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娶親·一念萬山紅

58.娶親·一念萬山紅

見過柏宄許多模樣,譬如大蛇、神秘巳蛇、少年茶直和成年柏宄,獨獨沒有見過柏宄這副模樣。

頭頂撐着的楓紅色棕榈葉,好似隔開了天,擋去了災禍,身上的一襲紅棕色的廣袖喜袍,繡着金色棕榈交疊,寓意着永結同心,腳踝、手臂、脖頸和腦袋上的棕褐色的棕榈葉裹纏,則是避開塵世,隔絕疫病,而腳底踩着的三寸木屐,脫離了地,免去了塵俗舊矩。

“柏宄……”許黴看着他發愣,他一襲喜袍站在那裏,不說話,也不動,只是幽幽的看着他,竟令他有些發怵。

他是怎麽上來的?

城下厮殺一片,也顧不上城上了。

這只鬼撐傘突然出現在城牆上,想來是想要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這會兒闖入城池,搶先霸占地盤。

他忽地動了,朝着他們走來的步伐很重,木屐“噠——噠——”的響。

“站住。”西涼顏警告了一聲,拉開弓,射了一箭,紮進了他前進的跟前,很快又抽出一箭,靠在了弦上。

柏宄停頓了一下,腰側搖晃,露出了一塊白色的暖玉。

他擡眼将西涼顏看了一眼,眼裏的甜蜜和喜悅被取代,凝聚了一團怒火。

這打起來可不好收場,窮門怪已是夠他們折騰的了。

西涼顏箭在弦上,許黴忙勸住了他:“等等,等等,清嘉,我認得他。”

“什麽?”西涼顏覺得他是聽錯了,末江怎麽會認得這只鬼撐傘?

“你先別沖動,你看那些鬼撐傘,站在遠處,也并沒有動手的意思,他沒有惡意。”許黴着急着解釋,而柏宄為何會來,又為何會這會兒來,他也不知道。

但是對面那只鬼撐傘的眼神不會騙他,還有他腰間顯露出的山雲玉牌,正是五年前,他丢失的那塊。

他就是柏宄。

只是攔住了西涼顏,沒能攔住趕來的藍蔽之,他瞧見了這只極具危險的鬼撐傘後,不帶一絲猶豫的,拔劍擊去。

“廬江你小心!”

柏宄上了城牆,卻一句話都沒和他講,一身裝扮也很古怪,藍蔽之冒然和他動手,鐵定讨不到便宜。

他只能讓西涼顏守好垛口,自己持劍去攔架。

柏宄手裏沒有兵刃,冰冷的視線,看着一個個朝他揮劍而來的修士,手裏撐着的棕榈葉,也就變成了他的兵刃。

他沉穩的往前走着,楓紅色的棕榈葉左右鞭打,湊上來的修士,都被鞭甩下了城牆,下餃子似的,成了窮門怪的盤中餐。

他的速度也就越來越快,可謂是兩步殺一人,不一會兒就近了大半。

面額上突然駛來銀亮刺眼的光,是一把銀劍,他擡起棕榈葉抵擋,歪頭朝來人看去,正是黴的好友藍蔽之。

來的正好,是他先動手的,也就怪不得他了。

柏宄發狠了起來,步子快的尤為虛幻,就像重影一樣,讓人看不真切,藍蔽之接了他十招,就被棕榈葉一鞭甩飛了出去,恰好被趕來的許黴,一把抱住,緩了沖勁兒,跌在了地上,才不至于被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廬江你沒事吧?”許黴當了肉墊,肋骨都差點壓斷了,緩了氣才把藍蔽之扶了起來。

見了許黴,柏宄這才隐藏了殺意,手臂一甩,棕榈葉上的血掉了,又是一把好傘遮在了頭上。

“黴……”柏宄站在不遠處,喊了許黴一聲,盯着他扶起藍蔽之的手,瞳孔發紅。

看見許黴因為他摔倒了,他就像犯錯的孩子一樣,站在了原地不敢上前,眼神委屈的盯着他。

“黴?你惹的情債?”藍蔽之被柏宄深情的一聲“黴”,聽的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嘴角溢出血,捂着胸口起身,側臉看着許黴道。

