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疑雲
疑雲
騎士團的到來讓簇擁看戲的民衆們徹底散了場。
尤蘿的滿腔怒火似乎也随着這場散場消去了大半，理性回歸，她緊握的拳頭慢慢松開，迪盧克按住她的手也同時放開了。
凱亞帶着西風騎士來到現場，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散去後仍站在原地的尤蘿和迪盧克。
剛才這位自稱暗夜英雄的男人說的話他碰巧聽到幾句，他見尤蘿漲紅着臉，于是不動聲色地瞥了斯範一眼，眼神裏夾雜着明顯的不悅。
站在高處的斯範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半眯着眼看着騎士團的人走近他，他開口：“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騎兵隊長……”
凱亞像是沒聽見，目光略過他，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站在臺階上的二人。
“哎呀，我看看是誰，原來是迪盧克老爺，今天怎麽有興致來城裏，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凱亞扯開嘴角，露出個壞笑，他來到二人面前，微微俯身打量尤蘿，“怎麽了小尤蘿，是不是偷吃西紅柿了，臉這麽紅。”
尤蘿瞪了凱亞一眼，兩手往臉上一捂，扭頭沒理他。
“啧，臭脾氣。”凱亞啧了一聲，擡眼和迪盧克對視，“你呢，也不說話是吧？”
迪盧克看了他兩秒，随後移開了目光：“來辦事，先走了。”
他轉身就走，凱亞盯着他的背影許久，最後攤了攤手：“得，都是臭脾氣，你們倆真厲害。”
這樣的問好結果在凱亞的意料之中，他也不甚在意，他像是反射弧極長一般朝斯範做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一拍大腿：“您剛剛是不是說話了？”
“……”斯範咬着後槽牙，擠出個勉強的笑容出來，被忽視的羞恥感在此時被加倍放大，他卻不得不維持好表面的從容。
“抱歉抱歉，我還以為您站這麽高看不見我呢。”凱亞哈哈笑道，嘴上說着抱歉，卻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他長腿跨了幾步走回去，向斯範伸出手。
“你好，我是凱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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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蘿站在臺階上，沒忍住低頭笑了。
她正想聽聽凱亞還會說出什麽損人的話來，肩被人狠狠地捶了一下。
“啊！”
“尤蘿！”
尤蘿猛地回頭，看到了身後怒氣沖沖的迪奧娜。
壞了，尤蘿想。
迪奧娜插着腰質問她昨天晚上去了哪裏，尤蘿擺手叫她小聲點。
“我們回去說，我回去跟你說。”尤蘿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和我留點面子，好多人呢，不要搞得我好像個晚上不回家的不良少女。”
“你本來就是！”迪奧娜放低了聲音，卻還是忍不住低低哼了一聲。
尤蘿拉着迪奧娜往貓尾酒館的方向走，又回頭朝凱亞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斯範似乎正在笑，不知凱亞說了句什麽讓他們達成了共識，他點點頭，跟着騎士團的人一起走了。
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尤蘿回過頭，突然覺得有些低落。
但她的低落情緒很快就在迪奧娜的批判裏化作了無奈。
今天是風花節中最熱鬧的一天，蒙德城的酒館店鋪幾乎歇業，大家都活躍于各種娛樂活動當中，今晚将會揭曉風花節之星。
貓尾酒館也不例外地歇業了，酒館難得安靜，迪奧娜也有時間能好好問一問尤蘿的最近。
“你知道的，你借住在我這裏，我有權利了解你的行蹤，你為什麽夜不歸宿？”迪奧娜站在尤蘿面前，和端正坐着的尤蘿恰好平視。
尤蘿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來說。
“這樣我怪有壓力的，”尤蘿說，“好像你比我大是我長輩似的，你冷靜一點。”
“你都夜不歸宿了我怎麽冷靜！尤蘿你最近很不對勁，你和迪盧克走得很近，我都瞧見了！”迪奧娜豎起貓耳，狠狠地跺了跺腳。
她不喜歡迪盧克！不喜歡！
“而且這段時間還有傳言說你是暗夜英雄，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做什麽危險的事情，是不是！你出去偷喝酒就算了，要是出了什麽事的話……嗚……”迪奧娜越說越激動，身後的尾巴搖晃幾下，耷拉下去。
尤蘿張了張嘴，沒找到插話的時機，只能靜靜坐着，等着迪奧娜說完。
“你為什麽不說話！”
因為她根本沒找到說話的機會啊喂！
尤蘿雙手合十，眼神真摯：“那我現在可以說了嗎？”
