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第32章

◇ 第32章

青青的傷得周長老耗時半日的治療,傷情穩定下來。

期間,時鶴一直守在一旁。

連周長老見了都道了一句:“難得,你對這個師弟倒是上了心的。”

周長老離去,屋內只剩時鶴與昏迷的青青。

時鶴守在床邊。

青青雙目緊閉,毫無血色的臉如一尊脆弱的白瓷。

時鶴腦海中卻浮現青青給自己賜福時,笑眼盈盈地道“生辰快樂”的模樣。

時鶴微微擡手,靈力從指尖洩出,金色的靈蝶鑽入床帷,圍在青青周身,化作流光落在他身上。

周而複始。

時鶴不知施了多少遍賜福的咒語。

青青昏迷了整整兩日。

等他醒來時,被身上的傷疼得眼前一白,牙齒打顫,險些又要昏死過去。

一道溫暖的靈力落在青青身上,這才叫他稍稍緩了過來。

“你醒了。”

青青顫巍巍地睜開眼,見到的是摘了面具的時鶴。青青艱難地開口,“那妖獸、其他人呢,他們怎麽樣了?”

時鶴答:“妖獸死了,他們無事。”

青青這才松了口氣,他蒼白的小臉擠出笑來:“定是師兄你趕到,殺了妖獸,救了我們吧。”

時鶴盯着他半晌,開口,“是我的錯,擅自提出分頭行動,叫你受此重傷。”

青青弧度極小地搖了下頭,“是你殺了妖獸,怎麽會是你的錯。大家都沒想到那頭妖會那麽厲害。”

“那是雪魃。”

青青似乎曾在書上翻到過這妖獸,是很厲害的兇妖,只是當時他未細看,因而沒能認出來。

胸骨斷裂,哪怕有周長老相助,要養好也非一朝一夕的事。

青青的狀況不宜輕易動彈,因而先養在丹門。

他在周長老這處躺了三日。

這天上午,周長老來給青青療傷時,青青狀似無意地開口:“長老,鴻玉師兄閉關兩年了吧,他要何時才能出關呀?”

周長老背對着青青從藥箱裏取東西,聞言,他道:“鴻玉?他早就出關了,一年前吧。”

周長老找到東西後施施然轉過身,卻見仰躺着的青青哭了,晶瑩的淚珠順着眼睑流下,隐入發鬓。

周長老一驚,“好端端的,你哭什麽?”

“傷、傷處太疼了。”

“這麽疼?那我再給你添幾味止疼的草藥……”

屋外,時鶴靠在門邊垂眸聽着。

青青在丹門養了五日,期間宗主來看望了他。

回蒼鷺院時,是時鶴抱着他的,青青的傷還不宜走動。

青青安靜地靠在時鶴懷裏,時鶴身上清凜的氣息将他包裹。

一路無言。

等回蒼鷺院後,青青忽然開口,“師兄。”

“嗯?”

“我有個問題。”

“嗯。”

青青目光遠望,他道:“你更喜歡我過去的樣子,還是現在的樣子?”

他沒說“過去”是什麽時候。

“……”時鶴沉默片刻,道,“無聊的問題。”

這回答叫青青毫不意外,他只笑了笑,阖上眼。

時鶴抱着青青回了他的小院。

進門,時鶴放輕動作将青青放到了床上。

時鶴松開手起身後,青青聽見他道:“你現在,很好。”

得到了這個答案,青青還是笑了笑。

他心想,騙人。

若他真的好的話,大家怎麽都不理他,受傷了也沒人來看他。

青青回到蒼鷺院養傷。

白日裏,時鶴會帶兩本書,來青青屋裏陪他。就像時鶴當初受傷時,青青做的一樣。

又過了幾日。

時鶴每日都是在天黑後離去。

一天夜裏。

青青獨自在房中,他盯着床帷出神良久。

而後,他掀開被子緩緩起身,下床。

青青走到櫃子前,打開。

這裏頭放的是他從外門的小院帶來的東西,包括他曾經的衣飾。

青青把它們都取了出來,衣裙擺在床上,釵環珠飾擺在桌上。

燭光下,琳羅滿目。

青青選了一條湖綠羅裙換上,輕盈的羅裙落在身上絲滑的觸感熟悉又陌生,衣上的紋飾複雜,刺繡精美,不是他如今穿的男子衣袍簡潔素淨的模樣。

穿好衣裙後,青青又坐在桌前,他的屋裏連面鏡子也沒有。

青青拿起桌上的頭花,在燭火下細細端詳,再把它們都戴到了頭上。

到了耳飾時,青青選了那對文卿送給他的粉玉耳珰,他還未曾戴過。

青青把它送到耳邊,手指摸索着耳洞。

他的耳洞是兩年前白鴻玉幫他打的,這兩年耳洞都是空着的,沒有戴過東西,如今有些長回去。

這耳珰怎麽也戴不進去。

但青青并不氣餒。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戴了上去。

青青放下手時瞥見白皙的指尖染上了殷紅的血。

青青若無其事地擦掉,又去戴另一邊。

穿戴好後,青青舒了一口氣。

他起身,出門。

夜色裏,青青穿行在蒼鷺院。

借着月光照耀,青青望着自己在石板路上的倒影,他猜測自己腦袋上如今的模樣可能不大好看。

青青低着下頭,腳步匆匆地往蒼鷺院大門的方向去。

他一心趕路,身後驟然傳來一聲,“你要去哪?”

