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午夜瞎子
19.午夜瞎子
大蛇長得好看,許黴也這麽認為,李翎誇它,也當是誇他有眼光,許黴聽了十分受用,看大蛇的眼神也柔了下來。
許黴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就皮囊好看了一點,內核不過蠢蛇罷了。”
和許黴相處被打擾,柏宄擡起不悅的眸子,冷冷的盯着李翎。
家裏又來了一個娃子,煩。= =
不過,黴好像很喜歡叫它蠢蛇……是什麽親昵的愛稱嗎?
大蛇一個激靈,搖了搖尾巴,開森的嘴角都合不攏。
許黴撫摸了一下它的蛇頭,算是安撫一下它受傷的心靈了:“去羊圈呆着吧,晚些給你送肉去,夜裏不安全,不要亂跑。”
以前是夢裏都想着大蛇走了,就別再回來,別再糾纏着他,而今相處了七年有餘,大蛇沒再幹些過分的事情,許黴也把它當做家裏看門的養了。
許黴的撫摸,柏宄甚為享受,收回了冷冷的眸子,不去理會李翎。
它懶洋洋的眯着眼睛,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感受着頭頂的溫熱和許黴有意的關懷,它開心至極,頭頂冒着小花花,蛇吻親了一下許黴的手腕。
“嘶嘶……”好,我等你~。
柏宄傲嬌的想,既然你都給我臺階下了,那麽,就姑且同意你和這娃子聊一個時辰了。
許黴抽了一下被吻的手,又給了大蛇一巴掌,他憤憤的罵道:“你就是讨打。”
大蛇一扭一扭的爬過他的膝蓋,被一巴掌扇在了地上,也不惱,看着許黴狡黠的笑,得逞般從檐下繞去了後院。
大蛇離開以後,許黴整理了一下衣袖和心态,手掌拍了拍空缺的長椅,看向李翎:“師侄今夜勞累了,過來坐下休息會兒,什麽話細細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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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翎自然不敢坐。
他拜師的時候,許黴就已是離開了太元山,但在太元山的威望,依舊不可小觑,前有為他添茶,後又給他騰坐位,這要是回了太元山,他還敢大搖大擺的在末江峰走嗎?
不得被許黴的弟子用劍捅成千瘡百孔?
想想就很可怕。
“多謝末江尊賜坐,不過……晚輩還是坐側下的好。”李翎婉拒後,從院子裏抱了一個凳子過來,坐在了檐下柱子旁。
“随你便吧。”許黴見他動作迅速,迅速中又有幾分慌亂,想來是被他的熱情吓到了,“你在清嘉尊門下,可有去末江峰走動過?”
“自是有的。”雖說他是清嘉尊門下的弟子,但也時常去末江峰交接事務。
許黴點了點,手掌摩擦了一下膝蓋,心裏略帶了些緊張:“那麽,如今坐鎮末江峰的新尊是?”
李翎:“封真尊。”
封真尊?
尊號多以峰名或字代替,讓人好記住,這“封真”二字,許黴聽來熟悉,又模糊得緊,絕對是他認識的人。
他手掌緊了緊,猶豫再三問道:“尊號聽來耳熟,能夠勝任此位的,定是大能。但我離開太元山太過久遠了,許多人名人面記不全,想問師侄曾是末江峰上大弟子的盛杭耳,如今混跡何位啊?”
李翎愣了一下,抿開嘴角道:“他正是封真尊。”
許黴僵持住了,他的臉上浮起一片尬然,不怪李翎笑他,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日子活的太肆意了,居然連他大弟子的字都給遺忘了。
不過,盛杭耳能夠成功頂替他的位置,許黴很欣慰,有他在,末江峰一切事務,離開了許黴,都能井然有序、有條不紊的運轉。
太元山不缺人才,自是不會在意許黴這失了修為的廢人。
許黴苦笑了一下。
對啊,如今就算是窮門怪卷土重來,對太元山來說,他許黴,就是一無所用的廢物,請回去也是菩薩蓮花坐,沒有半點用啊。
“見笑了,是我糊塗了。”許黴感嘆了一下,問出了心中所疑,“但,師侄雖說是請尊歸山,但我如今,怎麽也算不得‘尊’,別說是為太元山出謀劃策,我現在是連讨飯的做道場,也快忘卻了,所以,掌門讓你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他是違抗掌門命令,一氣之下離開的太元山,沒有蠻無極的授意,就是西涼顏也不能将他帶回去。
“末江尊看的透徹。”李翎正色道:“掌門請您歸山,一是為了窮門怪在石河山腳的封壓,太元山門尊鎮守分身乏術,封壓最外層,是您的千嶂裏,掌門想請您親自去一趟石河,探一探千嶂裏的情況。”
千嶂裏是他設下的法陣,眼下出了狀況,去檢查問題所在,非他不可,确實有道理:“一是?還有其他?”
不怪許黴自卑,太元山人才輩出,除了檢查千嶂裏外,他是想不到還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去辦了。
李翎點了點頭,眼神嚴色道:“二是前往一趟東沱。”
“東沱?”許黴愣住了,須臾三地,浦川、東沱、善水,都是禍害百出,譬如善水的窮門怪,浦川的畢海狐,但這些,都是被封壓的,變成了畫本子裏的獄畜。
東沱還沒有生出獄畜,因為那片地方是一座空寂的孤島,孤島上經年環繞大霧,霧氣遮天蔽日,茫海隔山,被他們稱作“五裏霧”。
裏面幾乎住不了人,也沒人敢進去,除了霧大不能視物外,還有那霧中藏了的危險,是太元山都不可估量的存在。
有道士進去了,就沒再出來過。
許黴胸口淤積了一片氣團,使得他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五裏霧散了?”
