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翻屏祟害
20.翻屏祟害
“懂,懂了……”徐郁林年紀小,平時雖然搗蛋了些,但在危急關頭,也是吓了不清,他盯着許黴一瘸一瘸的右腳,就更顯慌張了。
小孩子的心思藏不住,表露在臉上眼裏,徐齡薇捏緊了他的手掌,低聲嚴肅道:“相信你太太祖祖,會沒事的,別亂想。”
徐郁林怔怔點了點頭,腳下踩着石子,猛地将他絆了一下。
跌腳的瞬間,他瞧見幾條蛇蟲從坎上許永興家下來,夜色裏看它們呈現墨綠色,随着蛇身蠕動,一只只眼睛呆目的睜開,是死人的眼睛,含着深深的怨念。
是食眼蛇。
它們發現了他們,蠕動的愈快了,幾個彎繞路就下來了,吐着淡紅的肉舌,貪婪的盯着他們。
徐郁林被吓得大叫了一聲“娘”,把菜刀的刃面對着食眼蛇,手不停的發抖,徐齡薇也握緊了柴刀,被食眼蛇身上的一只只眼睛看的頭皮發麻。
許黴攔在徐齡薇和徐郁林跟前,拔出苦伶甩了一劍出去,寒刃砍死了前陣的食眼蛇。
這會兒不止食眼蛇在亂竄,翻屏村裏的村民們,也被吓得四處亂逃,許黴看見許永興和他家倆個女娃,跟着一群村裏的人,朝着徐家溝的方向跑,徐家溝有水渠,離鎮裏近,他們逃去那,可以尋求鎮官庇護。
許黴眼前一亮:“走,齡薇,帶着郁林跟緊永興他們去鎮裏,鎮裏有崗哨,發現食眼蛇害人會救我們的。”
“好,好。”有了逃跑的路線,大家都好像不會累一樣,一個勁兒的朝鎮裏跑。
等徐齡薇和徐郁林跟上了許永興他們的速度後,許黴也不再龜縮在人群裏,且他步子慢,要他們和他同步,簡直就是在拖後腿。
許黴覺得腳踝頓痛,好似要脫臼了一樣,他幾乎是拖着右腳在跑路,擡眼看着前方依偎的背影:“你們、你們跟緊永興,去了鎮裏找到鎮官,講明翻屏事故,務必請他派兵鎮壓,記得一定要帶上弓箭。”
“長歲,那你呢?”徐齡薇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他的跛腳,眼眶徐然濕潤了,“你的腳……你是跑不動了嗎?”
她松開徐郁林,背蹲在許黴的跟前,啞着嗓音着急道:“長歲,你上來,你上來我背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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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許黴不為所動,徐郁林急慌了,拉着許黴推着他:“祖祖,它們追上來了,你快讓娘背你,我們一起跑吧。”
“不,你們走,我斷後,你們跟着我,只會被我拖累的。”許黴拉開徐郁林,又拉起徐齡薇,瞧見永興他們越跑越遠,沒有一個人停留,他更是慌張了,“跟着他們去鎮裏,去報官,眼下不是糾結的時候了,我會去鎮裏找你們的,我不會死的,信我,別哭了,快走吧。”
“長歲……”徐齡薇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可還是抵不過許黴一聲一聲的“快走”,她擦幹眼淚,拽進徐郁林的手腕,深深看了許黴一眼,嗓音啞的不成聲,許是喉嚨裏堵了一口氣,“長歲,我走了,你小心……你一定要來找我,我和郁林會一直等着你的。”
許黴彎腰,扶着自己的右腿,他知道自己若是和她對視了,她定會心軟不走了,于是忍下不去看她,而是用力的擺着手:“會的,會的,快走。”
徐齡薇拉着徐郁林跑了,緊緊追着一片黑壓壓的人群。
許黴喘息了一下,耳邊依舊回蕩着徐郁林的哭腔:“祖祖嗚嗚……”
他胸口悶了一下,竟也沒出息的哭了。
“嘶”
無數食眼蛇從後方襲來,昂起青綠的蛇身盯着許黴,貪婪的吞吐着舌頭,蛇身上的眼睛和那雙黑色的豎瞳一起眨眼。
翻屏村一夜之間空了,留下來的,不是死在了家裏,就是死在了院外。
血濺在牆上、院壩,好似經歷了強盜屠戮。
劊子手還在村裏游蕩,被李翎一劍斬一條,它們明顯是有組織的進攻,在一波追着許黴離開了後,剩下的全都來圍剿他了。
若是幾條食眼蛇,李翎尚游刃有餘,但若是群集攻伐,李翎就顯得吃力了許多,且這食眼蛇和豺虎洞裏的怪物如出一轍,那怪異的肉舌,像是奪命的白绫。
箭矢應聲而下,如雨柱密集,李翎游龍絞殺間騰了一眼,看向坎上高挑的男子,是郁作,他竟然趕來翻屏援助他了。
有了郁作的援助,李翎頓感信心大增,手裏銀劍更是收縮自如,和郁作配合着,把食眼蛇斬殺的片甲不留。
翻屏出了這麽大的亂事,就算柏宄睡在羊圈裏,也不可能不聞不問。
按在平時,它定然是第一時間沖出羊圈,去保護許黴。
可現在,它嬌小的蛇身裏生了一團火熱,就像夏日裏的太陽,熾熱的快要将它烤化了。
幹草被大面積的碾壓,巨大的墨黑色蛇身盤踞了三分之一的羊圈,嶙峋的鱗片上下舒張着,好似魚兒的鰓,“鰓”裏殷紅的血液滲出,整條蛇身遍體鱗傷。