青青被吓得心髒一窒,神色惶惶,卻沒有回頭,而是開始小跑。

他像偷了靈藥思凡的玉兔,在月下逃竄。

可沒跑兩步,一雙手桎梏住青青的腰肢。

時鶴惡狠狠地道:“不許去!”

青青陡然被抓,他慌得開始尖叫,劇烈掙紮,頭上胡亂插戴的頭花在動作間落了一地,青青的眼角擠出淚花。

“放開我!”

蒼鷺院裏還有宗主在。

為免驚動雲伯衡,時鶴擡手捂住青青的嘴。

時鶴的力氣極大,青青撼動不能,硬生生被他押回了屋中。

進屋後,時鶴剛想放下手,卻被青青抓住他的手臂狠狠一咬。

青青嘴裏嘗到了血腥味。

時鶴一聲不吭。

不知過了多久,青青放下時鶴的手,哭着道:“關你什麽事,你為什麽要抓我。”

“瘋夠了麽?”時鶴的聲音冰冷至極。

青青擡眼,這才發現他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把愠怒寫在了臉上。時鶴向來喜怒無形,什麽時候都是神色淡淡,這樣明顯的怒火,竟叫青青心底升起了絲絲懼怕。

時鶴不帶溫度的灰瞳寸寸掃過青青床上的衣裙、桌上的珠飾,掃過青青這身狼狽滑稽的裝扮,掃過他帶血的耳垂。

時鶴冷笑,怒從心起,他菱唇譏诮道:“我費了那麽多心思教導你,陽關大道你不走,偏偏要做個有違陰陽的怪物。”

“怪物”二字刺痛了青青,他猛地推時鶴一把,“你才是怪物,我不是!”

青青指着時鶴虛張聲勢地、疾言厲色地大喊,“你才是怪物,你滾出去,你走!你走!”

時鶴被青青推得撞在門上。

他重新站直了身軀,一步步靠近青青。

逼得青青後退,小臉浮上懼色。

時鶴在兩步遠的地方,不再靠近,他忽然擡手,在青青吓得要閉上眼時,他只是解下了自己的腰帶。

青青慌亂,“你要做什麽?”

時鶴一言不發地解開自己的衣袍,一件件褪去,露出羊脂玉色的身軀,精壯平坦的胸膛、收緊的腰腹……

青青呆愣,他不知時鶴的意思,只一步步後退,身體撞到了桌上。

時鶴冷眼望向他,“你躲什麽?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時鶴靠近,一把抓住青青的手,他厲聲道:“你好好看清楚,這是男人的身體,這是與你一樣的身體。”

“你瞧見了嗎?”

“是男是女你會分了嗎?”

“你還要裝傻到什麽時候?”

青青被抓住的手用力掙紮,他推搡時鶴,在碰到他溫熱的胸膛時,如遇洪水猛獸般迅速收回手,他噙着淚眼道:“滾開,你滾開。”

時鶴收回手。

青青靠着桌子緩緩蹲了下來,他将自己抱作一團,“嗚嗚嗚嗚。”

他只是想叫大家如從前一般待他、喜歡他。

“嗚嗚嗚嗚——”

屋裏只餘青青嗚咽的哭聲,像受傷後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悲凄可憐。

時鶴撿起地上的衣袍、腰帶,一一穿戴整齊。

青青不知哭了多久,像是要将畢生的眼淚都流幹。

夜深了。

青青的哭聲才漸漸止了,但他仍蹲在桌角旁,抱着雙膝把自己縮作一團。

是時鶴打破了沉寂。

他緩緩上前,蹲在了青青身前,擡手觸碰他的耳垂。

青青一縮。

時鶴扶住青青的腦袋,不讓他亂動。

時鶴動作輕柔地将那對強行戴上的耳珰慢慢取下,然後将染血的耳珰扔在了地上。

緊接着,他又将青青擺在床上、桌上的東西全部一股腦扔到地上。

青青擡起頭,啞聲道:“你要做什麽?”

時鶴不答,他擡手掐訣。下一瞬,那堆衣飾無焰自燃。

片刻功夫,靈焰吞噬了地上的衣飾。

青青瞳孔一縮,他踉跄地起身,想撲過去拯救,卻被時鶴一臂攬住。

青青的聲音早就哭得嘶啞,他喊:“不要燒、不要燒!”

時鶴掀唇道:“怎麽,我燒不得麽?”

在他冷淡的目光中,青青慢慢脫力,跌坐在地。

他盯着那團無力回天的火吞噬他曾珍愛的衣飾。

悲恸難抑,青青用力拽住胸前的衣襟,一字一句像是從胸腔中擠出的,“都是師兄們送我的。”

一件件,都是。

——

“青青好像黃色的衣裳甚少,下回師兄給你多添幾件。”

“青青穿粉色真好看,師兄下回再給你買。”

“尋常人家小姑娘有的東西,咱們青青也不能少。”

“青青穿什麽都好看。”

“青青快快長大吧。”

——

青青注視着那團火,裏頭的東西在靈焰的焚燒中,似在扭曲哀歌。

“青青”在這一夜也被燒死了。

【作者有話說】

下章該換地圖了,接下來的劇情是:

鈕祜祿·萬人迷·晴良點煙:曾經的小可憐·萬人嫌·青青已經被燒死了,你選的嘛,偶像

時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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