這是仙山百門不約而同的認識,東沱霧散,獄畜新生。
若真是如此,這山不需要蠻無極請,他自己也會摸着路回去。
李翎點了點頭:“散,但卻未完全散去,像是冬後發春的芽,在舒展芽孢,獄畜新生,我們得見也是頭一次,門尊揣測,新生是一個過程,需要形成的條件,霧散便是其一。”
他們自生來,便伴随着窮門怪和畢海狐的禍害,獄畜是如何新生的,他們只能靠想象和揣測。
“揣測的不無道理,生根發芽,不止需要營養,更需要時間。”許黴擡手,摁了摁胸口塞悶。
徐郁林長大了,他也沒了擔憂,只是不能如了許永章的願了,離開前給他一字符,且安了他的心吧。
許黴道:“解決完豺虎洞裏的怪物,我們就歸山。”
得到了許黴的許諾,李翎笑逐顏開:“是。”
二人聊到半夜,許是做了法事的緣故,許黴坐在檐下,雙眼盯着兩根高木上的豬頭和羊頭,竟是睡不着覺了。
李翎來翻屏日夜奔波,剛落腳就做法事,勞累了身子,許黴讓他将就自己的床鋪休息,李翎說什麽也不敢,他就另給他鋪了席子,抱床鋪給他睡了。
許黴耳邊都是蚊蟲蛐蛐的聲音,叽叽喳喳的,比鳥兒還吵,他坐久了就想喝酒,想叼煙嘴,剛起身想進屋拿酒,就突的想起來,圈裏還有一條蠢蛇等着他送肉吃。
他的眸光暗了一下,淺笑了一聲,想着:蠢蛇,任你本事大,待我回了太元山,你是徹底也纏不到我了。
當年要是聽他的話,賣給周文慶,再進鎮裏,尋個富貴家當老太爺,也不至于在他這裏,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抛棄的待遇啊。
怎麽又想到了那條蠢蛇?
許黴搖了搖頭,清空腦內的胡思亂想,背後氣流湧竄,歪風呼嘯,把竹舍兩側的竹子抽的妖嬈,院壩揚起灰塵,許黴警惕的回頭,只見院子被一把菜刀劈開,高有陶搖搖晃晃的提着菜刀,闖進了院壩。
他的一雙眼睛被挖空了,連眼皮都沒有留下,只剩了兩個黑黑的空洞,冒着汩汩鮮血,從黑黢黢的眼眶流到下巴尖。
高有陶被歪風抽的搖搖欲墜,手掌捂着眼眶,痛苦的想要閉眼,卻沒有眼皮,臉頰上的肉近乎扭曲,随着痛苦的表情,擠壓着眼眶:“啊……長、長歲……我……我看、不見……”
許黴再是鎮定,也被高有陶吓得後退,歪風無孔不入,像野鬼哭號一樣,“嘩啦”一聲,豬頭高木倒了,保守。
胸口心跳加速,許黴挪動跛腳靠近門檻。
再“嘩啦”一聲,羊頭高木倒了,進擊。
竟是等不到明天,今晚便是大兇!
黑雲覆蓋明月,昏暗席卷而來,森密的樹林傳來飛快的跑動,不一會兒鑽進了村子裏,不一會兒家禽尖叫,土狗狂吠,畜牲躁動,不一會兒人聲驚慌,鮮血濺在了木門上,幾條渾身長滿眼睛的青綠色長蛆,長毛的嘴沾了血,吞下眼珠子,從門檻裏爬出來,前往下一家。
許黴胸口不平,劇烈的呼吸,右腳好似已經不會走路了,他一腳跨進門檻,就差點歪跪在了地上。
及時拴緊了門,取下牆上的苦伶,屋子裏的李翎,徐齡薇和徐郁林都已是清醒了。
“高有陶被挖了眼睛瘋癫了,在院壩裏,不太對勁兒。兩根高木都斷了,是大兇之兆,我護送他們母子先離開,回頭來相助,村子交給師侄了,一切小心。”
許黴簡單的交代了一下,取下廚房裏的柴刀和菜刀,分別遞給徐齡薇和徐郁林:“拿着防身,跟我走。”
李翎拔出銀劍,闖出了門:“好,末江尊也一切小心,這裏交給我。”
屋外傳來劍斬的聲音,怪物應是上門了,他一個瘸子,保護不了太多人,也不能為了逞強給李翎托後退,他們得趕緊離開。
且李翎設下的法事,可不止有征兆之意,還有請神,村子交給他,他是放心的。
“長歲,這是怎麽了?祟害闖進村子了嗎?”徐齡薇的嗓音顫了顫,手裏提着柴刀,常年農活的手竟有些軟手,她拉緊徐郁林,跟着許黴朝後院跑了出去。
許黴如實道:“是食眼蛇,所以跟緊我,有怪東西近身,就把它當野豬對待,拿柴刀朝它腦袋上砍,記住了。郁林也不要害怕,當是玩老鷹捉小雞了,千萬不要被它抓到,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