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洞·肚爛腸穿

34.山洞·肚爛腸穿

茶直還未進洞前,這二師兄的手掌剛推上耳秋的肩膀,兇惡的眼神瞄準了許黴,便是不把耳秋放在眼裏,不想腹上不備,受了手肘重重一擊,腳步不穩的倒退了回去,肚子像是被撞穿了個窟窿似的,捂着肚子皺緊了五官,他的五官本就輪廓粗犷,由于劇痛緊聚在了一起,看着有些猙獰。

劍拔弩張,劍尖對着耳秋,他的四五個師弟将他扶住,不停的喊着“二師兄沒事吧”,他沒有回答,順勢跪卧蜷縮在了地上。

好似這一擊要了他肚爛腸穿。

他們二師兄的額頭抵在了地上,痛的五官扭曲了,淚流滿目,嘴巴也道不出話來,只能聽見嗚嗚咽咽的泣聲,從牙縫中擠出,高大壯碩的男子,好似要疼死了過去,矮胖的男子忙解下背上的包裹,拿出緩痛的藥丸給他服下,他才稍稍得到了緩解。

這耳秋也太不知輕重了。

他們二師兄不過做做樣子,吓了一下許黴罷了,他竟然下這般毒手,意圖将他二師兄打死,簡直不把他們十幾號人放在眼裏,這口氣,他們怎麽咽的下?

“向導來的正好。”

清瘦的男子咬緊了後槽牙,蹲在地上,扶着他二師兄的手,都在輕微打顫,他看茶直來的正好,這死瘸子還有他的幾個兄弟,出手傷了他們的二師兄,要再想和他們同道而行,是怎麽也不可能的了。且許黴将他留在危險之地,不管不顧,茶直心裏定然也是氣憤的,只要他們提,茶直肯定會默許。

“許黴嘴皮子厲害,見自己拳頭打不過,就指使自己的兄弟,将我們二師兄打成重傷。但我們的初心,是為了向導打抱不平,向導對他這麽好,他還那麽對你,把你獨自留在了危險的地方,不管不顧,他們也太過分了。”清瘦的男子努緊了嘴,看向許黴的目光十分敵意,“向導本就是我們先請來的,我們有權否決不仁不義的同行者一起,要點臉的都會自己離開。”

許黴也看到了洞口的茶直。

起伏不平的胸口回歸了平緩,幾乎不敢正眼看洞口的許黴,對茶直的愧疚,又上升了幾個度,不服氣的捏了捏拳頭,也最終松了開,和身旁的耳秋他們低聲說了幾句,大概就是他們理虧,留下來确實不要臉,等一會兒息戰了,他們出去點些火把來,自己摸索着洞尋找出口,不委曲求全、看人臉色。

他是瘸子離開了翻屏,走到哪兒都不讨喜啊。

他們“嗯”了幾聲,看向與南山弟子的臉色也不好,李翎更是捏緊了劍柄,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們剛才就該幫着許黴,一起罵回去,罵架誰還不會?動手他們也不一定輸,只是氣焰過去了,這會兒開腔反而挑事,李翎和郁作心裏憋了一口氣。

也無奈收起了劍。

一旁冷站着的耳秋,見那二師兄吃了一顆藥丸後,不久又吐出了一灘蒼綠色的嘔吐物。蒼綠色的黏液外,裹了一層無色透明狀液體的胃酸,兩相在地上融合着,有未被胃酸腐蝕完全的小塊肉、芝麻大小的黑色顆粒物,泛着惡臭,他們看了一眼,就嫌惡的移開了視線,又解了水囊給他漱口。

唯有施鐘黃身旁的男子,伸出一只手在給他號脈,察覺了他脈象的不對勁兒後,又伸手扒開了他的衣服,用指腹輕輕按壓他的肚子,他立馬被按痛的地上打轉,扶他的師弟們已是按不住了,男子方才收回了手指,眉色凝重的開口道:

“沒有中毒的跡象,但他腹內腸身壞死,若非這位公子內力所致,那便是不甚口食了寄生蟲,或是從他耳鼻鑽入,進入了體內,這嘔吐物裏的黑色異物,将他腸身啃食寄居,見光而死,他也活不成了。”

“好……好啊,好歹毒的人!我們剛剛都看到了,是這小子一肘子将我二師兄撞出去的,我二師兄何等修為?也是他能一肘子撞得開的?這小子定是用了歹毒的手段,卑鄙小人,你們不得好死!!”

