒好。”時祐厚着臉皮,又往陸以承懷裏埋了埋。

現在簡直是難得的好機會,既然陸以承都覺得他生病了,那幹脆行使病人的權利,趁着時候多蹭點信息素溫養。

時祐一邊想着一邊病恹恹地說:“我很難受。很害怕。一不舒服就想要人抱抱我。”

時祐說完這句話,打心底還是有點小害怕。

萬一,就是說萬一,陸以承真油鹽不進,他直接被趕出去怎麽辦。

時祐緊緊抱着陸以承,時不時擡眼小心翼翼地看他幾眼,那小心思簡直寫在了臉上。

Alpha垂着眸,看不太出情緒,只沉默地端坐在暗中,搞得時祐都不禁抖了一下,又哆哆嗦嗦地補充了句:“能不能陪陪我……”

發燒加溫養不足确實侵占了他的意志,他就是不想放手,本能想貼近讓粘着陸以承,跟只小貓兒似的,從那指尖微弱的氣味得到一點舒緩。

客廳裏安靜得出奇,機器制動的聲音和向上冒的水汽,暖橘色的光側打着陰影,時祐近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半晌,暗中傳來帶着不均勻的呼吸聲的啞音:“我喝酒了。”

時祐好像更緊張了:“啊......那我也需要喝點嗎?”

陸以承:“。”

又不是搞一.夜.情,這蘑菇腦子裏都是些什麽。

陸以承看着眼前的漂亮Beta,還是努力去壓住自己的理智,動作絕情地将時祐的手撸了下去:“酒氣太重了。時祐,我得去洗個澡。”

“你洗完澡等會肯定不給我抱了。”時祐倒是還委屈上了,他搓着手指說,

“你的酒味也很好聞。”

Beta的話一貫如此,陸以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勁上頭而心亂,竟出了股難以抑制的燥意。

他看了時祐幾秒,忽然傾了傾身,單手摘掉眼鏡,撐着沙發邊靠過去,擡手伸過來,食指勾住他耳邊細細的碎發。

“想我抱你?”陸以承說。

茶幾上本來就不太亮的橘調光被男人的身子遮了一大半,時祐現在背着光看着Alpha的英俊的臉。

嗓音輕柔魅惑,時祐心跳似乎更快了點,感受着Alpha捏着他上段一點細軟的發絲繞着指尖纏了一圈,又慢慢散了開。

他不明白陸以承為什麽突然這樣,但還是很誠實地點了點頭。

“你是有點口無遮攔了。”陸以承看着這完全不懂的少年,直起身。

大家都是成年人,但凡換個不檢點的Alpha,現在這位大膽的Beta都不是清白身了。

而且他湊近時,分明聞到了一股很甜很甜的奶油氣味。可仔細再去尋覓一下,又感受不到了。

“在這乖乖吃蛋糕。”陸以承微微咬了下後槽牙,把從江晏白那拿來的蛋糕切好,推到時祐面前,便拿起椅背上挂着毛巾,低沉聲音說,

“我去醒醒酒。”

時祐看陸以承走進室內,低頭又看了眼桌上的蛋糕。

草莓奶油,上面插着“Fecake”的标簽,是那家很有名的甜品店,和剛剛男人的冷冷的模樣完全不搭。

時祐挖了一口,甜膩的味道綜合掉了剛剛感冒藥的苦澀,黏滑的味道和着嗓子,讓他忍不住順着水聲望過去。

浴室傳來那頭淅瀝的洗澡聲,時祐咬着叉子,耳尖莫名冒紅。

蛋糕都要吃完了,陸以承怎麽洗了這麽久。

挂着牆上的時鐘看不清時間,時間緩緩流過,時祐聽着那滴滴答答的水滴,把毯子裹得更緊了點。

毯子上是那冷淡的深秋味道,冷杉清冽,撫摸過神經末梢,時祐埋了埋頭,想讓這點信息素更加充斥自己。

沒辦法控制的感覺,這是A息素沖動嘛,可他根本就不是Omega。

他想靠近陸以承。

這是喜歡吧。

時祐慢慢想着。

睡意漸漸攀上,時祐在陸以承制造的溫暖濕潤的環境裏,聞着那令人心安的信息素閉上眼。

幾分鐘後,浴室被推開。

陸以承換上了平時在家穿的簡單T恤,單手擦着頭發,額發散落,弱化了深邃的眉眼。

他走到客廳,倒了杯水,發現時祐居然在沙發上睡着了。

閉着眼裹着毯子的Beta呼吸平穩,睫毛長長搭着,像是入了夢鄉。

這蘑菇還真是自來熟。

在哪都和自己家一樣。

陸以承走到沙發邊,看着他那張臉,沉默些許,伸手戳了戳時祐的臉頰。

果然很軟。看上去那麽瘦,臉上倒是還有肉。

時祐感覺到有人在碰他,于是睜開了眼。

陸以承有點愣,一是不明白自己的動作,二是這動作還戳醒了時祐:“吵醒你了?”

