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道士李翎
17.道士李翎
一條長長的淡紅色肉舌從洞裏射出,好似一把箭矢,直直朝道士擊來,速度快的驚人,連肉舌上粉紅的肉刺,都被勁風刮得倒立,那舌上唾液更是長了觸手的亂飛。
道士在林地上翻滾,借用松樹躲避攻擊,樹下拔出背上的銀劍,“嘩啦” 一聲,便見一根肉舌飛落了出去。
只是他還未喘上一口氣,去鑒察地上肉舌的物種,豺虎洞裏,又是一陣寒風呼嘯。
道士心中雷鳴大作,擡眼一看,只見得那豺虎洞,已是變成了章魚的嘴巴,口內伸出了無數肉舌,肉刺尖銳無比,含了毒。
好似千手觀音,無數肉舌齊齊舒展,又齊齊回縮,在道士驚恐的注視下,像炸開的花球一樣,朝他奪命而來。
這密集的攻勢,即便道士有些修為,也難以對付。
柏宄藏在灌叢裏,墨綠色的豎瞳注視着外面的一切,他瞧見肉舌力大,一鞭劈下來,雖說道士用銀劍及時抵擋了,但也沒能完全抗住這一擊,被甩飛了出去,在地上翻滾,肉舌又如黏皮糖一樣,絞殺而來。
墨黑色的尾巴從灌叢裏翹起,正有橫插一腳的意思,遠處,卻襲來了一股勁風。
一把破雲劈霧的弓箭從樹幹上,射來嘯風一箭,柏宄收回了尾巴,豎瞳盯着那剛勁的一箭,射入了淡紅的肉舌,肉舌兩端彈起,被一分為二,箭尖紮進土地,震開一片餘波。
地上跪爬的道士敏銳的看去一眼,瞧見了樹幹上的黑色身影,了然這是來助攻的,他眼神裏含了感謝,又立馬正色了起來。
剛勁的箭矢如飛天墜石,道士起了身,可不願做怯懦之輩,于是執劍五步殺一舌。
不需柏宄介入,豺虎洞的肉舌已是被全部絞殺,洞內嗚咽了一聲,再次陷入了沉寂。
道士手裏提着劍,無聲輕喘了兩下,胸膛起伏。
冷靜過後,拍了拍衣角,才去洞口,撿回掉落的拂塵,擡眼一看,那樹幹上拉臂挽大弓的青年,正端坐在樹幹上,屈起一條膝蓋,側臉斜視向他,青年面容俊美,嘴角含笑,看着別外好相處,又別外的神秘。
道士愣了一下,将銀劍插入鞘中,以防不測,避開豺虎洞口,這才拱手對着樹幹上的青年道:“多謝公子搭救,在下李翎,敢問公子貴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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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笑了一下,翻身下樹,他身量高,長得白皙透光,一身幹練的黑袍,高豎的冠發,顯得人更加清爽。
他走了過來,把金色的彎弓背在肩上,學着李翎拱手,聲音爽朗道:“我叫郁作,本地人,夜裏睡不着,本是在屋外逗蛐蛐,瞧見村裏有人進了豺虎洞,便跟了過來,本是怕他遇到不測,好救人,卻恰巧搭了道長一把手,真是緣分。”
“原來如此,當真是緣分使然啊。”李翎和郁作一見如故,且這青年眉眼星亮,和他性格如出一轍,他就不吝誇贊道:“郁小哥一把好弓,又是一手好箭術,實在不該隐沒在這鄉野村落。”
郁作盯着李翎,笑了笑:“怎麽說?道長師出名門,可能為我引薦引薦?”
似是正中李翎下懷,他眼神頓的亮了:“不才,師出太元山清嘉尊門下,若你有意求學太元山,我倒是可以為你指路。且你這絕超的箭術,如今來了太元山,可謂是香饽饽。”
“哦?何出此言?”郁作曉得太元山,那可是修仙名門。
只是為何如今去了,就會成為香饽饽,難道是有什麽隐情?
“感興趣?”李翎笑了一下,賣了一下關子,道:“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怎麽樣?”
郁作挑了一下眉,倒不知李翎還是個會吊胃口的人:“道長都這麽說了,我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什麽?你問。”
李翎看了看四周,皆是松樹成林,難以判斷前進的方向,他眉眼正色的看向郁作:“郁小哥說自己是本地人,那麽,請問這裏可是翻屏村?”
“正是。”郁作指了一個方向,“往前二裏地就到了。道長來翻屏村做什麽?”
“一是來除祟的,二是來找一個人的。”找到了地方,李翎輕松了許多,放低了嗓音低語道:“也不知道末江尊如今混的如何了,是家喻戶曉,還是隐姓埋名,真是難找啊。”
“除祟?未曾聽說翻屏鬧祟害啊?”郁作的眸光流轉,幽幽的看向了遠處的灌叢,“不過蛇倒是挺多的,害人的也多,這裏鬧食眼蛇,誤闖這裏的人,都被挖走了眼睛。”
灌叢裏藏了一雙墨綠色的豎瞳,冷漠的盯着他,他心中凝了一下,從背後取下弓和一杆箭,瞄向了灌叢裏的大蛇,他壓低了嗓音道:“李道長要找人,叫什麽名字,或許我認識呢?”