“我沒用力。”

耳秋小聲道了一句,他們都嫌惡的蒼綠色泛着惡臭的嘔吐物,他竟是能一眼不眨的盯着看許久。按說以他的力道,手肘撞上這二師兄的腹部,最多令他後退三四步,腹上有些許酸痛,但連青紫的印記都不至于留下的太深,又怎麽會引起他腹痛難忍,滿面流涕連嚎啕都不能,吃下了緩痛的藥丸,反而嘔吐呢?

且那嘔吐之物,也不尋常。

尋常的嘔吐之物,不可能有這麽大一灘蒼綠色的黏液,還泛着如同腐肉般的惡臭難聞,就好似,這二師兄的肚皮完好,但裏內的腸子,已是成了一團黑乎乎的壞死了一樣。所以在耳秋輕微的一擊之下,也如重拳出擊,将他打的肚子裏的腸子都斷了,因為壞死,所以吐出來的不是血液的紅,而是惡臭的綠。

“你少狡辯了!你沒用力?你當然沒用力了,因為你用了下作的手段!你們四人,今天別要有一個人想要離開這個山洞,都得給我二師兄以血謝罪。”

“月雨,照顧好二師兄,盡力救他,這四人就交給我們。”高挑的男子說完,眼神左右看了看,他們心領神會,“嘩啦”拔出劍,六七個左右包抄,将他們四人圍在了山洞裏的一角,無處遁形。

壓下的劍又提了起來,兩方都帶了怒意。

“嗯,是挺過分的……外面息戰了,再不去弄點火把來趕路,過了時機,怕是又要等好久了。你們不是很忙嗎?”茶直完全進了洞,像是沒有看見他們劍拔弩張的氛圍,表情淡淡的道。他的手裏握了一把草葉,白色的莖、青色的葉,像是榆樹葉一枝,莖的兩排有七八片葉子,他們有的識得那草葉,是治愈跌打扭傷的好藥。

向導盯着他們不再說話了,冷臉之下的少年,看着竟有些令人心底發怵,像是來勸架的,只是方式不同,他們看在少年的面子上,這才撤了圍堵的人,朝洞外去制作火把。

臨走前還留了句話:“等會兒再來找你們算賬,等着。”

李翎啐了一聲,反正也不和他們一起走了,魚死網破道:“怕你們啊?要打就打,找個屁的借口,搞得誰真欠你們什麽似的,向導是我們花了玉佩請的,管你先來後到,花了錢了欠的就不是你的人情,還給你委屈壞了。你那二師兄也是,自己身子出了問題倒打一耙,怎麽先罵了人還不夠,還不準人還口、還手了?就是有病。”

真要說來,他們感謝的就只有向他們介紹向導的施鐘黃了,可人家也沒有像這幾位一樣,趾高氣昂的,開口閉口就是他們的錯。

那幾位走出了山洞,聽到洞內李翎的話,停下了步子,回身将他狠狠瞪了一眼,額角氣鼓了青筋,但以弄火把為重,男子勸住了拔出一半劍的弟子,進了附近的林子。

山洞裏森黑凄冷,不知道有沒有怪異的物種寄居,沒有火把寸步難行。見他們離開以後,李翎和郁作也一起去弄火把了,手裏拿了草葉的茶直朝許黴走來,像是有話要說,一直盯着他看,許黴的腳踝又在作痛了,靠着牆壁坐在了地上,朝一旁守着他的耳秋道:“耳秋,你也去幫他們弄一下火把吧,我怕他們再起争端,你幫襯着,我放心些。”