“你別這麽叫我,我想打人。”許黴耳尖竄紅了,聽到藍蔽之學着柏宄喊他“黴”,就像闖鬼了一樣。

沒有什麽比在兄弟面前社死更尴尬的事了。

“怎麽?還想來個夫夫混合雙打?”一看許黴便秘一樣的臉色,藍蔽之就知道他猜對了。

感受到了柏宄濃厚的殺意的藍蔽之,身子一扭,就從許黴的懷裏掙紮了出來,警告他道:“從今天開始,你不許碰我。”

鬼的夫夫混合雙打。

“你要和我割袍斷義啊?”許黴懷裏一空,看着藍蔽之道。

他也不知道藍蔽之會突然出現,打的措手不及的,他連勸架的機會都沒有。

“我要和你保持男人之間該有的距離。”藍蔽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想要拍拍他的肩膀,無奈又收回了手,看着許黴認真道:“自己能解決嗎?”

什麽鬼距離,許黴又腹議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柏宄,心漏了一拍道:“他挺聽話的……”

“能解決就好,去了東沱就別回來了,把他套在東沱,掌門才可能放過他。”藍蔽之撇了一眼柏宄,又看向許黴,輕笑道:“李翎師侄說他是一條大蛇……話說,你挺猛啊,招架的住嗎?”

“你說呢?”許黴咬牙切齒,揉了揉肋骨,眼神朝西涼顏那邊支了一眼,道:“你怎麽話變這麽多了?清嘉那兒還忙着呢,這裏我自己處理。”

“有機會會去看你的,保重。”藍蔽之點了一下頭,放心的朝西涼顏所站的那個垛口跑去了。

“說的跟嫁閨女似的……”許黴咳笑了一下,把苦伶收鞘了,朝傻站着的柏宄走去。

除了樣貌變了,心性還是一點都沒變。

許黴站在兩米多高的柏宄面前,竟像是小孩子站在了大人面前一樣。

“黴……”柏宄低沉的嗓音将他喊了一聲,沉穩的外表,藏着一顆激動的內心,他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棕榈葉矮下,遮住了他的頭頂。

他将手掌攤開,纏滿棕褐色棕榈葉的寬大手掌裏,捧了一塊黑曜般閃爍的鱗片。

這片鱗片呈現六角形,每一條邊和尖,都帶着刃的鋒利,由于一片過于大了,他将鱗片淬成了一朵六出花的形狀,由一個銀色的環銜接,看着就像深海底下的寶石一樣美麗。

許黴看到那個銀色的環,就猜到了這是一個耳墜。

突的想到前幾日收到的六聘禮,柏宄這會兒又跪在他的面前,是想幹什麽,已經顯而易見了。

只是他們還在打仗啊,打仗!

注意一下場合啊,蠢蛇。

紅了耳垂的許黴,試圖伸手捂住柏宄炙熱的眼神。

他看着遠山和平地紅了一片,峰巒和天際間,隐隐有太陽的紅光乍現,在一望無際的鬼撐傘上,灑下一層迷蒙的金光,他的眸子,也被金光耀亮了,悶悶道:“一念萬山紅,你這是做什麽?”

“求婚。”柏宄的嘴上,也是棕褐色的棕榈葉,這副樣子,好似不太會說話,除了“黴”字能夠脫口而出外,“求婚”二字,也幾乎是一字一頓道出來的。

他纖長的睫毛刮蹭着許黴的手心,将他刮得,心越不鎮定了,收回了手,看着柏宄全黑的眼睛,不自然道:“聘禮我收到了,但你帶着這麽多鬼撐傘來,想必也不是白來的,答應你可以,但我還要一份彩禮。”

“黴……”柏宄呆愣的盯看着他,點了點頭。

這是同意了,都不問他要的什麽彩禮?