弦“嘣”的一聲,箭矢飛紮進了灌叢裏,灌叢裏響起了劇烈的掙紮,還有動物哭叽聲,郁作等了一會兒,手裏依舊靠了一杆箭,小心翼翼的逼近。
瞧見郁作的謹慎,李翎也箴言了,握緊劍柄,一步一步的跟進。
箭尖把灌叢扒開,地上躺了一只死兔子,瞪着一雙猩紅的眼睛,箭矢穿透了它的脖子。
李翎咽下警惕心,輕聲道:“原來是只兔子啊,我還以為來活兒了呢,郁小哥的箭術真是百發百中,厲害厲害。”
“李道長過譽了,所以……為何太元山如此重視箭術?”郁作彎腰揪起兩只粉白的兔兒,臉上閃過一線失望,就像期待的獵物,并非兔子一樣。
不過這勁頭被他掩下,起身看向了李翎:“還有李道長所找之人的名諱,翻屏村我可熟了,只要名字不假,我就一定能給道長找出來。”
對于郁作的熱情,李翎感激不盡,且他還是個可遇不可求的箭術奇才,李翎就更是珍惜他了。
郁作為他引路去翻屏村,李翎一路和他解釋:“郁小哥生在善水,就一定聽家中長輩講過三百年前善水石河之戰,封壓窮門怪,這本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近十年,石河封壓隐隐有松動,各地也出現了食眼的怪物,像是郁小哥口中的食眼蛇,估計就是這東西,山中斷言是窮門怪遺卵,特派我和同門師弟前來請尊歸山,路上遇了險,我師弟……”
李翎欲言又止,嘆了一口氣後:“我要請尊歸山,他若不回去,我也不必要回去了。”
他緊了緊胸前的包裹袋,這包裹裏放着的,是他師弟的遺物。他看向郁作,“他叫許黴。”
聽到這兩個字,郁作愣了一下,緩緩側過臉,和李翎對視了一眼,他眼中含了許多情緒,最後融歸于一抹笑:“許黴,許家長歲,翻屏村的長歲老人,我自然認得。”
“長輩們都說他不簡單,看來沒有說錯。”
李翎再是一個驚喜,二人對視後,郁作便笑着提議帶他去許黴家,李翎自是欣然接受,這豺虎洞裏波雲詭谲,他能力不及,還是等找到許黴後,再來探究吧。
“依照李道長所言,這善水,恐怕又要不太平了。”郁作笑了一下,雖說這善水從未太平過。
李翎的到來,許黴是沒有料到的。
這三百年來,他過的太安生了。
除了那日雲倡口中一句“窮門怪”将他靈魂一震,此後的他再也和村外的世界沒有瓜葛。
李翎敲響了他的家門,穿着太元山的門派服,挂着太元山的門牌,開口的第一句就是:“晚輩李翎,見過末江尊,清嘉尊門下弟子,領命請尊歸山。”
許黴盯着屋外的李翎,臉上的表情一霎僵硬了,他的手指挖了挖門,深吸了一口氣,心跳在胸膛裏悸動:“幸苦了,翻屏村的路好走嗎?”
李翎作揖的手一頓,他本以為會被驅趕的,許黴這麽一問,他倒是仔仔細細回憶了一路的行程,師弟不慎遇害、豺虎洞肉舌驚險。
李翎:“禀末江尊,大路通達,小路蜿蜒,間或有阻攔,害了我師弟。不過我心虔誠,步荊棘也無所懼。”
“受苦了。不過你都來得,他怎麽來不得呢?他只是不想來罷了。”許黴心恸了一下,讓開身,請李翎進屋,“進來坐吧,既然來了翻屏,就把這裏當作自己家,以太元山的秉性,你此次前來,不止是為了請我歸山,還有其他任務吧?”
李翎進屋裏坐下,又是驚起,拘謹的接過了許黴遞過的茶,臉僵了一下,暗恨自己的蠢笨,怎麽連這點小事也沒考慮周到。
竟然讓許黴給他倒茶,真是不懂禮數。
“謝謝末江尊,晚輩失禮了……您猜的不錯。”李翎站着,許黴又叫他坐下,來了翻屏,不必要在意那些禮節。
李翎僵直的坐下,乖巧的回答道:“翻屏除祟,要做場法事。”
要做法事,就需要貢品,且李翎此次的法事和以往的法事不同,需要殺豬宰羊,再在院壩用方桌子搭建一個臺子,臺子上再放一個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壇土插三柱香,幾疊錢紙,一個火盆,鋤頭、鐮刀、菜刀……村民們使用的尖銳的生活用具。
臺子東西方插高木,高木上東挂豬頭守居,西挂羊頭鎮鬼,豬肉煮成刨鍋湯,羊肉煮成羊肉湯,招待村裏的村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