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不能走
第4章 她不能走
故玥被故楠問得有些臉紅，再怎麽說，故家也是養大她的地方，她這樣好像有些太惡毒了。
她立刻低下頭，小聲問道：“我是不是很白眼狼？”
她的母親就經常這樣罵她，說她是白眼狼。
母親和故家辛辛苦苦把她養大，她卻只顧着自己的感受，一點也不為家庭着想。
母親還說，最終，她還是要靠家裏的，為家庭付出，也是為她自己打算。
故楠又是一怔，嘴角挑起一抹諷刺，“什麽才不是白眼狼？”
她微眯起雙眼，看向滿是霓虹的街道，眼底閃爍着霓虹五彩的光芒，整個人竟顯得有些妖異，“為了別人付出所有，放棄自己的人生就不是白眼狼了？難道你以後不會對你的母親盡孝？”
故玥立刻說：“當然不是，我會好好孝敬她的，等我以後工作了，我會給她養老金，我會照顧她的。”
“她怎麽也是我的母親。”
故楠再次啓動汽車，“那不就對了，那你算什麽白眼狼？不按照她的意願活下去，不去相親給那個廢物弟弟換資源，你就是白眼狼了？”
“這白眼狼的定義，都是她們界定的嗎？那你這一輩子，都會被這個定義束縛。”
故玥握緊手腕，衣服下，全是母親給她留下的傷痕。
她想到那些毆打和控制性的言語，渾身就忍不住顫抖，低聲喃喃道：“我不會不孝敬她的，我只是不想給表弟做嫁衣。”
片刻後，她聲音更小，“我還想讓他們失去所有不該屬于他們的東西，就是這些讓他們變成了現在這樣。”
故楠聽到了故玥的話，卻沒有回應她。
她知道故玥需要這樣的小聲宣洩。
有時候，她很好奇故家人的腦子，究竟是什麽構造的腦子，才能讓他們做出用女兒去給女兒表弟換資源這種事。
故玥可才十八歲呢。
今年才讀大學，就因為相親這事，被她母親逼着從學校請假。
車內安靜片刻，故玥又放出一個定時炸彈，“池暗還跟我說，其實你媽媽的死，和故家脫不了幹系。”
故楠握着方向盤的手再次一僵，輕聲道：“嗯，我知道了。”
故楠不知道池暗究竟是什麽意思。
當初是母親把她拉出她家那個泥潭，讓她成為父母之間的小三，讓所有人都在背後嘲笑母親養了一只白眼狼。
但又是她讓母親和自己擺脫故家這個牢籠。
現在，這人竟然又讓故玥來說服自己回去争奪故家的財産。
故楠不明白那個女人。
不多時，兩人到了故楠的家，也是故楠外公、外婆的家。
那是一個位于半山腰的老舊小區。
可小區的綠化特別好，隔壁就是市內聞名的公園。
小區內的房子都是聯排小別墅，四層小樓雖然不如現在的新樓盤氣派，在昏黃的路燈及各家燈光中，卻也十分溫馨。
故楠帶着故玥打開院子的門，一股淡淡花香傳來。
明明已經是初冬，這個家卻散發着春天一般的香氣。
院子裏的燈亮起，果然，小院裏無數植物，還有一兩種正在開花。
故楠又領着故玥進了屋裏，将自己的換洗拖鞋拿給她，“外婆生病住院了，沒來得及給你準備新的拖鞋，你先穿我的吧。”
故玥低頭看見一雙可愛的粉兔子拖鞋，她雙眼一亮，很是喜歡。
她自己是沒有這樣可愛的東西的，母親說，她以後要嫁入豪門，不能這麽幼稚。
拖鞋毛茸茸的，穿上很舒适。
再進入家門，看到的就是淩亂卻又溫馨的客廳。
故楠看着淩亂的客廳，眼底出現稍許羞赧，“家裏有些亂，你別介意。”
故玥搖頭，放下自己的行李，下意識就要幫她收拾，嘴上還說：“這樣亂着其實很有人氣的，不過我可以幫你整理整潔，我很會幹活。”
話落她又擡頭看着故楠，“你餓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做點宵夜？”
故楠從未想過這個好久不見的表妹，能夠三番兩次讓自己怔愣。
她看着故玥将茶幾整理了大半，這才上前拉住故玥的手。
故玥立刻道：“你是餓了嗎？那我先去做飯吧。”
“不是。”故楠立刻攔着她，深深看進她的雙眸，遲疑道：“你是讨好型人格？”
故玥也怔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片刻才反應過來，慌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在你家這樣莽撞，我不應該動你家的東西，你……”
“不是。”故楠再一次打斷她，“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你為什麽會這麽主動的做這些事情？”
她看着自己有些淩亂的家，“我家亂了，我從來不會整理，我也不會做飯，外婆也不會讓我做，家裏亂是因為外婆病了，阿姨去醫院照顧外婆了。平時都有阿姨做家裏的衛生。你如果餓了，冰箱裏應該有吃的，放微波爐熱一下就行。”
故玥握緊了自己的手，咬咬唇，看着故楠的雙眼充滿豔羨，“那你平時做什麽呢？讀書嗎？”
可是故楠應該已經畢業。
故楠說：“我畫畫，有靈感的時候就畫畫，沒靈感的時候，就……玩。”
故玥不再說話。
故楠拉着她去了廚房，打開冰箱，果然看到阿姨留下的食物，并且用貼紙标注好，哪一種需要放到微波爐熱多久。
“你想吃什麽？”故楠問。