耳秋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直,茶直不喜歡他,眼神碰上的瞬間,就移開了。

猶豫了一下的耳秋道:“好。”

山洞裏只剩下了許黴、茶直,對面的施鐘黃、地上殘喘的二師兄,還有那位替他診斷後,在一旁盯着惡臭嘔吐物端詳的月雨。

茶直在許黴身旁坐下後,就放下了他手裏的草葉,把它的葉片全部刮了下來,在地上撿了兩塊石頭,一塊平滑點的,拍了灰塵,用來堆放草葉,一塊圓鈍點的,吹了吹灰塵,用來搗碎草葉。

他們都沒有說話,一個看着對方想着說些什麽,一個埋頭搗着草葉,一下一下搗,慢慢等它溢出了青綠的汁水,散發着如同茵陳般的氣味,停下了搗擊,白皙的手指,抓起平滑石塊上的一坨成泥的草葉,在手上捏了捏,擠出了小石屑,捏成了一個圓形的粑狀,這才看向了專注他的許黴,被他這樣注視着,茶直心裏的黯然神傷淡了許多:

“采了些草葉,搗碎了給你敷,作用會好一點。”

蛇生于林,辨識這些草本植物對他來說,小菜一碟。

不過聽他講完的許黴,即使心裏早就猜到了,這草葉是搗碎了給他用的,心間還是狠狠悸動了,直到看他愣神,又沒有拒絕,就擅自脫下他的鞋襪,撸起褲腿,用冰涼的手指在他紫色紅腫的肌膚上輕揉,才将許黴的神魂喚了回來。

心髒也好似被溫溫柔柔的呵護了。

而他今日的醜态百出,都一一被面前的少年看見了,他不知道少年是怎麽想他的,但要是他,對自己的評價也不會太好。

手指的冰涼中和了腳踝紅腫的火熱,許黴甚至覺得這比藥還要靈用。

不然他的心,怎麽會這麽想流淚,又是感動的淚。

“不會痛的,我手指天生就涼,這草葉也是寒物,先給你降了一半的火,再敷上去,就不會感到寒刺了。”茶直以為他是怕痛了,所以用袖子掩住濕潤的眼眶,松開了手指後,便是給他敷上了草葉,聲音柔和像是哄小孩子,“不疼吧?疼嗎?”

餘光瞥見了地上的籃子,許黴在慌亂中,竟是把它給撿了回來,裏面的四個八月瓜,眼下只剩了一個,籃子上五顏六色的葉子,幾乎都掉落了,只剩下一支焉巴巴的含羞草。

“外面危險,可以丢的,你要是喜歡,我再給你做一個。”茶直整個人都高興了起來,那被耳秋惹出來的不悅,沖淡了三成。

“不、不丢……”許黴掩緊了袖子,真的在哭,他也知道飛天殘肢砸下來要人命,可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丢,好似曾經丢棄過了,心裏不好過,所以不想再丢了,再讓自己心裏難受。

他淚點低,茶直是知道的,所以也不再出聲打擾他,好似翻屏的那條蠢蛇,愚笨的不知道許黴為什麽哭,只覺得是在那群人那裏受了委屈。

他的瞳孔暗了暗,分神撇了一眼對面的人,卻看到了那地上的嘔吐物,那暗淡的瞳孔裏又升起了幾分疑惑。

還不得想明白,被草葉染綠的手掌裏,就被塞進了一塊乳白色的玉佩,那玉佩上山雲栩栩如生,正是山雲玉牌。手掌都沒有捏緊玉佩,任由暖玉潤在他的掌內,茶直掀起一雙狹長的眸子看向許黴,驚喜萬分。

“給你。”許黴帶着沙啞的嗓音說了兩個字,猛地咳了咳嗓子,清通了嗓音,又對着呆愣住的茶直補充道:“真心實意給你的,謝謝你。”

而得了謝意,又得了玉佩的茶直,心裏好似被一汩清泉流過,嘴角微微的露出了白牙,心裏想着,這一行,果真沒有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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