迪奧娜一屁股坐在她旁邊，沙發輕輕凹陷，尤蘿側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把她在風起之地和溫迪見面和在回程途中犯嗜酒症恰好被路過的迪盧克帶回晨曦酒莊的事說了一遍。
有關迪盧克是暗夜英雄的事她依舊沒提，畢竟她答應了迪盧克要幫他保守秘密。
迪奧娜皺着眉頭聽她說完，她撓撓耳朵，情緒平穩了不少。
“我知道你擔心我。”尤蘿抱住迪奧娜的手臂，嘻嘻笑着，“我保證沒有下次了，以後出門一定和你提前打招呼，你可不許告狀哦！”
不然父母親可能會收回她的外出住宿權了，那将意味着她會失去自由！
迪奧娜哼了一聲，看起來是消氣了。
“你說到那個吟游詩人，我倒想起來了，風花節謝幕在即，不知道這回的風花節之星會是誰，不管是誰都別叫我再去現場調酒了。”迪奧娜說着，伸手抱住了從貓架上蹦下來的小貓。
“誰知道呢，也許是葛羅麗，或者小提米。”尤蘿聳聳肩，“不過我覺得提米更适合當喂鴿子之星。”
迪奧娜愣了一下，随後咯咯笑起來。
這笑聲似乎有傳染力，尤蘿沉默了一瞬，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你就是嗜酒之星。”迪奧娜說。
……
——
尤蘿又回房間補了一覺，嗜酒症發作的後遺症就是身體會陷入極度疲憊狀态，哪怕攝入再多酒精也無法消除這種感覺。
但今天的疲憊好像并不是完全來源于病症發作，這裏面還夾雜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與難堪。
直到太陽落山，外面的歡呼雀躍聲逐漸變輕，她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滾一圈，房門被敲響了。
一縷昏黃的光線透過窗戶落在床頭，很快就消失不見，尤蘿兩眼無神地盯着天花板，說了聲“進”。
門被推開，來人卻不是迪奧娜，而是凱亞。
尤蘿側眸看了凱亞一眼，又平靜地把目光移回了天花板。
“黃油松餅和熱可可，來一些吧。”凱亞手裏端着餐盤，用腳輕輕将門踢上了。
尤蘿窩在被子裏，聲音悶悶地說“不”。
她現在感覺不到饑餓。
凱亞将餐盤擱在桌上，擡步來到尤蘿床前，擡手幫她拉緊了窗簾。
随後他盤腿下來坐到一旁的榻榻米上，和尤蘿面對面相視。
“我來和你說點事。”他說。
“嗯，我猜到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說吧。”尤蘿一雙圓眼露在外面，眨巴兩下，她點點頭。
……
壁爐裏的木塊燃燒殆盡，最後發出幾下火星碰撞的聲音，沒有了供暖的火苗，房間裏的溫度微微有些低下去。
尤蘿蹙着眉頭聽凱亞說完斯範的事，心中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趁着凱亞起身去加木塊點火，尤蘿稍稍思考一番，開口問道：“所以你們騎士團答應他要加入的無理要求了？他完全沒有可以證明自己是暗夜英雄的證據。”
火光在凱亞的手邊跳躍而起，他俯身将木塊扔進壁爐，關上了爐前的玻璃門。
“他有目擊證人。”
“誰？”
凱亞頓了頓：“安柏，他幫助過安柏，在郊外的夜晚，以暗夜英雄的身份。”
這回沉默的是尤蘿。
她沒有想到目擊證人會是安柏，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光是人證，他還能準确說出前段時間郊外發生過的幾起魔物攻擊事件，甚至連他的外形體格也和傳言中的十分相似，所以我們現在沒有的，是能證明他不是暗夜英雄的證據。”
不，一點都不相似，尤蘿在心裏說。
烏鴉怎麽會和鳳凰相似。
這分明就是謊言。
“接下來的調查都是騎士團的事，琴不是草率的人，今天我來這裏，最重要的是想和你确認一件事。”凱亞倚在壁爐旁邊，抱胸問尤蘿，“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叫斯範的人有點眼熟？”
眼熟？尤蘿聞言擡眸。
“很抱歉，我從沒聽說過蒙德城有他這樣一位人物。”
“是麽？”凱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似乎對你有着很大的惡意，在琴的辦公室裏多次提到你的名字，還對神之眼有着很固執的念頭。”
凱亞這話說得很委婉，看來是怕傷了尤蘿的心。
尤蘿望了凱亞一眼。
“他大概是說了類似于沒有神之眼的人也能進入騎士團招募之類的話吧？”她的語氣很是平靜。
白天在城裏他就說過了，尤蘿想，她幾乎能想象到斯範那種自覺高人一等的表情。
“我直覺這人不簡單，你平時要多注意，騎士團的招募結果會在風花節結束後公布，神之眼并不是唯一的考核标準。”
桌上的黃油松餅和熱可可已經徹底冷掉，看起來不再美味，尤蘿這時卻慢吞吞地從床上下來，踩着拖鞋來到桌邊。
她抓起黃油松餅咬了一口，目光落在書櫃角落的精致酒瓶上。
“我知道，不過我不認識他，也不想了解他為什麽會對我這樣刻薄惡毒。”她說，“今年的風花節之星是誰呢，結果應該已經在公布板上了吧？我今天晚上更期待這個。”
如果是她的朋友，她就要多喝點酒來慶祝。
凱亞那頭靜了幾秒，尤蘿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跳。
随後，尤蘿聽見他說：“是斯範。”
尤蘿有一瞬間沒有嘗出松餅的甜味。