“也不為難你,幫我拖住郁作就行了。”畢竟,他留的後手還沒來。

點了點頭,柏宄将手掌裏的耳墜上前捧了捧,重複道:“黴、求婚。”

還真是不正常。

他只會這三個字。

他記得五年前,柏宄說話挺利索的啊。

“嗯。”許黴應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眸子,接過了他掌內的耳墜,握在手裏的感覺,冰冰涼涼的,是他鱗片的溫度。

做工也很精巧,像是六出的冰花一樣。

不過他沒有耳洞,這會兒也帶不上這個耳墜了。

許黴接過了他的鱗片,他全黑的眸子散發着濃濃的炙熱,由于興奮,漆黑的瞳孔成了妖異的豎瞳,盯着面前的許黴,就像盯着自己的寶貝一樣。

渾然不覺的許黴,還打量着手裏的耳墜。

腰身突的環來一只手臂,抱緊了他的腰,用力一起,就将他整個人抱離了地面,許黴條件反射的,用手臂去環住他的脖頸,雙腿也打開了,環在了他的腰際。

柏宄在抱着他走,輕輕一跳,就離開了城牆,朝不遠處紅了一片山頭的鬼撐傘跑去。

西涼顏瞧見了,有些不安,射下一箭後,和一旁的藍蔽之道:“末江被他劫走了。”

“我們攔不住他。”藍蔽之砍死了一頭跳上來的窮門怪,臉上不甚濺了一痕血,他一臉深重的,看向漸漸沒影的許黴,道:“剛才的交手,我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殺意。”

這也更能證明,末江呆在他的身邊,會比呆在太元山要安全。

柏宄跑的很快,但卻很穩。

他趴在他的懷裏,沒有受到劇烈的颠簸,微微擡起的眼,還能從棕榈葉和天空的縫隙裏,看到那座他心系已久的瞭望臺,終于站上了那個戴着銀色面具的男子。

男子手裏挽着一把弓,這把弓是寒玉淬成的,在夜色裏,泛着森涼的銀光和氤氲的靈氣,弓上嵌了不少藍色的寶石,也泛着光亮的,對着一個方向閃。

那個方向,卻不是城下被衆門尊牽制的郁作,而是抱着許黴離開的柏宄。

待許黴瞧清了箭尖的指向時,弦已是松了,帶着尖銳的嘯聲襲來,這只嘯聲還未消弭,又是一箭嘯聲,朝另一個方向襲去。

瞳孔驟縮成一點的許黴,被柏宄小心的抱進了棕紅色的花轎裏,轎簾放下,那帶着森涼寒氣的一箭,勢如破竹而下,帶來“轟——”然一聲。

轎子裏驚慌的許黴猛地拉開轎簾,提在嗓子眼的心,這才落下了。

柏宄沒事。

他用手裏的棕榈葉撣開了那寒冰一箭,撣開後的威力依舊巨大,殺死了數十只鬼撐傘,将他們冰裂而亡。

而柏宄手裏的那把棕榈葉,也在三秒後,一節一節的冰結碎掉了。

寒氣纏在他的指節上,意圖冰結掉他的手臂,卻被他手上的棕榈葉縫隙裏生長出來的墨黑色鱗片,悉數清除。

柏宄擡眸,将瞭望臺上的男子深深看了一眼,這才附身撩開轎簾,擠進了轎子裏,将裏面心神不寧的許黴抱在了懷裏。

他還是讨厭那個人。

他将頭埋在許黴的脖頸裏,嗅聞了好久,才穩定了心神,不至于一怒之下去擰斷他的脖子。

而被吓破了膽的許黴,也癱坐在他懷裏,任他抱着,好似被抽走了魂一樣。

腦子裏不停想着,葬命兩箭,他是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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