剛剛洗好的陸以承脫離了酒味,木質冷杉的信息素的味道更加清晰且外放,時祐看了小會,沒頭沒尾笑着來了句:“你洗完澡好香。”

時祐頓了一下,聞了聞自己身上,說:“我是不是也該洗個澡。”

“你洗澡就太奇怪了。”陸以承腦子裏已經滑過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再加上酒勁,這沒心眼的單純Beta說的話着實是讓人有點難耐了。

陸以承捋了捋還有點濕漉的額發,看了看時間,已經淩晨了。

這個點該睡覺了,可時祐還在他家裏,而且發着燒,要不然他翻個陽臺去幫他把那邊的家門打開吧。

時祐再度撞上那濃烈的信息素味道,身體不受控制,連忙拉上陸以承的褲腳,覺得自己再不說話他就要反悔了:“所以是可以抱的吧。”

他身體內部不自覺得躁動,和以往的溫養症狀完全不一樣。他現在極度渴望與陸以承接觸,像是得了皮膚饑渴。

陸以承垂眸:“我給你抱,我能得到什麽好處。”

時祐抿了下唇:“你有什麽想要的。”

陸以承:“我一般都先看對方的出價。”

時祐認真思考,雖然但是他就是個普通大學生,最多再是朵不怎麽常見的蘑菇,能出什麽價。

蘑菇?

時祐擡起眼,看向陸以承,弱弱地問:“我給你看觸手可以嗎,你不是想看嘛。”

陸以承見時祐眼神真摯,該說他聰明還是不聰明。

行,雖然不算是對等,但也不是不可以。幹脆就真當醉了吧。

陸以承坐到時祐對面,朝他伸出手:“給我看看。”

時祐咽了下口水。

陸以承打量他的神情,隔着微妙的距離慢慢游離。

繼而,他見着從時祐背後緩緩伸出一縷一縷粉白的菌絲。

菌絲觸手纏上陸以承的小臂,随後慢慢攀上他的掌心。

前端纖細的菌絲勾住男人細長的手指,摩挲過骨節,淺淺扣入了指縫,觸手的中心落在了陸以承的掌裏。

陸以承見他這謹慎到都察覺不到自己在勾人的動作,瞳孔一黑,五指合攏,捏了一把那軟物。

被捏的地方如觸電一般,帶着時祐整個人都劇烈抖動了下。

“這麽敏感。”陸以承的聲音帶着玩味的笑,他覺得時祐的反應很有趣。

“就是好久沒活動,觸手和手一樣,骨節也會酸的。”時祐皮膚透紅,感覺脖頸處的皮膚已經薄到透明了,“而且這地方本來就沒人碰過……”

陸以承視線從時祐的臉滑到脖頸,拉了拉他的觸手,示意他可以過來了。

時祐一看,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他立刻跑過來抱住了陸以承的腰,貼着人家的胸肌,一點臉也不要了。

“來點信息素來點信息素,我發燒好難受,長出觸手也很累。我給你捏,你也給我來點信息素。”時祐還要求道。

陸以承簡直了,沒見過這樣的人,臉皮又厚又薄,說話和沒過腦子一樣,人還出奇大膽。

但情況都這樣了,陸以承見着這纏滿全身的軟乎觸手,以及單單觸碰都能感到過高體溫的Beta,還是軟了心。

畢竟做了交易。

陸以承嘆了口氣,拍了拍時祐的背,釋放出安撫的信息素。

木質冷杉的味道和以往又有所不同,似乎溫柔了很多,沒過神經,時祐那暈乎的腦袋就緩緩靜下去。

這是時祐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安撫。

比衣物和身體靠近接觸更為明顯清晰的信息素安撫,比信息素噴霧強大幾萬億倍。

時祐感覺自己要陷進去了。

他感受着這屋子的環境,室溫,濕度,還有喜歡到不得了的信息素。

半晌,他開口問:“以承,你願不願意養蘑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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