“嘶”黴……
柏宄痛苦的蛇身翻攪,血液浸濕了幹草,淌濕了地面,它眼角流下一滴眼淚,火熱的灼傷促使它揮甩着粗大的尾巴。
“轟”的一聲,羊圈沒了半邊屋檐。
“咩~咩~”肥标被柏宄吵醒了,跪起了身,伸出舌頭舔了舔柏宄身上的血,像是在為它舔|舐傷口。
“嘶”黴……
柏宄一聲聲呼喚着,它記得,黴說夜深了,會來給它送肉吃,讓它不要亂跑。
夜裏危險,黴讓它不要亂跑。
好痛……火在身體裏燃燒,快要爆炸了。
肥标絲毫沒有感受到危險即将來臨,它只知道,它的幹爹受傷了,鱗片裏不停的滲血,就像從血盆裏滾了一圈出來的一樣。
它用舌頭舔去它身上的血,它摔倒了時候,母羊也經常這麽做,母羊說用舌頭舔了傷口後,傷口就不會痛了。
“嘶”
柏宄被火熱燒去了理智,它控制不住翻湧的蛇身,蛇尾一個用力,就将為它舔|舐傷口的肥标纏裹,緊緊舉在了空中。
肥标發不出一點聲音,被蛇尾纏裹最多五秒,就沒了氣息。
蛇身翻攪,柏宄張開巨大的三角蛇頭,露出兩顆尖銳的獠牙,一口便将肥标吞腹,連一滴血、一根毛也沒留下。
它吞咽了一下,将三角蛇頭輕輕放在蛇身上,蛇頭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隐忍着身體裏的火熱折磨,緩緩閉上的猩紅的豎瞳。
許是柏宄被莫名的火熱折磨,所以它并未發現許黴曾在圈外停留過幾秒。
許黴用苦伶斬殺了追來的食眼蛇,一路往村子趕,右腳擡起來,都可以搖的左右晃動了。
他來時的路上,一直想着,家裏的羊圈,還有一條蠢蛇在傻傻的等着他,他要是不回去,那條蠢蛇發現了食眼蛇在村子裏禍害,會不會曉得跑,會不會因為擔心他,所以在滿村的找他……
蠢蛇啊蠢蛇,你本事那麽大,一定能跑的,一定會跑的吧?
許黴繞過一路的斷死的食眼蛇,僵硬在羊圈門前,他怔怔的看着自己家的羊圈被削去了半個屋檐,羊圈裏面,還有一團墨黑色的蛇在翻攪,蛇身鱗片上滴滿了血,冷血動物在絞殺獵物的時候,就像在看劊子手卸下人的四肢一樣冰冷。
夜裏太黑了,他不确定柏宄殺的是什麽,但足以令他惶恐離開。
許黴一邊跑,一邊擦着自己臉上的淚水,暗自懊悔。
他回來幹什麽?
他回來幹什麽?
它不是普通的蛇,他連自己都不能自保,他還來擔心它的安危做什麽?
許是物以類聚,它也受到了食眼蛇的幹擾,變成了沒有智慧的冷血動物,只會想着殺人。
許黴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蛇的嗅覺本來就靈敏,他往羊圈跟前一站,它定是能夠發現的,而它并沒有乖順的像只狗子,用它秀氣的蛇吻貼近他,而是專注于絞殺獵物,這足以證明,今夜的大蛇注定招惹不得。
他跛行步态,跑出了院子,卻在慌張中,被自己的腳勾摔了,摔了個狗吃屎。
摔倒的動靜不大不小,但足以引起四周食眼蛇的注意,那些食眼蛇吃了眼睛,就會在它們身上增添一雙眼睛,它們吃了人,就會把自己的身體壯大一倍。
而壯大後的食眼蛇,根本不是蛇的形态,而是若龍長出了前足和後足,為了存放冗長的肉舌,所以它們的頭尤其的大,為了方便肉舌收縮,它們的嘴,也若裂開的口子。
它們聽到許黴摔倒的聲音,就像蹲到兔子的獵狗,靈活的四足朝他飛跑而來,快的許黴連劍都來不及揮,臉上就被抓了一道口子。
因為它被另一劍砍飛了,所以在他臉上留的口子劃歪了,并沒有傷到眼睛。
許黴的心髒砰砰直跳,離死亡只差半步,而他卻沒了當年消坑徘徊的勇氣。
胸膛的懼怕之意簡直寫在了臉上,他眼神虛晃,只見得身旁站了一個人,他身着白色道袍,手裏握了一把白色的劍刃,另一手還提了一盞白燈,一身仙風道骨,未着一語,卻将許黴震懾的不敢擡頭窺他面容。
他擡起的眼睛,只能看見他的腰際。
再往上擡,就是一盞白燈晃在了他的眸前。
許黴僵持住了,額頭冒出了大汗,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誰了,李翎法事請來的神。
凡人不可窺神顏。
幸好,幸好這盞白燈,将他眸光擋住,不然食眼蛇沒要了他的命,反倒是被自己蠢死了。
他也不敢和神交流。
直到翻屏村裏的食眼蛇被盡數斬殺,白燈徹底離開了,天明之後,鎮裏來了兵,将翻屏村反複清掃,再解決了豺虎洞裏死去的怪物。
許黴向他們詢問了羊圈裏的大蛇,他們說翻屏村已經沒有怪蛇了,只在深山老林,找到了被毒蘑菇毒暈的許永安,已是接回了鎮裏醫治了,讓他不必擔心。
翻屏村鬧了食眼蛇,這事引起了鎮裏的注意,許黴也心知,必須把食眼蛇的怪異消息緊快帶回太元山了。
于是在鎮裏休整了一日,便帶着徐齡薇、徐郁林,跟着李翎還有他拐來的郁作,一起回到了太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