故玥看着那些貼紙，只覺得心髒又酸又痛，“我不餓，我晚上吃了飛機餐。”
故楠回頭看向故玥。
拿出兩份布丁，熱好後給了故玥一份，靠在廚房流理臺上，用精致的勺子給自己盛了一勺布丁，軟滑奶香的布丁入口即化，她對着故玥揚揚下巴，“你嘗嘗，這可是阿姨的得意之作。”
故玥嘗了一口，味道很好，比她自己做的更甜，奶香味更濃。
她腦子裏閃過母親的話：太甜的東西你不能吃，吃甜食只會然你長胖，你需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材，不然怎麽讨男人喜歡。
可吃進嘴裏的布丁卻讓她上瘾，對她來說有些濃郁的甜味，好像能夠治愈她心底的酸和痛。
吃完布丁，故玥看着故楠将兩人的甜品小碗放在洗碗機裏，也不清洗，終于忍不住開口，“我家務做得很好，廚藝也很好，都是我媽讓我學的，她一點也不在意我的學習，她說女人讀書根本沒用，最後還是要嫁人，回歸家庭，所以做好家務，練好廚藝才是最重要的。”
這真是故楠沒想到的。
“故家不是家大業大？你要嫁的不是豪門？不讓你學插花鋼琴，讓你學習如何當好一個家庭主婦？”
故楠忍不出嗤笑，“果然，暴發富的想法不是我能理解的。”
故玥沒覺得故楠這樣說自己的家人有什麽不對，反而很喜歡故楠那樣眉眼間帶着不屑和嘲諷的神情。
她覺得故楠好酷，就像是空曠高架上奔馳的摩托，瞬間劃過，只留下一道殘影。
故楠則上前捏了捏故玥的下巴，“以後別幹活了，誰喜歡做就讓誰去做吧。”
故玥看着故楠，“那、那也要擺脫故家才可以。”
故楠放下手，看着故玥不言語。
好一會兒才說：“我外婆已經快七十了，這兩年去醫院的次數越來越多，我不能帶她回去參與故家的那些糟心事，也不能丢下她一個人在這裏，我要陪着她。”
故玥張了張嘴。
故楠繼續道：“我知道你們的期盼是什麽，我也想去氣死我奶奶那個重男輕女的老不羞，但是我更知道，如今對我最重要的是什麽。”
“所以，你不要告訴我外婆，你來這裏是為了讓我回去，我不希望她被其他事情打擾到。”
話落，故楠有些不敢看故玥的眼睛，轉頭對故玥說：“走吧，我帶你去我房間，你睡我房間可以嗎？”
故玥跟在她身後，“好。”
兩人到了故楠房間，故楠給故玥介紹房間布置，再對她說：“我就住在隔壁，你有事過來找我就好了。明天不用着急早起，想睡到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
想了想，怕故玥有負擔，她又補充道：“我也不早起的，如果你餓了，就去廚房自己弄點吃的，阿姨中午才能回來。”
話落故楠關上房門。
故玥看着關上的房門，轉頭四處看看，心底的酸又冒了出來。
她好羨慕故楠。
她一點也不在意故楠不能回去奪回財産，故楠的話，讓她羨慕嫉妒到發狂，她躺在床上，聞着故楠房間淡淡的熏香味，蜷縮着抱住自己，“故楠外婆一定很愛她……我也好想有一個人可以守護。”
她閉上雙眼，以為自己會失眠，卻沒想到，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竟然睡得比自己家安穩更多。
故玥來得急，外婆住院也沒人在家打掃客房，故楠将自己的房間讓給故玥，她住進了外婆的房間。
可是故楠卻睡不着，她站在窗前，雙手環抱摟着自己，眼神落寞看着窗外。
她想去故家，想去報複故家，甚至想去問問那個女人究竟想做什麽。
母親一直對她那麽好，她為什麽要讓母親蒙羞？為什麽要成為第三者？
但她不能走，她必須陪着外婆。
此時的故家，卻已經翻了天。
故玥母親發現女兒不見了，好不容易處理好蕭家人，送走他們之後，立刻在家大發雷霆。
“人呢！人呢！怎麽人不見了居然沒有人發現！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我故家花錢請你們，你們就這樣做事的？”
此時，一個安保低着頭，顫抖着上前道：“二小姐，我看到小小姐跟着蕭家太太上了車，我以為這是你同意的。”
故玥母親瞬間冷靜下來，一顆心透得冰涼。
“蕭太太？那個女人想做什麽？難道她想破壞兩家的聯姻？”
她深吸一口氣，對安保說：“去，馬上給我查清楚蕭太太帶着故玥去哪裏了。”
安保卻十分為難，“二小姐，我們哪裏去查蕭家太太的行蹤啊。”
他們只是安保，有什麽權利去查人家蕭家太太。
故玥母親咬緊牙。
就是因為她是女人，在故家沒有半點地位，在婆家也只是一個生不出兒子的廢物。
現在想用人，卻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可以用，只能去舔着臉求自己母親。
母親知道故玥做出這麽無禮的事情，一定會非常失望，非常生氣吧。
但如果故玥是兒子……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将痛咽進肚子裏，只留下滿心的恨。
而這些恨，最終都會讓故玥承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